第二十七章：开派
离洛走后，陈识靠在床边自言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赵国卉听的。
“大清朝给洋鬼子欺负得太惨，国人趋向自轻自贱，崇洋媚外。”
“到建立民国，官府里面有高人，知道重建民众自信心的重要，但高人却没有出高招，提倡练武术，这是一步坏棋、臭棋。
“在一个科技昌明、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民族的自信应该来源于科技！”
“我们是造不了一流的枪炮，也造不出火车轮船，但是他们也不能拿武术来应付啊。”
“比如我，练一辈子武功，可能一颗子弹就能报销。武术带给一个民族的，不是自信，应该只是自欺罢了。”
“以前我认为，开武馆，就等于是行骗！但是上次看过小耿在街头上的激斗，那个速度，那个力量…一个人的武功，真的能练到那种非人地步？”
“如果大家都教真的，或许？这真的是一条强国之路？”
这种事情，其实说给赵国卉听，她也不太懂，她只懂得，耿良辰或者说离洛，应该是真把他们当亲人的。
陈识在床边沉默良久，仿佛像是想通了什么，呼了一口长气。
天亮，陈识先是去了英租界的“思庆永”钱庄，取消了租用的一个密码储物箱。
然后又去小白楼当铺赎出一只皮箱，里面有两身蓝呢子的西服、两双黄牛皮鞋，之前他一直隐居在贫民区，不便有高档衣物。
当铺对服装之类的有晾晒防虫义务，利息不高，在赎得起本金的情况下，是最好的储物处。
回到酒店，将皮箱摆上桌，西服、皮鞋下面有一叠子银票、一盒珍珠，是他刚刚在钱庄取出的。
珍珠没有穿孔，五十多颗，是他二十多岁做货船的护卫，在南洋所得。
陈识：“南洋十三年，颗颗血汗，这是我全部积蓄。明天，你把这些珍珠拿去当了，做死当。耿良辰也是我徒弟，不能光你拿钱。”
“婚礼，要办得风光些，在海门，小耿也是有头脸的人物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不能让他丢脸。”
赵国卉收起珍珠，她对陈识挑了挑眉揶揄道：“怎么？想了一晚想通了？也不知是谁，昨个儿都不理人家小耿。”
“想通了，你说的对，师徒之间，有什么事是化不开的呢。”
“不管小耿背后有没有神仙什么，总之，小耿现在还认我这个师父，我就还当他是徒弟，毕竟，是我欠他的。”
陈识有些感叹，这几日，就像做梦一样，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终于到了开馆日，武馆现场人头攒动。
会场上，一大群人正忙着布置现场。
“嗯，你办事漂亮，我很满意。”大厅，邹榕正领着林希文和离洛说明现场的各种布置。
“主要还是邹馆长出了很大的力，我也只是出了点钱…”林希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被离洛这么一夸，其实心里还是略有得意。
邹榕在一旁也是微笑点头，并不接话。
“耿先生，您看，这个…”林希文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惧怕，这些日子真是他最难熬的时候，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林希文：“就是我身上这个…能不能彻底解除掉，我怕…”
身体里有个定时炸弹，换了谁，谁都不淡定，这段时间，每次快到一个七天，他就心急火燎的去找离洛，就这样反复几次，他也愈发恐惧，仿佛七天一个轮回。
“哦，你说那个点穴啊，没事，一会完事之后帮你彻底解除。”离洛大手一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离洛：“老林啊，我发现，你这人办事干净利落，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我都有些舍不得了，哈哈！”
林希文强颜欢笑：“哈哈，给神仙一般的耿先生办事，实乃林某的福气啊，应该的应该的……”
离洛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拍了拍林希文的肩膀，这一下把他吓得胆战心惊。
仪式是下午一点钟开始，最后一项是晚宴，安排在晚九点钟，去宫北大街饭庄。
晚宴需换晚装，预留出大家回家换衣、往赴车程的时间，馆内仪式则要在六点前结束。
倒数第二项是放电影，在四点半开始播放，就在大厅。
祖师神龛前挂起银幕，横向摆了五排椅子。
陈识身为武馆主人，又是离洛的师父，自然是坐在首排居中的位置，赵国卉则坐在他旁边。
离洛和林希文一左一右坐在两边，其他各馆长论资排辈一一落座。
武馆改装的不多，作为原药店大厅，封上门板、窗板后，即一片漆黑。
“今日开馆，新气象，不请戏班，放电影，《火烧红莲寺》。”
“不过在放电影之前，我们先请耿先生以及他的师父，陈馆长上来给我们先说几句，大家鼓掌!”
邹榕作为主持人，首先上台说了几句，接着会场上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首先，要感谢林副官和邹馆长的大力支持，陈某深表谢意，无以为报。”陈识上台，先给林希文和邹榕行了一礼。
不管如何，人家忙前忙后二十来天，总是要先谢过的。
“各位馆长在海门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今日能来我陈某的开派典礼，实在是让我这间武馆蓬荜生辉，陈某也深感荣幸！感谢诸位，话不多说，晚宴咱们再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后，陈识回到台下。
“我呢，大家都认识，呐，耿良辰就是我！今天是我师父的开派典礼，首先感谢诸位的光临。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我就借这个机会再说件事。从今天起，我们武馆就教真功夫！我也有意改变咱们海门武行从来不教真功夫的规矩！”
离洛话一说完，台下便一阵沉默，片刻，一阵嘈杂打破原有的平静。
“够了！”
突然之间，一声怒喝传入众人的耳朵，好似狮吼钟鸣，整个武馆都隆隆震响，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屋子都仿佛摇摇欲坠！
瞬间，会场上一股子浓浓的冷冽气息弥漫开来，一下子就让所有人如坠冰窖，好似台上站着一头远古凶兽，猛虎大虫，择人而噬！
离洛眼中寒光涌动，有意避开师父师娘，扫视在场所有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和他的目光对视超过半秒。
“早在一八四零年的时候，西方的洋鬼子就用坚船利炮敲开了我们天朝上国的大门，自那以后就是一系列丧国ru权的各种条约！”
“时至今日，大清朝也没了二十多年，可那些洋鬼子依旧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骑在我们的脖子上拉屎屙尿！”
“小小的扶桑现在都骑到我们头上了，就连咱们海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都到处是租界！”
“我们习武之人虽然搞不了什么科学技术，但我认为，我们也有我们的历史责任！那就是强国！强种！”
“清末时候，你们那股子刺杀满清高guan亲wang的气势都到哪去了？才二十年你们就变成这个模样？尸-位-素-餐！贪-图-享-受！”
“诸位，该醒醒了，再不教真的，洋人迟早会破解我们的拳术，到时候，我们的子孙后代就得天天挨打！”
“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离洛目光凌厉，再次扫视再场众人。
“耿先生说的对，再不教真的，我们武行就会被历史彻底淘汰！我第一个赞成！”林希文当先举手赞成离洛。
“我也赞成！我徒弟说的对，早些年我就有这种想法，只是一直无法付诸于现实。”陈识之前和郑山傲有过约定，开馆教真功夫。
“耿先生说的在理，我也赞成！”邹榕权衡之下，只得赞成，她是见识过离洛的手段，林副官这种高傲的人，在他面前也如鹌鹑一样。
想到这个，她也是有些惧怕。
“赞成！”
“赞成……”
“赞成……”
“赞成……”
另外十八家武馆的馆长，见大佬们都赞成，加上被离洛的气势一慑，只得同意，毕竟，六个高手加林希文一起上都打不过离洛，明的暗的都不是对手。
“很好，诸位，你们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不用担心徒弟学会了功夫自己就没饭吃，我们应该放眼全世界，现在都二十世纪了，这天下可不止我们！”
见到在场众人无有不服，离洛有些志得意满，真的到了那一天，应该达成“出人头地”这个要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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