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争吵

高铁窗外的风景像是在变又似乎一成不变，一个小时周知许见到的都是绿荫浓郁的树林，偶然掠过的房屋。几年前她来往于两省之间，除了上学放假以外不作多余的停留。

        不过如今见了这番风景，心里却连半点涟漪都击不起来。

        脑子里只有无聊俩字。

        手机翁了几声，她视线从窗外移开，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来自老妈和许凡的微信。

        妈：几点到啊？今天回来，下午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周知许回她：嗯，明天上班

        妈：哦，知道了

        周知许和老妈接下来再没有聊天，她每次和家人聊天的时长最多三分钟，而三分钟里都是老妈老爸在说话。

        天气冷了多穿衣服，那边下雨了要带伞，公司伙食怎么样。她全程只是嗯嗯嗯地点头附和。聊到她有意见的事情她才会话多一点。

        她小时候话倒是挺多的，长大了特别是上了高中以后就和父母基本上没有了共同话题，所以高中时经常和他们说不到两分钟。

        比起老妈的微信内容她更乐意看许凡的。

        她点了许凡的头像进去，就见她开门直击灵魂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许凡：你今天就回去了？那想好和你老妈怎么说了吗？

        周知许：嗯，没怎么想好

        许凡：？

        周知许：我就说，我的婚姻由我不由您，我还小，我有工作还有副业不需要男人养我。实在不行我就和他们掰扯掰扯我姐姐们的婚姻悲剧，有了他们就前车之鉴就不信我妈还逼我

        周知许口中的姐姐是她堂姐。

        许凡：可是，你妈不是对于你姐的婚姻悲剧早就知道了吗？她知道了解依然选择了让你相亲，你觉得这个理由能管用？

        周知许：……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祝我好运吧！

        许凡：行，加油！

        周知许摁灭手机装进口袋里，随后向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默念了三遍加油，希望老妈能如自己所愿。

        半小时后她下了高铁打了出租，到家的时候太阳正当空炙烤着大地，好在她穿得比较薄，一件白色超短裤，上身也是一件白t恤。

        正当她窃喜没有汗流浃背的时候，一进门就被老妈指着她超短裤骂了，说她穿得不正经。

        她目瞪口呆。

        一个超短裤而已，至于吗？

        她无话可说只好乖乖换鞋，然后进厨房端饭。

        老爸在她跨进门的时间就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老妈说她不正经时，张口就反驳了老妈，说，你姑娘嫌热，不穿凉快一点，中暑了可咋办？

        老妈说：“女孩子家家，穿的什么呀，腿露出这么多，要凉快就干脆别穿了。”

        她端出一盘子油炸大虾和小黄鱼以及拔丝地瓜，搁到餐桌上，桌上一眼望去全是周知许爱吃的。

        老人就是这样，嘴巴虽然毒却是爱你这件事上丝毫不含糊。

        周知许自然知道，她帮着老妈一起忙活，一家三口乐呵呵地坐下吃饭。

        老妈坐下给她夹了几只虾，说：“工作怎么样？大城市什么都得花钱，还贵得要死，寸土寸金的，工资就别往家里寄了，你都不够花吧？还顾及我们呢。”

        老爸附和道：“就是，我们也是有进账的，你和你哥一个德行，自己都不够花还往家里寄，你哥还得攒老婆本，你虽然不用，但也别老给我们。”

        周知许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我挣得还可以，我还有稿费呢，就算辞职。我的稿费也够我花，还有多余的呢。”

        她把剥好的大虾各放一只在老妈老爸碗里，然后又给自己剥。简单的寒暄过好就是修罗场了，饭毕，收拾了碗筷，她窝在沙发上刷手机新闻。

        凌寒突然给她发了微信。

        周知许拉下通知栏，点了他头像进去，就见他一如往常发了个在。

        她问：干嘛？

        过了几秒凌寒回她。

        凌寒：下午有空吗？

        周知许：有，怎么？

        凌寒：……嘶，你要不要这么高冷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知许：……你管我，有事就说，不说我下了，略略略

        凌寒：我现在很想打爆你的头知道吗

        周知许：那你来啊

        凌寒：滚蛋

        周知许收了玩心，一秒换上正经脸，两根大拇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全然不顾旁边的老爸，不过老爸却一句话都不说，方才的寒暄中仿佛把他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周知许：说吧，啥事情，不会是你妹又缠着我哥了吧？

        凌寒：不是，首先恭喜你，你成功劝告了你哥，现在他俩已经……嗯，回归正轨了，至于怎么办到的，你去问你哥，你哥的学习能力不得不吹一下，强！

        周知许：我知道结果就行，你跑题了知道吗，到底什么事？

        凌寒：额…我明天要去江苏了。下午你出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你说

        要走了？这么快，在这就只待了一个星期吧。

        周知许恍惚了一阵，随后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老哥和凌稚的事要不要告诉老妈。从她进门到吃完饭，他们就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当然高中时凌稚纠缠老哥的事他们也一无所知。

        思考了一会，周知许决定还是不和老妈他们讲了。

        一来，作为当事人的周知委都没有开口。

        二来，周知委和凌稚的事如今看来是解决了。

        综上所述，周知许没有说的必要。

        但她觉得这事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等等！

        凌寒要走！有事要和我说，什么事，凌稚的事吗？

        可，不是解决了吗？

        周知许回道：不能微信上说吗？

        凌寒：有事就是有事，下午五点我给你发定位，你不来我就当你讨厌我了，哼

        周知许心里呵呵两声，不理他了。

        老妈最后将厨打扫干净，洗了手出来，看到周知许在低头玩手机就当场喝道：“二十五了还天天玩手机，眼睛看瞎了都！”

        周知许迅速收起手机，闻言抬眸看向老妈，她打算直接说正事，“别再找人了，我还不想结婚，大姐，二姐的婚姻悲剧您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您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那么坚持让我结婚，还跟一个我压根就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结实的人结婚？”

        老妈大着嗓门过来指着她鼻子，老爸想拦都拦不住，她眼睛瞪得老大，“你二十五了，二十五了知不知道！除了蒋齐你还和谁谈过恋爱啊！成天脑子里什么也不想，蒋齐这么好的孩子，你为啥和他分手？”

        周知许几乎立刻说道：“是他和我提的分手，是我的问题所以他才会和我分手，我分不清楚喜欢和好感，就这样的我，您就别让我去祸害人了成吗？”

        分不清喜欢和好感？

        老妈老爸：“？”

        当初是她亲手把蒋齐带到他们面前看的，老妈一见便十分喜欢，一度以为她即将有女婿了，谁曾想，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噩耗，周知许和蒋齐和平分手了。

        一道霹雳而下，老妈当场懵了。

        准女婿“跑”了。

        今天周知许又来给他们了一个惊喜，自己女儿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好感。

        老两口又懵了。

        以周知许对他们的了解，她觉得说动老妈有戏，于是她解释道：“蒋齐都和我分手了，你们想想我是有多不讨人喜欢啊，他那种谦谦公子都能和我分，可想而知我是真的分不清楚。”

        老妈老爸将这个消息消化了半响，对视一眼，老妈磕绊着，说：“你，你有没有想过去看医生？”

        周知许：“……”

        老妈接着说：“这不是病哈，我理解。”周知许以为她懂了，谁知她只用了一秒就转了话题，“你是因为没有遇到喜欢的所以才不知道，多谈几个就知道了。”

        周知许无比震惊，她一下站起来看着老妈，眼里的不可置信仿佛快要溢出来般，老妈在想什么！

        都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依然那么执拗？

        就非得给我找一个然后让我早早成家吗？然后怀孩子，生孩子，带孩子，过成家庭主妇……

        不要！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休想把我绑住。

        疑惑许多，周知许逆反心理上来了，但要强压着。

        “生气了？说你两句都不行了！长大了翅膀硬了！”老妈看她强忍发怒的脸说，“二十五了！不结婚也得给我把对象谈着！你哥是男人需要打工攒老婆本，所以要等一切稳定！你现在要做到就是赶紧物色一个好男人，最好是有稳定收入……”

        “然后呢？嫁人，生子？还是买房买车？”周知许克制着，她即使在生气的时候脑子依然是清醒的，所以她知道该说什么，但内心隐约的逆反还是会告诉她，人生不需要那么的理智，挣扎中她却选择了前者。

        老爸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此刻看母女二人争锋相对容不得他插话，他只得皱着眉头干着急。

        见周知许强忍发怒的脸，再加上她说教般的脸，老妈的音量瞬间提高了一倍，“跟谁这么说话啊！我是你妈！我不是为了你好！让你嫁的好一点，进了婆家免得受罪！房子车子是必需品！多大了还在痴心想着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结？”

        “我不需要！”周知许说，“我自己能挣钱，有了房子车子就会想着要其它东西，满足了这个就会想得到下一个，人的一生值得拼命的事情有很多，但能让我拼命的事不是钱和男人！更不是要混到什么样的社会高度，我就是个没出息的，只想简单过活的人。”

        老妈：“……”

        周知许说：“人本就分三六九等，我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每月挣的钱加上稿费就够我生活，画大饼的事情谁都会做，但能吃到大饼的人少之又少，”她鼻子有点泛酸，说着说着竟然想起了在编辑室的四年，意识到有点跑题，她又重新拉了回来，“你们认为结婚能过的舒服一点也好，要有车有房的男人才能结婚也好，我都不在乎，我的确有幻想，幻想可以有天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属于自己的人，但那只是我的一场白日梦，人有幻想和期待才可以积极的活下去。”

        老妈眼睛里有泪花在转，周知许毅然，她看着老妈难受，她也难受，当即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化了淡妆，脸上瞬间多了两道泪痕。

        老爸急忙给他们娘俩递纸巾，安慰道：“好好说话，孩子长大了有自己想法很正常，她都说了她分不清楚喜欢和好感，让她慢慢来就好了！”

        周知许接过纸巾擦了下鼻涕，就听老妈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行，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周知许叫了她声妈，却被她打断，“甭说了，我不想听！”

        老妈的犟脾气上来，谁劝也不管用，周知许给老爸使眼色让他替自己说说话，安慰一下老妈。而老妈却一转身回了卧室，反手就锁了门。

        屋外的两人面面相觑，呆愣在原地。直到下午两点老妈才打开门出来，期间周知许和老爸一直守在门外，并没有听到老妈的半点哭声。

        老妈很好强，在明明知道周知许和老爸都在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躲到屋子里一个哭的。

        她看了眼站起来一脸担忧的周知许，就知道自己女儿还是心疼她的，便不再绷着脸，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硬邦邦的，带着长辈的刻薄：“你自己看着办吧，等以后变成黄脸婆了看谁还要你。”

        周知许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脸色稍稍松弛了一些，嘴角小幅度的扯了一下，说：“谢谢妈。”

        老妈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一向习惯了摆一家之主架势的她面子有点挂不住，她硬着头皮又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妥协了，你要是到你哥你的年纪还不结婚，我依然会逼着你相亲！”

        周知许不笑了，一个啊字出口，再无反应。犹如死机一般，直到下午和许凡出来，她忧郁的心情才好了一点。

        许凡从奶奶家回来带了一些土特产，周日就在家里吃，周知许把情况和她一说，她边切肉，边沉思，过了一会说：“我觉得阿姨还是……能沟通的，至少你现在不用担心被催婚，如果三年后她再来，你就故技重施。”

        意识到那里不对她又说：“如果三年后你没有找到对象的话,你就……直接和她说我这辈子不结婚了，实在不行撒泼打滚闹一场。”

        周知许把洗好的蘑菇放在盘子里，“唔”了一声，像是在思考，接着拿起桌上的火腿拆了包装，许凡一个人一个案板，见没有位置切，她边说边往许凡那挤，“往边上让让。”

        许凡闻言挪了几步，此时她的鸡胸肉已经切好了，于是她为了给周知许腾位置就赶紧把它装盘，周知许见着了空地儿，立马把火腿放到了案板上，手起刀落，很快火腿就切好了。

        “我觉得我可能要单身一辈子。”

        许凡翻个白眼，她拧开油往锅里倒了一点，然后拧开了火，“这就是你思考半天的结果？”

        周知许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唉，你没救了。”许凡把周知许切好的蒜葱等调味倒进了热油里。

        厨房里飘荡着一股香味，在这香味中，周知许听到许凡说，“你干脆把你那个同学发展成对象得了，省得再找了，而且还是同学知根知底的，就不怕是渣男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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