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沙画
展厅里的人不多,却个个身着华丽,略微扫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是属于社会那个阶层的人。
其中就包括凌寒说得那个经纪人,丁余。他穿着黑色打领西装,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偏头背对着他们,和宋阳说着话。
宋阳是前一个小时和他认识的。
当宋阳招手的时候,丁余带着和善的笑转过了头,先和凌寒打了招呼,在看到周知许时,先是一愣,最后便友好地朝她点点头。
周知许礼貌性地对着他微微一笑。
凌寒边走边向周知许介绍:“他叫丁余,人挺和气的,我和他都在一家工作室里,各地如果有商业沙画表演他都会叫我去,今天这场表演他很看重,所以亲自过来看看。”到正主面前时,凌寒又把丁余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就听凌寒向他介绍起她,“周知许,我高中同学。”
“你好。”周知许和他握手。
丁余看着约莫四十有三,明明才到中年,脸上的皱纹却不少,就像昨天在客车上见到的那个大叔一样,但他两鬓不仅有胡子,一笑眼角有几道褶,挑眉的时候抬头纹都是一座小山丘。
“高中同学啊,挺好,现在还有联系。”丁余和周知许打了招呼便放开了她的手,说,“不像我,毕业了这么多年,同学早就不联系了。”
“……我们也是刚前几天才碰巧遇到了,”凌寒惭愧地笑笑,本来就断了联络,丁余一说,他就想起和周知许停在202x年的聊天记录,有点尴尬,“要不然估计也是……不会见了。”
他说完扫了眼周知许,发现周知许正在看他,然后他又把头转向了丁余。
看我干嘛?他心道。
“哦。”丁余说,“这样啊。”
一直沉默的宋阳提醒凌寒说:“你是不该去准备了?”
凌寒看眼时间,对面的准备台边已经准备就绪,丁余叮嘱他,“这次的表演和以往不同,你心里有点数,把你的看家本事拿出来,要是被大公司看上,说不定就能飞走了。”
“哦。”凌寒提到工作就变得正经,废话,谁不想进大公司?
答应了丁余,迈出步子时,却停了下来,周知许垂眸盯着脚尖看,两侧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她大半张脸。
“你待会儿看投影啊,别看其它地方。”凌寒担心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懂。
周知许抬起头,觉得这人是把她当成了傻子。
当然话没有说出口,在场这么多人,特别是他“经纪人”在的情况下,得顾及他脸面,所以她最后改了话,“我知道了。”
凌寒满意地走了,坐到了台前,等了一会,背景音乐就响了起来。
周知许和宋阳,丁余混在人群中往前挪步。
凌寒抓起一把沙有计划地在胶硬板上散开,几十秒后投影仪上出现了一对暮年夫妇,他们手挽手,看着天边的夕阳。
接着凌寒将画面抹掉,又用了同样的时间,投影仪上呈现了不同的画面。
这次是一张全家福,曾祖父,爷爷,爸爸,小孩儿。
周知许盯着凌寒的侧脸,举手投足间充满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她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凌寒看着比较顺眼,比平时正经多了。
这时宋阳突然凑近周知许耳边说问:“你手机像素好不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周知许的目光从凌寒的脸上移开,懵道,“你要干嘛?”眼珠转了一圈反应过来,指指凌寒说,“你要给他录像?”
宋阳“嗯”了一声,抱怨道:“我手机像素压根不行,不管拍什么都糊成一坨。”
周知许边说边掏手机:“我的比你的强点,你别报太大希望啊,虽然不糊但也差不多。”
宋阳接过嘴里念叨没事儿,打开摄像机没事就咽进了肚子。
因为周知许的手机的确如她所言,不糊,就是拍的时候,镜头上不知道是蒙了一层雾还是什么的,看人都是带着朦胧感。
宋阳试着擦了几遍镜头,结果那股朦胧感依然挥之不去,于是他不拍了,把手机还给周知许。
“咱俩手机能换了。”宋阳总结道。
周知许放回手机,闻言笑了一下,“我基本不拍照,所以换不换无所谓,你的该换了大股东。”
宋阳听到她叫自己股东,顿时有点得意忘形,还有点害羞,呵呵乐了半天才点点食指,说,“嗯,确实应该换了。”
周知许不忘学着凌寒的样子怂恿他,坏笑道:“你买个iphone12promax,拍照绝对清晰。”
宋阳想到它五位数的价格,望而止步直摇头,“无福消受,太贵了,我还是用我的手机吧。”
录像是录不了了,而一旁的丁余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表示有事要忙去和其他人联络感情去了,期间也不忘看着凌寒。
宋阳水喝多了吵着去了卫生间,周知许只好一个人留在原地。
和宋阳淡话的空隙,凌寒又画了一副,这次是一群人和高矮不同的树站着荒漠上。
临近表演结束,凌寒不紧不慢地抓起沙子。骨节分明的手扬起,黄沙变成一条线,时粗时细,接着投影上出现的手将铺在透明胶硬板上的沙子,轻轻刮化,慢慢勾勒。
中国地图就这样一点点形成。
然后中国地图边多了许多“邻居。”慢慢地这个刚开始只有中国地图的作品最后变成了一张世界地图。
这就是凌寒理解的“我们。”
周知许望向凌寒,只见凌寒也朝她看过来,对视的一瞬间,凌寒嘴角挑起一个笑。
骄傲有,自信有,甚至有那么几分炫耀。
周知许佩服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观众鼓掌的同时,凌寒从座椅上起身鞠躬离开,和丁余说了会儿话,交代了下情况。
周知许看到丁余笑着拍拍凌寒的肩膀,估计是在夸他吧。
凌寒脑子好使,高中意外和她同一考场,考了几次考试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和她同处一间教室。高二下学期更是冲到了第一考场。
区区一个沙画估计也难不倒大学霸。
和丁余聊了一会儿,凌寒便换了人,朝周知许走了过来。
“怎么样?”凌寒问。
“嗯……”周知许思考了一下对他的作品作出客观评价,但总归不懂沙画,所以她只说自己的直观感受,“主题理解的挺大气的,由小到大,先小家到环境,生态问题……”
凌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周知许停顿三秒见他不说话,就兀自接着说,“最后是世界和平,地球村,我觉得要另眼看待你了。”
凌寒听她说完,叹气摇头,食指隔空点着她,一副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肚子里却装起了黑墨水。
周知许担心被人说傻,觉得自己分析的还不错,但看凌寒的动静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哪儿说得不对,于是赶在凌寒开口骂她傻之前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然而凌寒还是如周知许所料,先是说了她傻,然后摆出了一副久经商场深知其中利害的架势吓唬周知许。
“你呀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主办方设计好的,有剧本的。”他为了让周知许相信,拿出了极具迷惑性的演技,先是压低声音,然后是眼神望向周围人的闪躲,并让周知许也跟着他一块往周围看。
周知许余光贼兮兮地瞄了周围一圈。人挺多的。
“不然能有这么多人来看?还都是名人?你看那穿得一个个油光满面,不,是,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周知许编辑室工作四年,对于一些商业黑幕有所耳闻,所以当凌寒一套逼真的戏演下来就相信了。
她抬眼看着凌寒,凌寒朝她疯狂点头,接着她转头去看和人健谈的丁余,然后在腰间小幅度地翘起食指,问:“他知道吗?有内幕?”
“肯定知道啊。”凌寒斩钉截铁道,可实际上心里早就笑成一团了。周知许的表情逐渐有点难以言喻,她原本建设的艺术家都是干净富有脑洞的奇人的世界观崩坍了。
魅力无限的沙画,以及宽敞明亮的充满艺术气息的大房子塌得连……渣……
“你真信啊?”凌寒憋着笑意。
周知许:“??”
都不剩。
凌寒看她懵逼的脸,就控住不住发出一阵抑制不住地笑声,“你脑子果然还是不好使,说什么你都信,要真有内幕丁余根本就不会来,一切都安排好,他还操心没人来看,还让我把看家本领拿出来,真笨。”
周知许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呆愣在原地。现在她很想把刚刚犯傻的自己给掐死。
周知许咕哝一句:“……人骚嘴贱。”
凌寒已经止住了笑,有一家专门做沙画表演的公司来找凌寒谈合作。递了名片过来,凌寒迅速掏出手机查起了这家公司的低。但在对方眼里他就是在简单的划拉屏幕。
周知许动作不大地凑过去偷偷瞥了眼,发现来头还不小。凌寒在对方的介绍中,和周知许对视一眼,对她眨眨眼。
意思就是,我想去。
周知许没看懂,挑挑眉毛,无声地问他,“你说啥?”
凌寒看她不知所云的脸,心里直叹气,“连这都听不懂,脑子果然不好使。”
对方公司说,是工作调度问题,前一位沙画师重病躺在医院里,已经半年了,对方家人说,能好。他们也出于人道主义一直在等。但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谁都说不准,现在公司急需一位专业的化师救急。
凌寒最关心的是钱,他问;“工资多少?月结吗?还是按表演次数给?”
来者是个女人,化着浓装,身材纤细,她答:“月结的,新人进去一个月大概是七千块,还有提成。”
凌寒嚼起字眼,“大,概,这大概的范围是多少,一千块钱和五千块钱都是大概七千块。”
“谈生意的坑可不止一个,”凌寒心道,“文字游戏玩得可多了。”
女人才算是真正久经商场深知内幕的人,当即不慌不忙道,“就是七千块。我说得大概的意思是,如果你迟到,无故旷工等等会扣掉一部分钱,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明白。”凌寒自然是明白的,打了这么多年的工,再不明白就得回娘胎里重造了,但和丁余的合作时间还没有到期,先观摩一下,“我考虑考虑吧,电话联系。”
“好。”
小插曲告一段落,那天在酒吧教训了凌稚,凌稚一连好几天都没来找凌寒。
他有点担心凌稚的状况,问了老妈才知道,人家和小姐妹该吃吃该喝喝,还叫周知委出来过,完全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
他气得差点想飞过去好好教育教育他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想和周知委说话来着,转念一想,他背着周知委找周知许作中间人的事,还没来得及和周知委开口。
最后两边都没有联系。
“你别担心了,我哥那人你应该了解啊,”周知许倒是相信她哥,她哥从小树立的高大不容反驳,不好惹的形象在她心里早已根深蒂固,“我哥还是有威严的,你看,他为了摆脱,嗯,我换个词,摆脱这个有点伤人……结束和你妹不该有的缘分,都去学着当渣男了。”
“当渣男?”
周知许点头。
凌寒想笑,为难周知委了。凌稚的那个样子他都难以制服。
当初就不该叫周知委来家里吃饭。
搞出一堆破事儿,还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头大。
宋阳带着傻笑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停止谈论令人头大的话题。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到凌寒和周知许面前,得瑟地晃着他和女朋友的微信聊天框。
凌寒接过他手机大致扫了一眼,还没找到他傻笑的具体原因,宋阳就又贱兮兮地把手机夺了回去,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说,“本大爷要去约会喽。”
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呢。
就约会啊。高兴成这?
凌寒嫌弃地翻白眼,翻完便指着大门说,“去吧,去吧,找你的小宝贝去吧。”
宋阳:“……”
“你怎么这么肉麻?”宋阳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凌寒。
凌寒回想起宋阳之前做梦说得梦话,还飙戏,一时间竟不知到底是谁肉麻。
旁边的周知许补刀,“他肉麻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宋阳看了凌寒一眼,随后上下把他打量一遍,似乎在思考周知许说得对不对。在凌寒无语的眼神中,终于得出了结论,他摸了摸后脑勺,说,“也是哦,比不过他肉麻。”
凌寒:“……”
周知许边打量凌寒咬着后槽牙即将要揍宋阳的表情,一边赞同地朝宋阳点头,“说得对。”
“谁肉麻啊,谁晚上作梦都在说宝贝你别走,我还是爱你的,”凌寒决定暂时不做人了,他指着宋阳说,“还有什么什么上清华,要吃小鸡炖蘑菇。”
宋阳僵了一瞬,脸色逐渐变绿,难为情,自己睡觉的时候这么狂野的吗?
为了保脸就打死不认,“那就是个笑话而已。”
“是是是,就是个笑话。”凌寒又找回了人性,安慰起宋阳。
“本来就是,说的梦话你也信。”宋阳没好气地说。
丢脸的事做了,凌寒既然不做人,索性宋阳也不做了人了,他和凌寒理论完宝贝你别走只是个笑话后,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凌寒,他说,“别以为我忘了,你大一寒假送知许回去的时……”
凌寒:“……!”
周知许还没有反应过来,凌寒就像被刺扎了似的,噌地跳到宋阳面前,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宋阳不明所以地瞪着眼睛,使劲巴拉着凌寒捂着自己嘴的一只手。
“我摔了个狗啃泥你也要说啊?”凌寒强装镇定地盯着宋阳的眼睛说。他微微抬眸,目光看见周知许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他的一颗紧张的心就落下一大半。
接着他继续在周知许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将宋阳拉到距离周知许不远不近的地方,为了防止宋阳大喊大叫,他并没有彻底放开他。
但为了保证他的正常呼吸稍稍松开了一点,他凑近宋阳耳边压着声音,问,“你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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