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话本
艳骨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她轻笑出声,那笑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夕阳的光辉照在她的身上,那张菩萨般的面容更显圣洁,红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十分凉薄。
“爱这种愚蠢累赘的玩意,不要也罢。”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应箐,迎着夕阳有些刺眼,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没在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应箐半阖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天色都暗了下来,恭亲王才从屋子里出来,艳骨将视线望去。
只见上一刻还满面柔情的恭亲王在关上门的一刹那便换了一副脸色,神情冷漠的好似刚刚那个柔情的人不过是错觉一般。
艳骨冷笑了一声,还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照今日看来,恭亲王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便可以着手安排了。
恭亲王的身影逐渐远去,在偏僻的宫道上了马车朝着宫外驶去。
“你若是想吹冷风,就在这儿吹吧,我就不陪你了。”
艳骨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她的人已经不见身影。
应箐抬眼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眼底划过沉思,良久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消散在风中。
一片落叶在空中飘悬,着玉底镶金红色锦鞋的足轻点于落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所过之处独留淡淡的异香。
那身影已经远去,落叶依旧轻飘飘的在空中旋转。
艳骨悄无声息的落于一处宅邸中,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屋中闪着烛火,微佝的身影映在窗子上,他不时的轻点一下头,长长的胡子也会跟着晃动。
艳骨勾起胸前的一缕长发甩到身后,动作间一身的凉气也都散了去。
她提步走了过去,抬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门,屋内之人瞬间看了过来。
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坐在案前手中执笔,案上摞着一堆纸张,他一边看一边做着批改。
“姑娘是何人?这夜半十分怎可无邀入人宅邸,您又是如何进来的,是否太过失礼。”
艳骨温和的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确实有失礼数,不过先生说的书十分有名,特地慕名而来,有一书不知先生可愿意说上一说?”
老先生闻言拧起了眉,手上的笔重重落下,声音中带着气愤。
“姑娘还是回去的好,夜半私闯民宅可不是仰慕一人应有的举动,未免太过失礼,在下也从不说未看过的书。”
老先生的头发已经花白,眼皮搭拢着,一双眼睛微微混浊,可看人却十分的准,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他说书已有五十余年,从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到家喻户晓名扬京城的子书先生,他说过的书种类繁多。
神灵怪谈,妖怪志等也都有涉猎,如今夜半时分推门而入容颜绝色气质出尘的红衣女子处处透露着诡异。
他的手悄悄下滑,摸到案边的一处凹槽,死死捏住一张符纸,他面上不动声色,可用力太猛的手微微发颤。
艳骨缓步走向书案,她脸上噙着笑,可周身的气势陡然起了变化。
上古大妖的气势铺天盖地,院中凭空起风,树叶沙沙作响,连熟睡的大黄狗也不安的乱吠起来。
“先生慧眼如炬,既看出我非凡人,那便识趣一些,莫要给自己找罪受了,先生说了这书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可长命百岁呢~”
她顿了顿,扫了一眼老先生的手嗤笑了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接着说道。
“还是说先生打算用那劳什子黄符对付我?”
老先生的脸色瞬间变白,抓着黄符的手骤然一烫,他下意识的松手,那黄符正燃着,一点点化为灰烬。
艳骨眨了眨眼,唇角含笑抬手间,一株艳丽的花出现在案上,花虽不大,可香气浓郁,整间屋子霎时间香气弥漫。
老先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惧怕到微颤的身子停了下来。
只觉得身子都轻盈许多,眼睛也更加清明,整个人容光焕发有了精气神,一扫之前的老态龙钟。
“先生可愿如了我这愿?”
老先生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不舍的吐出,他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底的贪恋已经不见踪影,他将那花推了回去,忍痛说道。
“子书一生虽无太大作为,却也从不说那挑起纷争之书,姑娘还是请回吧。”
艳骨挑了挑眉,这老东西心思倒是玲珑,猜的倒是丝毫不差,不过她面上不显,依旧轻笑着。
她指尖轻点,一张张宣纸自案上飘起飞至身前,那支被老先生摔在案上的笔也落入她的手中。
她一手执笔,另一手纤细的食指轻落于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嫣红的唇轻启。
“先生何不看过之后在决定呢?”
她手中执笔,落笔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好似这书中之事已被她牢记于心。
艳骨书写时神情认真,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几张宣纸。
老先生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认真书写的她周身令人颤栗的气势褪去,烛火的暖光映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光辉,使她看上去如同神明般。
他竟鬼使神差的没有开口拒绝,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艳骨已经写了十数页,故事已经接近尾声。
巷子中传来打更声,已经是寅时了,而老先生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如同他年少时那般不知疲惫。
此时他是真的相信这花可以延年益寿了,他将视线落在书写的人身上,竟发现她凝着眉,提笔却未落。
两个时辰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落笔迟疑,不禁有些好奇她写了些什么。
艳骨提着笔迟迟未落,宣纸上最后一行字的末尾留有一处空白,而那空白后有一个卒字。
良久,她敛着眸缓缓落笔,白泽二字将原本的空白填满。
在抬眼时,一双狐狸眼中神色凉薄,嘴角却噙着温婉的笑意。
十数张宣纸飘至案上,艳骨捏着毛笔轻笑着说道。
“先生看看,我写的如何?”
老先生拿起宣纸仔细的看着,从一开始的无所感觉,到慢慢的沉入其中,他的神情逐渐激动起来。
宣纸在他的手中一张张的翻过,艳骨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寻了一张椅子坐下,视线落在那忽明忽暗不断跳动的烛火上,竟走了神。
“这…”
老先生这一声充满惋惜的欲言又止将她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她抬了抬眼皮,视线扫向老先生,轻声问道。
“先生可是想说什么?”
“这话本十分精彩,其中这君王与兄长的结果都是咎由自取,可这白泽…不应是这样的结局啊…”
提及君王与兄长时,老先生一脸的痛快,可提及白泽时却是满满的惋惜。
艳骨扬了扬眉,语调微扬。
“话本?”
老先生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着说道。
“这可不就是话本么,人世怎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艳骨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轻笑了出来,眼中的神情意味不明。
“那便是话本吧。”
这一笑叫老先生倒是有些不明所以了,他仔细的将宣纸整理好。
“先生这是答应了?”
“既不是引起纷争的书,此等交易倒是子书占了便宜,何况话本如此精彩,何来不应的道理。”
艳骨半阖着眸,唇角的笑意味不明,门蓦然开了,风溜了进来。
她的身形随风消散,只留一道空灵的声音。
“那便谢过先生了~”
风将那十数张宣纸吹的四散而飞,老先生连忙去抓,却又不敢用力,生怕弄坏了。
待他一张张整理好用伏案压住时,已经不见了女子的身影。
只剩手下这十数张宣纸和那艳丽的花及满室的异香能证明刚刚的一切是真的,而并非他的臆想。
这世间,神,妖,人共生,却极少有妖怪会入人世,今日这一接触,他只觉妖怪甚是奇怪,两个多时辰只为了写一本书让他说…
他抚了抚胡子,将心中的疑虑扫去,将那艳丽的花抱在怀中贪婪的嗅着,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
谁会不想活的久一点呢?感受着自己一点点衰败老去的身体,他害怕过,不甘过。
他年少时籍籍无名为了活着什么都做过,也只是堪堪活着罢了,如今终于名扬顺治,被人称作一声子书先生。
可他却已经垂垂老矣,刚刚开始的人生却已经走向尽头。
如今有这等机会,他当真是欣喜若狂。
老人抱着艳丽的花瘫坐在椅子上,案上那一沓宣纸安静地压在伏案下,只露出白泽二字。
风轻轻带起大红色的衣裙,艳骨立于一处屋顶,这里视线极佳,可将整个京城的景象收入眼中。
大多数地方是黑漆漆一片的,一些富贵人家的院子里亮着灯笼,没还挺好看的。
今晚的月色也十分好看,艳骨的手中还拿着那支毛笔。
她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笔,眼中的神色复杂,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良久,她轻轻地笑了出来,那笑声中满是嘲讽,纤细的手指收紧,毛笔在她手中化为粉尘。
在结局写下白泽名字时,她竟心软了片刻……
可惜啊,那不是话本,是她为顺治和白泽写下的结局。
她缓缓摊开掌心,粉尘随风飘散,那支写下残忍结局的笔就这样消散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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