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何圆到了奶奶家，爷爷奶奶笑着过来牵她的手，说好久没见，怪想念的。

        她笑着随他们走进屋里。

        何超和李小兰拿着蔬菜和肉进来，问今天中午吃什么。

        奶奶说：“盆里有刚杀好的鸡，今天中午炖鸡肉吃。”

        李小兰放下手里的东西，腰还没直起来就听见奶奶吩咐的语气：“你快点把鸡再弄一弄，一会儿炖炖吃。”

        她顺从地就着这个弯腰的姿势走过去，坐在板凳上开始清理鸡肉。

        “圆圆，奶奶带你去商店，给你买好吃的。”奶奶笑得眼睛眯起来，和善极了。

        何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太自然，似乎还没从她刚刚的态度里反应过来。

        “不用了奶奶，我没什么想吃的。”她摇摇头温声说。

        “怎么会没有想吃的？奶奶带你去。”说着，她就拉着何圆的手往外走。

        李小兰低头麻利地弄着鸡肉，头也没抬一下。

        何圆看着她，突然想起电视剧里有钱人家的女佣，心猛地被刺痛，痛觉久久不消。她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妈妈，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明明她才是做的最多的那个人。

        “奶奶，我真的不去。”何圆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小兰，“我帮忙洗菜吧。”

        “哎呀，你帮什么忙啊，你乖乖等着吃就好了。”奶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从里面抽出一张二十的钱塞到她手里，然后把她往外推，“你去看看，想吃什么就买，买点饮料回来，一会儿好喝。”

        何圆被推着往外走，最后看了一眼李小兰走出大门。

        ——

        村里的商店大多破旧，里面没什么好吃的，有也是放的时间长了的十几年前就有的零食，现在已经不怎么有人喜欢吃了。

        何圆买了一瓶橙汁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奶奶的谩骂声，她停下脚步，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终于，这次的她听见了原因。

        “哑巴也就算了，孩子还只生一个，女孩始终是要嫁出去的，眼看着何圆都十七八了，还有几年？到时候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早就让你们生个儿子，肚皮就不争气，生不来也就算了，怀也怀不上！”奶奶一鼓作气地大声埋怨，似乎已经将这话憋了很久。

        何圆站在门外，手里的一大瓶橙汁饮料的塑料拎手勒得她手疼。

        她面无表情，很淡漠，似乎里面说的人不是她，但她的心有感觉，一钝一钝地疼，像有一把大锤子在敲。

        何圆听见里面没声了，这才走进去，她盯着奶奶看，发现了奶奶看向自己时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圆圆回来啦！”奶奶依旧笑盈盈的，走过去拉着她进屋，把房间里的水果瓜子什么的都拿出来。

        “看看喜欢吃什么。”她说。

        何圆表情寡淡，看上去反应也有些迟钝的模样，她摇摇头说：“没什么想吃的。”说完，她把饮料放在一旁，买饮料剩下的钱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出去帮李小兰摘韭菜。

        几分钟后，她用余光瞥见奶奶出来，安静地在旁边切菜，何超用她切好的菜炒肉。

        本以为就这么安静地过完这一天的元旦，没想到因为一盘西红柿炒蛋引来更大的一场争吵。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他们单方面对李小兰的责怪。

        因为这盘西红柿炒蛋，她做成了甜的，而奶奶血糖偏高，吃不了甜的。

        何圆一脸懵逼地看着哭喊着的奶奶，一盘做成了甜的西红柿，好像就要了她的命。

        “你看看你这个媳妇，多坏啊！明明知道我不能吃甜的，还要做成甜的！”奶奶看着何超指着李小兰控诉。

        何圆垂眸叹了口气，她喜欢吃甜的西红柿炒蛋，李小兰在家里做的时候通常都会做成甜的。

        她挡在李小兰面前，低头看着奶奶说：“奶奶，我妈妈只是习惯做甜的，我吃甜的，你要是不吃，那就做一盘咸的。”

        多么简单的解决方法啊。

        奶奶顿时愣住了，哭丧着控诉的脸僵持了几秒，突然又喊了起来：“我是因为一盘西红柿吗？我是要她的态度！她就没把我这个做婆婆的放在心上！还有之前，她送东西过来，为什么没送肉？是不是不想给？那是我儿子买的，你凭什么不给我！”

        因为这么一件事，奶奶扯出好几件细枝末节的事情，不论有或没有，真的还是假的，全都往李小兰脑袋上扣。

        何圆被她吵得脑袋嗡嗡嗡地作响，看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李小兰，面无表情，好像不是自己被说。

        何超仿佛没听见这一切，背对着他们将鸡肉下锅炒开。

        爷爷坐在门口抽烟。

        何圆转头看向门外，大门前有一块地，地上种了几棵树，光秃秃的，冷风刮过，树枝随风轻晃。

        ——

        元旦这天在争吵里度过，一家人的气氛冷固压抑，何圆以为傍晚离开就好了，却没想到还有更让她害怕的在后面等着。

        傍晚回家，一家三口谁的心情都不好，表情也不好，最难看的当属何超。

        何圆并不理解，被骂的人是李小兰，他又不站在李小兰这边，难看什么？

        几分钟后她明白了，奶奶的控诉他一字不落地全听进耳朵里了，回来跟李小兰算账。

        何圆坐在房间里，外面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震耳，还有何超的咒骂声，李小兰没办法开口说话，向来都是哭着摔东西发泄。而她躲在房间里，吓得不敢出去，表情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靠墙而坐都坐累了腰，干脆躺下去闭上眼睛。

        客厅的声音总算消失了，世界重新安静下来，但仍安静得让人忐忑不安。

        何圆从床上起来，悄悄开门出去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后回到房间关上门，钻进被窝里。

        这个元旦就算过去了。

        ——

        第二天一早起来，家里的氛围依旧让人提心吊胆，何圆见何超不打算出去，便收拾作业去书房，那里安静祥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午饭时她没有回去，找了个面馆吃了一碗面又回到书房，就这么待了一天，在书房里写完了作业。

        第二天就要回学校，何圆早上起来后等到九点，何超还没有要出去的迹象，本来打算在家里窝一个上午的她只好又去了书房。

        她碰见了姜珉的外婆，在路边看见苗美金吃力地想把倒了的电动车扶起来，她连忙跑过去帮忙，将电动车扶起来。

        “谢谢你啊小姑娘。”穿得厚实的苗美金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客气。”何圆摇摇头，有点紧张，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小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啊。”苗美金眯着眼睛仔细地看。

        “我……”何圆朝她笑了笑说，“我妈在夜市门口那边买煎饼。”

        “卖煎饼？”苗美金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恍然地大声说，“哦，你是那个门口的那个煎饼摊的闺女对吧。”

        “对。”何圆局促一笑，低下头，低得很低。

        “哎呀，好久没去吃你们家的煎饼了！”苗美金笑得乐呵呵的。

        “您要是喜欢吃……”她小心翼翼地说，语气有些腼腆别扭，“我可以请你。”

        “请我？”苗美金被逗笑了，“不用请，请我干嘛啊，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何圆抿了一下唇，想告诉她，姜珉帮过自己很多。

        “谢谢小姑娘，我先走了。”苗美金说着跨上电动车，回头对上她担心的眼神，笑着解释，“刚刚把车子停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倒了。”

        何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看着她骑车离开。

        ——

        下午回到学校，何圆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她想见见他。

        果不其然，姜珉看见了她，朝她走过来，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站在她旁边问道：“元旦过得好吗？”

        何圆看着他，几秒后扬起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点点头说：“好啊，你呢？”

        “嗯，我奶奶最近学了做蛋糕，做得很好吃。”姜珉笑得很开心。

        她看着他的笑容，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快乐，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羡慕，跟着他笑。可那笑容让人看了之后仔细感受，根本感受不到一份笑应该有的开心。

        姜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看着她问：“你元旦都干什么了？”

        何圆眨巴着眼睛，低下头，又转过头去，几秒后又低下头，然后才看向他，摇摇头笑着说：“没干什么。”

        他点点头，心里知道她刚刚的不自在，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她撒谎了。

        两个人安静地站了几分钟，上课铃声响起，何圆转头朝他摆摆手走进教室。姜珉也转身大步走回教室。

        ——

        元旦放假后要补课，这一个周连着上了六天，周五放假后何圆回到家，家里变成以前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周六晚上，何超不在，李小兰没去出摊，拿着手机走进她的房间，坐在床上看着她。

        何圆写完这一行字，转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李小兰的表情有些纠结，犹豫，眼里还流露出渴望，她缓缓抬手，想打手势，但手停在半空中又垂了下去，最后打开手机，把手机递过去。

        何圆接过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我爸妈”、“我弟弟”、“地址”等等一些字眼让她看了眼皮跳了几下，她用手指往上翻，翻到最顶端。

        何圆一点一点认真地看完了两个人的对话，明白了李小兰的意思，她想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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