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嘲讽
好像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困难。
那种感觉很微妙。我以为自己会害羞，会紧张，会忐忑，会激动，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后我的内心很是平静，是那种尘埃落地，不再纠结困惑，飘荡无所依的平静。
我甚至有勇气抬起头看他。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眼睫毛浓密纤长。我怀着一种格外舒畅的情绪，再一次确定。
——我喜欢他，是的，我喜欢这个男孩子。
“听说喜欢上一个人会有一个契机，可我并不清楚自己喜欢云雀君的契机是什么，意识到的时候恐慌地否认躲避，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然而并没有用。”
“在七户市重新见到云雀君的时候，我很开心，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说这些话不是想为你带来困扰，希望你不会觉得沉重。”我抿紧嘴角，而后笑了笑，“我记得之前云雀君说过，有件事要交给我做是吗？现在请告诉我吧，我会努力完成的。”
室内一片寂静，我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呢？”很长时间后他终于有了反应，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你就没有负担，又可以心安理得地逃走了？”
我心里一颤，张口就想反驳，但对上他的眼睛却说不出话。
“自顾自地说着漂亮的大话，说什么‘不想带来困扰’，不过依旧是胆小鬼的发言。”他站起来俯视我，眼神凌厉，言语犀利毫不留情，“立花泉，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我稍微猜想过他可能的反应，或许惊讶，或许会觉得莫名其妙，但绝没有这样一脸的嘲讽。被刺激到的我登时也怒了：“臭小鬼，你什么意思，想吵架吗？”
他哼了一声：“明明是个妖怪，却和人一样虚伪。就连那只蛤蜊都比你坦诚，起码它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被这样不客气地指责我简直要气疯了，猛地站起身扑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虚伪？我鼓起勇气坦白一切，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复？”
“坦白一切，哈？”他嘲弄地说，“你还真敢说。我只看到了一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不情不愿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还自以为了不起，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沾沾自喜。”
我愤怒道：“我没有！”
“哇哦，还在嘴硬。”他脸上充满讽意的笑容让我潜意识想要退缩，但怒火已经支配了我的情绪，“没有心存幻想，没有所欲所求，只是不想留下遗憾……多伟大的说辞，这真的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睁大眼睛，脑中那根弦啪地崩掉了。
不是的。
我想控制那个逐渐苏醒的意识沉下去，可惜失败了。
我想要的不只是这些。那只蜃妖一定读取了我的记忆，它呈现出的幻境是我经历与幻想的结合体，真真假假，都是我内心的映照，因此那时候我才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那是隐藏在我意识深处的渴望。
深藏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将我淹没，我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这种情况我反而冷静下来，手依旧抓着他的衣领，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映入眼帘的这张脸多么年轻，也对，云雀恭弥甚至没有成年，他还是一个凡事随心所欲，喜欢恣意妄为的少年。
“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我抿紧嘴角，“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话。”
他灰蓝色的眼睛越发凌厉：“你这个笨蛋，又想擅自决定什么？”
“你根本不明白！”我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冷静，“我是一个妖怪，妖怪你懂吗？你以前养过的那只小妖怪，不知多久才能有机缘幻化人形；那只管狐几十年前就被人封印，以后会长长久久地活着；至于我……说不定我还见过你的祖辈。我们的生命不会同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走过一生，看着你变老。甚至，也许我只是出一趟远门回来，你就已经死掉了！我能做什么？我只能看着！”短短的几句话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我喃喃道：“我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心怀不切实际的奢望。”
抓着他衣领的手松开，无力地滑落。我感觉很疲惫，不愿再思考任何东西。他会说什么，还想怎么讽刺我？随便吧，已经无所谓了。
是我的错觉吗？这个人居然在笑。
下巴被人捏住，我被迫抬起头和他对视：“终于承认了。妖怪……很了不起吗？你真是越来越大胆。给我听好了，别把我和草食动物们相提并论，我的人生可不会在你可笑的臆测中随随便便结束。弱者归为尘土理所当然，但决定我生命终点的人只有我自己，我倒是想看看那时候你目瞪口呆的样子。记住自己的话，立花泉，你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不不不我现在就已经目瞪口呆了。我知道委员长向来就霸道不讲理，哪知道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什么“决定生命终点的只有自己”，拜托，你是阎魔大人吗？真是受够了，中二少年实在不可理喻。
我垂眼默默腹诽他，坚决不承认自己会因为这胡搅蛮缠的话而心动。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摇了摇：“喂，回答呢？”
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他没有回避。“这是你的承诺？”握紧他的手腕，我低声说：“事先告诉你，妖怪可都是很贪婪的。”
回答我的是他一声嗤笑。
次日回到云雀家，早得到消息的草壁哲矢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不停地打哈欠，草壁哲矢关心地问：“立花小姐昨晚没有睡好吗？”
我擦掉眼角的泪花：“是啊。”
昨天一整天的经历比世界上难度系数最高的过山车还刺激，我躺在旅馆床上翻来覆去到清晨。
草壁哲矢说：“那我们就快点结束吧，这样您就可以去休息了。”
“嗯？”我掩着嘴，遮住自己又一个哈欠，“要结束什么东西？”
草壁哲矢说：“我已经把并盛中学的入学申请表拿过来了，您只要填写一下就行。”
拜他所赐我一下子清醒了，看着他放到面前的一张纸：“那个，草壁君，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为什么要申请入读并盛中学？”
草壁哲矢无辜地说：“这是委员长的意思。”
我猛地回头看云雀恭弥：“你的意思？”
云雀恭弥没回答，但他的样子很明显就是默认。
我被气笑了：“搞清楚啊云雀君，我可是高中生啊高中生，是你们的前辈。”
云雀恭弥慢吞吞地说：“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吗，妖……”
我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对上草壁哲矢满是疑惑的脸干笑道：“哈哈，没事没事。草壁君把申请单留下吧，我需要和这家伙商量一下，填好再给你送过去。”
草壁哲矢了然开口：“哦哦，好的，那我先走吧。”
我松开云雀恭弥要去送他，谁知云雀恭弥哼了一声，不爽地说：“一口一个这家伙……你这是对待喜欢之人应有的态度吗？”
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晴天霹雳，我涨红了脸不敢看草壁哲矢的反应，对云雀恭弥怒目而视：“不要说出来！”
云雀恭弥说：“为什么？”
“你懂不懂少女心啊！”我崩溃道。
我气呼呼地拉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草壁哲矢也跟了上来，看了看我小声问：“立花小姐和委员长……”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我破罐子破摔，说：“那个啊，你没听错，我喜欢他。”
草壁哲矢点点头：“这么说，委员长知道？”
我恨不得回到昨天让那个自己清醒点，惆怅道：“我已经告白了。”
没想到草壁哲矢居然眉开眼笑，相当高兴的样子：“是吗？哎呀呀，这可真是好事，想不到委员长也有这么一天，太好了，要不晚上就吃红豆饭吧？配菜也要丰盛些……”
我无语地看着陷入兴奋状态的他：“喂喂，你这欣慰的表情怎么回事，你是他妈妈吗？还有，红豆饭太夸张了给我停下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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