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灰姑娘的水晶鞋

我坐在窗台边上，手里拿着杯从厨房偷偷运过来的威士忌，慢吞吞地抿了口，百无聊懒地看着舞池中来来往往的人群。斯拉格霍因总爱隔三差五地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美曰其名是让他的精英学生们相互交流、拓展社交圈子，其实就是一堆小圈子的活动，该跟谁玩还是跟谁玩，不屑的还是继续不屑。我总是讨厌参加这些聚会，看着那些脸上挂着虚伪笑容的人就觉得很累，只是今天毕竟是圣诞舞会，再怎么样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出席。

        我整理了一下垂到脚踝的红色丝绸长裙，朝着玻璃的倒影快速地绕好垂落耳边的金色头发，再露出个完美的笑容，转身走到朝我举杯微微颌首的布雷斯跟前。

        “噢，安德莉亚，”他挑起好看的眉毛，嘴角勾起迷人的笑容说：“想不到你也在这呢。”

        我扬起红唇轻轻一笑，和他碰杯后才道：“再不来我怕是要被斯拉格霍因在鼻涕虫具乐部中除名了。”

        他无奈地朗声大笑，眯起上挑的眼角，打趣地说：“看不出来你还会怕被除名呢，只可惜德拉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不然噢，抱歉，我不该提起的。”

        他自知失言，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没事，”我捏着酒杯的手一紧，差点把它滑落在地上，脸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带点关切地打量我，想再说点儿什么却又觉的不太合适，便扬起得体的笑容，弯下修长的身子，邀请道：“我能请美丽的女士跳一支舞吗？”

        “当然了，这是我今天第一支舞呢。”我失笑道，睨了眼偷偷盯着这边的人，“也只有你愿意继续和我做朋友呢，虽然我也不在乎其他人。”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多管闲事的人，轻哼一声便拉着我走到舞池中央，优雅地带我在众人目光中跳完一支舞。之后我也没有兴趣再留在这里任人打量，便礼貌地向斯拉格霍因道别，走出了这个我并不感兴趣的场合。

        十二中的寒风穿过庭院拂过，我瞬间冷得浑身一抖，本想扔给自己一个温暖咒，却还是放弃了。有时候我还挺喜欢这样凉飕飕的，因为这样我能证明自己还是活生生的、有感觉的。

        忽然，眼尾好像扫到一抺淡金色，可是当我定睛一看，却是空空如也，没有谁站在那边。我不禁暗笑自己那见鬼的小心思，肯定是布雷斯刚刚提起他的名字，才让我现在不停地想起他。

        脚上的疼痛越演越烈，我忍不住地把镶满水晶的高跟鞋一脚踢落在地上，然后赤脚走向黑湖旁的草地。湿湿的、冷冷的，又带点泥泞，我还是不管不顾地躺下去了，人生的前十六年我已经遵守太多所谓的规则了。

        “你这样不冷吗？”一把清冷却略显疲惫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眼看去，德拉科正站在我身后。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头两颗钮子松开，一手在身后，一手拿着西装外套。淡金的发丝垂落在额上，挡着灰蓝色的眼睛，看上走有点憔悴失落。

        竟然是他。

        我好像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到他，应该是说自从我暑假时从家里逃出来后，几乎所有纯血家族的人都不再搭理我了，他们都说我是背叛者，是纯血的耻辱。我也说不清到底是我有意避着他还是他有意避着我，我们就那样慢慢地愈走愈远，直至见面时也不再交流不再说话，就连布雷斯都默认我们分手了，只是他不知道其实我们连认真地谈一谈都没有。

        我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你把鞋子落下了，仙度瑞拉。”他带着些许笑意道，伸出提着一双水晶鞋的右手，走到我跟前蹲下。我突然想起小时后拉着他偷偷摸摸地躲在被窝里看偷回来童话故事，那时候我很爱仙度瑞拉漂亮的水晶鞋，他就总会说待他长大了就会送一双世上最美的水晶鞋给我。

        我看进他的眼睛，意外地在里面隐藏着一丝痛苦和忧伤，而他的眼眶也好像是红通通的。我心里忽然难受得很，低低地问：“德拉科，刚刚你哭了吗？”

        他呆愣了一会儿，没有答话。

        他转身不顾地上的泥泞坐在我身旁，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此刻他看上去就是一个美好的少年，没有烦恼，也没有哀愁。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很想他，我很想很想埋头在他怀里，听他说话。

        “他要我杀人。”他突然说道，声音中蕴含着让我难以忽视的痛苦，一滴泪轻轻地从他脸上滑落。

        他再次转向我时眼睛已盈满泪水，鼻尖红红的，大手一伸搭在我的手上，紧紧地握着，“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可是我逃不开，安德莉亚。我不能丢下爸爸妈妈，如果我做不到，他会让我们都付出代价的。我只是一个懦夫，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我逃不开，我该怎么办？”

        他的头埋在我肩上，泪水不停地流，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我的心一下又一下的抽痛着，原来他一直觉得我勇敢吗？那时候我那父母亲要求我展现要效忠伏地魔的决心，然后就逼着我用索命咒杀掉他们绑在地下室的混血巫师。对，我是不喜欢麻瓜，可是那不代表我能亲手夺去他们的生命，我做不到，于是我逃走了。我怕德拉科看不起我、讨厌我，所以一直都有意无意地避着他，我不想看到他对我失望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竟然说我很勇敢。

        我没有资格劝喻他不要杀人，也不能代他做出任何决定，只得双臂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腰身，下巴搁在他头顶，不停地告诉他我会陪在他身边。

        “你走向光明时我却踏进黑暗里，我不够好，配不上你。”他抬起头低低地说，情绪不再像刚才那么激动，可是眼眶还是红红肿肿的，“对不起，我不该来找你的，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起身时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伸出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哭到一半时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身上，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德拉科，你、你在说什么？你怎么那么讨厌，我那有走向什么光明，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我也没有他们那么坏罢了。我、我只是怕你不喜欢我了，才一直躲着你的。我以后不躲你了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走？”

        德拉科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我，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他轻轻叹口气，把我拉去他的身前，伸出一只干净的衣袖温柔地替我印去眼泪，像是哄小孩子般柔声道：“别哭了，再哭你就要变丑了。我就在这里，我不走。”

        “你怎么总是穿那么少？连挡风咒温暖咒都不用。”他在摸到我冰凉的手臂后不满地道，拿起西装外套仔细地披在我身上。

        一瞬间，我的世界只剩下他清洌干爽的味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他怀里，埋头在他胸膛中，贪婪地吸着独属于他的味道，闷闷地道：“我们再在一起吧，好不好？”

        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嘴唇在我耳畔轻轻地道：“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傻瓜。”

        “我看见你和布雷斯跳舞呢。”静了半晌，他忽然道，嘴角轻轻弯起。

        我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时他却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的鼻尖，伸出一只手，弯下腰道：“那么我有荣幸和你跳一支舞吗？”

        当我们在月色下旋转拥抱时，我听到他轻轻地说：“不要丢下我，安德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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