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草木秋景争宠光
萧烛躺在简易的小床上，都快睁不开眼了。
面前的两人却吵得他睡不着，所以帐子里忽明忽暗，就像挂着一盏烂灯一样。
伍子戈被赤发鬼推了一把，反而不肯退，前进了两步。
他也拿了一旁的厚被褥往地上铺，并且跳到中间的位置，把百里汀澜挤到了外侧。
“伍晔你别太过分，尊老爱幼不懂吗？我好歹是你四叔。”百里汀澜把长辈的身份搬出来了。
伍子戈充耳不闻，直愣愣躺下，把人赶到了帐篷边，说：“可你现在像赌气的敖锐一样在和我争执。”
百里汀澜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反驳。
“够了。”萧烛阴沉地问道，“多大的人了，你两干什么，争宠吗？”
百里汀澜：“……”
伍子戈反而顺杆子往上爬，细声说：“师尊你看看他……都快挤我身上了！”
百里汀澜要被他那娇嗔的语气给气吐了，可不就是像个后宫争宠的心机妃子吗？
索性一转身用被子捂了头，不吵尊上了，闭上眼就睡觉。
萧烛终于得了清净，阖上眼睑。
已是后半夜，帐篷里这才陷入黑暗，伍子戈还没睡。
他等到两位都睡着了，百里汀澜的呼噜声打响，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伍子戈一点、一点地抽走萧烛抱着的羊绒毯子，将自己换了过去，把那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萧烛拢了拢手臂，仿佛换了人还舒服点。
他的头埋在伍子戈后背肌肉之间，手环在伍子戈腰上，丝毫没受呼噜影响，就这样再次睡了过去。
伍子戈在黑暗里瞪了百里汀澜一眼，嘴角带笑地眯了眼……
……
“尊上、尊上？”
清晨时，帐篷外传出小胖子向青的声音，低声唤着。
萧烛还未醒，百里汀澜滚过去打帘，忽然把这个仙族弟子吓得尖叫！
向青看见赤发鬼的时候骇得魂飞天外，再一抬眼，只见伍子戈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床上，生死不明。
而萧烛竟睡成了真龙形态，像条大蛇一样盘在伍子戈身上，外层的鳞甲都有些发灰了。
百里汀澜被那尖叫一吼，回头时也吓了一大跳！
他猛一下关上帐篷帘子，站起身走了过去，低头望着伍子戈，喊道：“伍晔！伍晔你师尊怎么会化龙了？！”
而且真龙不是真身，比烛龙真身要小得多，是龙族方便修养和节省法力的小态。
百里汀澜是见过萧烛以前化为真龙的，比现在大了好几圈，这个小帐篷都装不下。
现在怎么只有成人的腰部粗细，好似成年前的龙族？
伍子戈正在梦魇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醒的时候大口呼吸，只感觉自己差点被憋死了。溺水一样肺腑疼痛，搬开了身上压着的龙尾巴。
百里汀澜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见萧烛也醒了。
“我以前养过一只守宫蜥，它脱皮前，身上的外壳就会变成灰色……”百里汀澜试探地问道，“尊上是不是……即将蜕壳了？”
萧烛缓慢化回人形，扶着额头坐起来，说：“没有，本尊不是蜥蜴，没皮脱。”
百里汀澜浑然没有听进去，依然在喃喃：“要不先不查了，还是回去吧。或者我来找那个狗屁圣子，伍晔你和你师尊回去。”
伍子戈虽然很想探究谜底，想把那个假冒他的人抓了。
可是萧烛显然状态不好，他觉得赤发鬼说的对。
百里汀澜已经低头在裹铺盖卷了，边卷边说：
“尊上放心，你蜕壳期间我会守好墨辉山结界。把那个假圣子也给你抓回来，你别奔波辛苦了……”
“都说了不是！”萧烛还嘴硬道，“你别乱猜，我都多大的龙了。”
此话一出，百里汀澜嘴里不再啰嗦。
他望向伍子戈，见伍子戈并不震惊，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百里汀澜施放了一个结界，隔绝帐篷里外的声音，忽然说道：
“尊上你是不是修为无法恢复，用了时光回溯，返回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伍子戈忽然瞪大眼睛，想起萧烛闭关出来以后明显的改变，脱口而出：“什么时光回溯？！”
“汀澜，不要乱猜。”
萧烛严肃了神情，指尖在背后一弹，丢出一个噤声咒，直接封了百里汀澜的嘴。
他倒不是想用这个咒术真的封住人，只是想提醒百里汀澜不能再多说，不要让伍晔知道。
没料到伍子戈察觉到灵力波动，又见那咒术直接落到百里汀澜喉间，忽然间明白了……
萧烛就是从虚空里钻出来的，保留了之前的记忆，却返回了自己年轻时的状态。
虽然修为不及巅峰，但好歹比损耗以后多，所以选择了这个方法。
不得已而为之。
他还傻乎乎地高兴着，觉得师尊变小了，更好接近，也更黏人了。
但是……给洛悦苏修复魂体，真的会耗费那么多修为吗？
还是只是他的理由？
神魔本源浩瀚，萧烛是可随意修改天象、掌万物生死、搬山移海的那种强大。
可是自从重生以后，他被小饿鬼烧到过，被天劫劈伤过。初见时发间就是一缕白，到给洛悦苏修补魂体以后，变成了半白。
伍子戈想——这个萧烛在遇到他之前，是因为什么损耗了修为？
早有损耗，才会无法弥补。
如果这样想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他知道百里汀澜在这里，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萧烛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愿意让外人知晓。就连蜕壳之事，暴露得这样明显了，还是死不承认。
百里汀澜被砸了效力低微的噤声咒，也明白了，遂不再问。
他稍微一挣就脱了困，哑声说：“我绝不会告诉第四个人的，尊上当信我，假圣子的事交于我办吧。”
萧烛感到疲累，手垂了下来，半晌才说：“汀澜，这回你不要再把事情办砸了。”
百里汀澜是个武夫，最容易意气用事，上回被人皮鼓催发了怒意，就杀掉了关键线索许世芳。
但他也为此愧疚得很深，非要萧烛打他一顿。
两年里一直在想将功补过，哪知道被一个假伍子戈一骗，又闯到阴市去了。
“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百里汀澜面有难色。
萧烛盘坐在小床间，直言道：“有屁快放。”
百里汀澜迅速说道：“假伍晔扮真伍晔，惟妙惟肖。不仅长相一样、穿着打扮一样，就连说话神情，和那欠打的样子也一样。”
——“他必然是个对伍晔无比熟悉的人，而且是来自仙族的狗东西。我直觉没错的！”
顿了顿，百里汀澜补充道：“绝非我刻意挑唆！”
“你且把他抓来再说，我蜕壳还有几日，兴许能等到你。”萧烛眉心疼痛，自己揉了揉，吩咐道，
“外面的弟子可交予对面营地的落霞山掌门，他本有此意带仙族弟子一起救济灾民。两个营地合为一体，这段时间过了便召他们回来。”
百里汀澜没立即答应，疑惑地说：“尊上你不疑他？”
“他不会对仙族弟子如何的，也好让他们看看元沁掌门有无破绽。伍晔，这几个弟子中可有你信得过的，去交代几句。”
伍子戈一下沉默了。
向青是孤儿，与他童年时没有交集，两人在来魔界以前并不是很熟悉。
苏谷是个机灵的，但并不值得信任。他的心在仙族那边，不能找他。
还有两个弟子，一个叫叶宗，是凡修上来的，去了落霞山也没一年时间。
只剩了最后这个门第低微的汪博，他的父亲以前在光明圣殿做过门徒，到了魔界也一直老老实实不闹事，很听伍子戈的话。
应下以后，百里汀澜再次一把打开帐篷帘子。
只见外面围了五张脸，向青又一次尖叫起来，他就是怕赤发怕得不行。
苏谷一把捂住了向青的嘴，那尖叫声才终止。
萧烛徐徐说了接下来几日的安排，几个弟子听说要去那边了，可以见到以前的同门，还挺高兴。
阿尔自然是要回墨辉山的，他也不肯跟着百里汀澜做事。
临到走时，伍子戈把汪博叫了过来，替他正了正衣冠。
“那些流民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有人假扮我，在人间劫掠钱财，招摇撞骗。”
“此人对我面目和行事方式都熟悉，可能是我们仙族里出了叛徒。”
“你去那边以后多多留心，如果发现疑点也不要打草惊蛇。回来时一并报给我，知道吗？”
汪博比伍子戈小上两岁，却因为父亲是光明圣殿的门徒，而自小受了圣子不少照顾。
他仔细听了以后，确认着问道：“小伍哥，这件事你都没告诉他们，只让我一人留心，对不对？”
“嗯，只你是我信得过的。”伍子戈肯定地说道，“咱们光明圣殿的名声，不能被那些人白白败坏了去。”
汪博慎重地点头，并应道：“小伍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半个时辰后，才安排好这边的事。
难民们听说两边救济营地要合并了，那边的不用挤着，这边的资源也可以共用，都很高兴。
宾塔头人和两个北蛮汉子就像就像流动的辟谣喇叭，逢人就说明光会是假的，救他们的才是真的光明圣殿门徒。
伍子戈见萧烛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再顾不上这边，只催促百里汀澜赶紧将他们送回墨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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