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水劫
杀樊离宽比白月光预想得要艰难很多。
她本想趁着夜色,悄悄潜入樊家,一剑结果樊离宽。谁知还没到樊离宽的卧房之前,便被人逮了个正着。
“姑娘可是在找我?”
说话的男子修眉俊眼,玉树临风,明明是极好的样貌,然而挑唇轻笑时,露出的一口森森白牙,无端便令人毛骨悚然。
听对方的语气,白月光心知眼前人便是堕魔的樊离宽了。
她定心宁神,反问他:“不然呢?”
目光落到女子额头合欢宗弟子特有的朱红花钿上,樊离宽嗤笑一声:“药王谷那个老家伙还没死心么?连合欢宗的人都请来了。”
“老家伙?”白月光一脸懵。
樊离宽云淡风轻,“实不相瞒,你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柳谷主派出的第四十四个杀手了。”
呃……四十四?
白月光汗颜,死死死,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啊。
“为什么要杀柳卿卿?明明外界传闻,成亲之前,你恋慕她多年。”为了拖延时间,白月光一面问他,一面悄悄捏诀召唤本命剑。
樊离宽耸耸肩,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不应该听说过了么?杀妻证道。只有她死了,我才能窥见大道。”
“再者说来,连你都知道,我恋慕那个贱人多年,可她心心念念的——”
他的神情骤然狠厉起来,一字字咬牙切齿道:“却是个死人。”
白月光哑然,柳卿卿成婚那天她就在想,用新人来遗忘旧人,是否会对新人不公平。没想到柳卿卿果然是旧情难消,放不下岳玉。
既然如此,她何必成婚呢?何必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樊离宽也有点可怜。
不过白月光这点同情,在樊离宽第一缕剑气削过她头发时被迅速打消——就算柳卿卿有罪,但是她罪不至死,樊离宽责任更大!
白月光祭出本命剑,水袖飞扬,如同鹤鸣九皋,剑光化作一道清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樊离宽!
面对白月光的攻击,樊离宽足尖一点地面,急速向后退却,本命剑如一片薄薄的蝉翼护住周身。
趁着白月光攻势稍歇,他平胸一剑刺出,剑凝若江海清光,白月光反手连挽起数朵剑花,抵挡樊离宽的攻势。
“叮、叮、叮、叮”转瞬之间,两人竟一连交击了四次!
每一次相击都迸发出绚丽的火花,空里仿佛流光飞舞,让人眼花缭乱。
实际上,樊离宽生长于以剑修闻名的修仙世家樊氏一族,本身的修为也是合体期,实力和白月光比起来,完全不遑多让。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月光渐感吃力,她心知肚明,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她得想个办法,赶快结束战斗才是。
重重剑影里,白月光咬咬牙,决定使出本门派的海潮剑法里最后一式“上善若水”,虽然她没有把握能完美发挥出它的威力,但对付樊离宽,应该已经足矣。
默念着海潮剑诀,白月光长剑回挽,这一刹那,仿佛有淡淡的光芒倾洒而下,双剑相交,“叮”的一声,绵密的光华纷纷扬扬地炸开,二人双双退后。
似是没料到眼前的合欢宗妖女剑法会胜过自己,樊离宽以剑支地,擦拭了下唇边的鲜血,神色晦暗难明。
“怎么样,服气了吧?”白月光以剑尖指着他,嘲笑道。
谁知樊离宽唇角向上勾起,笑容诡魅,“游戏到此结束。”
下一个瞬间,紫朦朦的粉末迎面撒来,白月光昏迷之前,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日,这龟孙耍诈!
再度醒来的时候,月上梢头。风中有清浅的花香,零碎的淡紫花瓣随风飘扬,如同二月的细雪。
白月光顾盼一番,发现自己被人以绸带绑在后园的紫藤萝花架下,全身还给设定禁锢的法术。
月洞门外,樊离宽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她走来,一身白袍轻衣,意态悠闲,仿佛一个王孙公子在闲庭信步,赏花对月。
——当然,赏的花,对的月,就是她这个好死不死,中招被擒的合欢宗妖女了。
“听说合欢宗的弟子双修有不世秘法,我为人这么久,还没尝过呢。”他走到她跟前,拉开她二尺宽绣着金盏菊的朱红腰带,笑道:
“不如就请姑娘,让我试上一试?”
虽然白月光自认生性放荡,但真当她面临被人强迫的时候,即便樊离宽长得不错,她还是会无可抑制地反胃。
大兄弟,我可是有夫之妇哎!我夫君是魔皇堵俭,你不怕死吗?
想起堵俭,白月光啐了樊离宽一口,不屑道:
“你以为你杀妻证道,便能突破自己的魔障吗?”
“别做梦了,我告诉你,你就是再苦修百年千年,也只是魔域一个不入流的爬虫罢了。魔皇堵俭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能将你碾死。”
“魔皇堵俭?”樊离宽一挑眉,“听说他已经有夫人,还是个合欢宗的妖女,成亲以后接连三年多的时间,都没在修真界露过面。怕不是早已精疲力尽,身陨道消喽。”
嗯……白月光开始思考,要不要赶紧告诉眼前这货,你口中的魔皇夫人,合欢宗妖女,正是不才在下,小女子我是也。
以及,顺便提醒他一句,如果他真的敢动自己,按照堵俭的性格,恐怕不止你和樊家,整个云水城都得遭殃。
但她还是不太想狐假虎威,毕竟自己是想凭本事给柳卿卿报仇,本事不济是她自己的问题,打着堵俭的幌子算啥?
白月光正处于神思游弋之间,胭脂红的薄纱外袍已经被樊离宽麻利地脱下。裸露的双臂接触到早春的晚风,寒凉的气温让她羊脂玉般光洁细腻的肌肤起了一层细细的疹粒。
她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对樊离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阿月。”
听到陌生青年的声音,樊离宽停下轻嗅美人发香的动作,疑惑地向后方看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一道寒光如闪电般掠过,一颗大好头颅就已径自从躯干上脱离,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整个过程发生之迅速,连血都没溅出半点。
哦豁,秒杀。
白月光感叹一句,周身的法术禁锢在堵俭到来的一瞬尽数解开。
她披上外衣,奔到他身边,刚想嘤嘤嘤几句“人家好害怕”,他却已经将她揽入怀中,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低声安慰:
“没事,我来了。”
白月光眼角余光扫过地上樊离宽的尸身,只见鲜艳的血液从脖颈狰狞的断面汩汩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仿佛绮丽盛开的牡丹图。
图是好图,就是血腥了一点。
她默默吞了口唾沫,心想还是别告诉堵俭,自己是主动来樊府,找樊离宽给柳卿卿报仇的好了。
她这样想着,突然听见堵俭道:“你应该早些传讯给我。”
“若我未曾在你身上种下回音符,你是否就要心甘情愿被他……”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手指微微攥紧,樊离宽的尸身登时化作无数飞灰。只有一枚碧玉雕琢成的柳叶吊坠躺在地上,在月色下莹然生辉。
看到那枚柳叶,白月光感慨非常——她记得,这枚柳叶吊坠,最初是挂在柳卿卿脖颈上的。
即便樊离宽杀了她,可直到最后……他还是把她的吊坠随身携带,至死不忘。
不过话说回来,堵俭刚刚提到的回音符,她印象之中,一般是修真界的女修士用来监视丈夫是否偷喝花酒,养外室的不二法宝。
怎么到她这里,好像调了个位置?
发现白月光还在凝视樊离宽的位置,堵俭余怒未消,大步向前走着,连带着白月光都一个踉跄,手被他攥得生疼。
白月光后知后觉地发现,堵检,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普天之下,谁能承受魔皇的滔滔怒火?
白月光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一定不能的。
因为堵俭还没带她踏出樊府,四周已然化作一片血海。到处都是垂死挣扎的樊家修士,断肢残骸数不胜数。
“那个,事已至此,樊家已经遭到报应,云水城就别……”
白月光斟酌着用词,想替云水城的百姓求情,说他们是无辜的时候,堵俭已经干脆利落地道:
“云水城?你在这里遇险,一起灭了吧。”
一起灭了吧,灭了吧,吧……
果然是魔皇陛下说一不二的作风。
要命,她究竟该怎么阻止他,才能既保住云水城,又不伤害两人感情?毕竟以后日子,她还指望着他带自己修炼呢。
成婚三四年,白月光深知堵俭的性格,一旦他下定决心的事,哪怕是如来佛祖来了都没法改变。
说实在,她没信心劝住他。
而且白月光也承认,私心里,她是有几分畏惧堵俭的。
毕竟任谁看了他双手染血,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都会害怕。
——她可从没忘记,两人在魔域重逢那次,他以手为刃,抵住她脖子,满身煞气宛若修罗的经历。
说到底,都怪那个该死的樊离宽,偷袭她就偷袭她,好好的起了轻薄心思干嘛?不知道自己作死会连累满城百姓么?!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行至空寂无人的街道上。
看到道路两旁鳞次栉比,挂着樊家标记的产业,堵俭杀意更盛。
眼看一座城池就要因魔皇的怒火而尸横遍野,化为人间炼狱之际,城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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