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小人
她的眼眶忽然就热了，但也只是热了。连灵玉并不是舍不得眼前之人，他虽风华绝代，但她心如寒冰。她只是明白，从这里走出去，她要面对的仍旧是无尽的阴谋，无尽的厮杀。这本就是她选择的路，她不后悔也不会退缩。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她连灵玉即便重生，也依然是一个人。
“嗯，把我的东西拿来吧。”连灵玉此刻亦是明白，他留着她的东西，也许是不想让她背后可以偷吃干粮。她才猛然想起，她可能昏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后又修炼了很长时间，并不适宜大肉饱腹。
青衣男子伸手将连灵玉的腰带和储物戒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去。本能的检查了一遍，随后带好，再将一枚她手上唯一的一枚——九转丹翻出。她将瓷瓶握在手心之中，最终交给眼前之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青衣男子伸手接过，眸光依然清淡，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连灵玉做完这些，便朝他行了礼，错身而过，没有留恋。可就在她错身的那一瞬间，那双温润的手握住他的手腕：“你若留下，也可以。”
连灵玉停顿下来，望着他的手，轻轻的摇头：“走了。”她的话落，他的手松开。她从来知道她要做的什么，而且义无反顾。她要连家重新堂堂正正的站在大商朝堂之上，她要亲手毁掉司马瑜谋朝篡位的计划。
走出竹林，漫天风雪。她知道那个男人修为莫测，能够屏蔽风雪之人，修为该到什么地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至少她的老师——纳兰望之，武宗，是不可以的。所以，他是什么修为？！
连灵玉送出那枚九转丹，她就知道也许他不稀罕。但她并不想欠下什么，虽然很肉疼。这东西原本她是打算若是有上古遗迹出现，她好拿去诓骗步惊风的。现在没了，她得想想别的路子，难道真要卖身？唉——
她的脚步踏出去，身上却被加了一件裘衣。她回头看见了他，他收回手：“走吧。”
连灵玉道了谢，并未告诉他，她并不需要裘衣，她不怕冷。
收回手，他却站在风雪中看那瘦削的背影消失而去。他其实知道她不怕冷，但是还是送了出来，为何？他不知，也许因为现在的她和某一时段的他很相似，仅此而已。
连灵玉走了一段，拢了拢裘衣，却发现裘衣里有异物。她伸手翻出来一看，那是她送出去的瓷瓶，打开一闻——丹药还在！她忽然转身回去，按着记忆找了了回去。
竹林不见了，竹楼也不见了，竹亭更没有在，连并那一眼清潭，亦是消失无踪！
连灵玉捏了捏手中的瓷瓶，眸光之中有震骇之色。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可以肯定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蹲下身，她握起一把雪。雪在她手中融化，随后化成一滴滴水滴落。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次转身离去。
……
一处山谷之中，连灵玉铺开那七级灵宝图谱，随后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灵宝果然是好东西，只要知道大致方位，心神进去查询，便能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这里距离大西城不远，是在大西城以北的冰雪城。
冰雪城在大商朝疆域的最北端，但因为人迹罕至，并且修炼资源匮乏，是为大商朝最贫寒的苦地。郡城疆域方圆八百里，占地面积不亚于京都城。但户籍登记人口不足一千户，这人烟简直少得骇人。
连灵玉咬了一口自己烤的雪鸡，嚼了几口，勉强咽下去。最终放下手中的烤鸡，改吃干粮，心说还是干粮比较好吃。
稍事休整，换了男装，确定了路线的连灵玉便起身往大西城西边的大军营地赶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离营多久了，所幸如今与乌坦国的战局僵持。两军就人质事件没谈妥，边境上也只是小打小闹，都没有动真章。但是双方都知道，一旦这种僵局被打破，那么两朝之间的谈判僵局也会被打破。所以目前的局势，看似平和实则汹涌更甚。稍有不慎，直接导致所在朝廷谈判失势。
连灵玉的脚程快，蝠步凌空又不消耗元力，只消耗体力。所以一天后她就出了冰雪城。又过了一天，她已经抵达大商朝与乌坦国对峙的大军营地之外。
连灵玉并未莽撞的冲进大营，先不说她的一身盔甲都报废。就算她身着小兵盔甲，这样堂而皇之的闯进去，一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撕开一长段白布，连灵玉将布条系在噬魂剑上，然后看似很傻，实则很明智的挥舞着白布。
很快有一队人马从大营中出来，随后连灵玉亦是看到在大军的防守木架上，一排排弓箭手对准她所在的方向。
扬尘而来的一队人马，连灵玉自然都不认识。随后她便单膝跪地，握拳道：“十六军三十七校尉营步兵连风报到。”
“十六军？”来人似很惊讶，而后问道：“十六军已于月前与大军汇合，你从何而来？”
“启禀将军，属下自大西城那日十六军被偷袭，亦是被敌军一名蒙面黑衣人追杀出了大西城。在西大荒漠潜逃，又潜伏躲进冰雪城，这才得以摆脱归来。期间身负重伤，不得不修养伤势，这才导致没有正常的与大军汇合。”连灵玉详尽而简略的说道。
“你叫何名字？”那人又问。
“属下连风，在京都城登记入军伍。”连灵玉回答。
“漠北，去十六军查一查有没有个叫连风的军籍。另将与他随行将士随便带一个，以作辨认。”那人吩咐道。
“得令！”粗犷的嗓音回复，随后一阵极速的马蹄踏踏声远去。连灵玉眸光看去，那领命而去之人早已踪迹全无！这是何等速度？
接下来的时间很枯燥，因为连灵玉的身份未得到辨认。所以这些人围成圈看守着她，所幸那叫漠北的办事效率挺高，很快就带了一人赶回来。但连灵玉看到他带来之人时，心中升起一缕不详之感。
漠北带来之人，正是连灵玉所在校尉营的校尉——张良初。
“蒙将军。”张良初下马跪地便拜道，那被称之为蒙将军者道：“你是十六军三十七校尉营者？”
“末将十六军三十七校尉营校尉。”张良初回道。
“嗯。”蒙将军颔首，那漠北便道：“属下查探过，确有连风此人。但已作死亡处理，因是京都世家子弟，其遗物已送回京都城。”
“嗯。”蒙将军颔首，便问那张良初：“你可认得你这叫连风的兵？”
“认得。”张良初绝对认得。
蒙将军颔首道：“你看此人，可是连风？”
张良初听言一怔，那时连灵玉被围在人马中，他并未看见她。又因漠北当时只问谁认得连风，他回答之后便被带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才知道是要他辨认连风！
人马散开，张良初的眸光在停留在连灵玉脸上之际，面色变了变。随后却道：“他不是连风！”
“你确定？”蒙将军问道。
“末将确定！”张良初一口咬定。
连灵玉面色不变，心说果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锵锵——”数把剑当即出鞘，连灵玉的眸光锁定在张良初的身上，森冷道：“张校尉，你可知按照大商军规。上峰构陷谋害属下，罪当削军籍，并处以斩手之刑。”
张良初听言却道：“连风我认得，但绝不是你！”
“拿下。”蒙将军一下令，连灵玉的颈上顿时多了四五把剑。
连灵玉眸光凝着张良初，随后开口道：“蒙将军，属下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说。”蒙将军的目光落在张良初和连灵玉身上，只从这两人面对的场面所表现的形势来看。小兵倒是比校尉更了得，但这小兵到底是不是小兵？
“属下为京都世家子弟，曾有幸与镇阴候爷有数面之缘。相信属下是何人，镇阴候爷会很清楚。”连灵玉开口道。
“胡扯，侯爷如何有时间见你这等小兵。再者你既然不是连风，必然是敌军细作，若是让你见了侯爷，岂不是危险！”张良初倒是有几分脑子，很快便说出了关键。
“不错。”蒙将军亦是道。
连灵玉再道：“连风本身吞服过一滴皇族冰蟒本源精血，这在大商京都城中众所周知。不知可否证明属下身份？”
“你身上有妖兽本源精血？”蒙将军惊异道。
连灵玉颔首：“此外连风本身是大商朝唯一一名打通天地人三脉的武者，若是大军中有熟悉此三脉的武者，亦是可以检验。”
“嘶——”蒙将军震骇，挥手让属下收起剑。若眼前这小兵如他所言，那么他们这几个人完全不够他打！
但旋即一副沉重的镣铐却扣在连灵玉双手之上，蒙将军道：“你的身份尚不能确定，你若真如此强横，也只能用域外星辰铐锁住你。待查明真相，才能将你放出。”
“本将蒙尘，十三军右将军。”蒙尘说道。
连灵玉明白蒙尘这是在表明他的军职，他作为一名护营右将军，这么做是他的职责。并且从始至终，他处事都很耐心。若寻常将军，她这等小兵卒根本就不该他管。但许是因为此番是他带兵出来，所以他才直接操办。
“属下明白。”连灵玉并未表示不满，这等处境仍旧不乱，在蒙尘看来倒是赞赏。心说若是这小兵身份属实，将来在军中必有建树。
“蒙将军，这——”张良初心里有些慌了，他是知道连灵玉可是货真价实的连风！
“你也归营，此事本将自有定夺。”蒙尘令下。
张良初只得颔首道：“卑职告退。”
随后连灵玉被烤着镣铐进入军营之中，有士兵奇怪的盯着她。而后她被安置在一间独立的小营帐之内，这种营帐一般是给敌军的普通来使准备。蒙尘给她的待遇算是很不错，她也不着急，进帐之后便开始修炼。灵珠之内的血红能量，每隔一段时间会释放出一些，待到她完全炼化，它才会再次释放。这种能量可以强固她的肉体，在连同冰珠的寒灵气一同淬炼她的骨骼，效果更佳。
而后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饭来。连灵玉吃了饭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修炼，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直到第五日，她的饭食中出了问题。她张眸盯着那一大碗饭菜，看向来人道：“这个饭，有毒。”
“不可能！”送饭的是一名高大的伙头军，憨厚的模样不像在撒谎。
“你让营中的药师验一验，便知道是不是。”连灵玉解释道。若非她在秦方那里试过这种毒药，还真很难察觉这一碗饭菜中竟然有秦方给她的那种毒丹！若非知道秦方在京都城中，她都要以为这是秦方下毒害她。
那伙头军大约真的是无辜的，当真端回饭菜。
然一缕寒芒犹如毒蛇掠出，连灵玉侧身闪过。当即喝道：“救命！”
那是一柄淬了毒的利刃，寒芒中透着青光。伙头军面目仍旧憨厚，出手却招招狠辣。连灵玉手脚被困，行动并不利索，好几次险象环生。若非她修炼过蝠步这种变态的身法武技，此刻一定会被灭杀！
此刻营帐外已经传来脚步声，那伙头军显得急切，已经不顾一切。整个人不要命的扑向连灵玉，她抱着镣铐扑地。镣铐将她的磕得骨骼阵痛，一时间令她有些麻痹。
毒剑斩落，连灵玉眸光一寒，她想要闹出的动静已达到，此刻正要催动妖兽精血。
“锵——”一柄铁鞭横档在连灵玉面前，铁鞭上红芒透亮，轰然爆出。来着是——漠北。
不想变故再生，那人甩了毒剑往漠北。后者显然也察觉这剑淬了剧毒，当即一躲。他这么一躲开，那人扑向连灵玉。
“砰——”一声自爆声爆出！一整个小帐篷俱被毁，漠北亦是浑身狼狈。
“怎么回事？！”蒙尘赶来之际便看见附近营帐都燃起了火星子，很多将士在救火。他面色一沉，漠北立即回复道：“有人要杀那小兵，结果两人都死了。”
漠北的话落，哪知那爆炸中心却传来一阵镣铐声。
连灵玉站起身，整个人甚至纤尘不染。比漠北还要爽利，这——
“你，不是被炸死了么？”漠北惊愕询问。方才那一场自爆，至少是个九品武师的自爆啊！就是大武师也该被炸死，除非是武灵！但武灵也绝对不可能被炸了还这么潇洒利落，不带一丝狼狈。
连灵玉如今催动青甲，可以防护全身。她的防御，等同武灵。但因为青甲在衣物之外，所以她才没有任何的狼狈。若是被炸碎了衣物，她的身份也要败露。
蒙尘询问了事情来龙去脉，眸光看着连灵玉时也变了变。她才插嘴回答：“我有妖兽技能，可施展防御。”
“什么技能这么变态！”漠北咧了咧嘴嘴，开口便问。
连灵玉浑身青光起，随后一身青甲将她全数包裹。那青甲细密如鱼鳞，圈圈泛着青金色光芒。漠北手痒，已经扬起铁鞭狠狠砸落。蒙尘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暴出，围观者愕然。
漠北来了兴致，更是凝起浑身元气，红光凝聚铁鞭之上，又是狠狠一砸1
“铛铛——”越发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漠北更是被震退了数步。
“好强横的防御力！”漠北赞道。
蒙尘眸光亦是有震骇之色，他可是清楚漠北的修为是九品大武师！
连灵玉褪去青甲，蒙尘便道：“这镣铐是不是也不能困住你。”
“是。”连灵玉知道已经瞒不住，便如实回答。
漠北显然不信，当即就道：“你震开试试。”
蒙尘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连灵玉的镣铐。即便是一二品的武灵，亦是不能震开这域外星辰铐啊！
“嘶嘶——”声声蛇鸣起，连灵玉身上爆出一股强横的妖兽气息。随后镣铐声，声声作响，连灵玉浑身散出一股强横的黑炎。一条巨蟒虚影横出“砰——”是我一声，镣铐断裂——
漠北呆呆的看着那被震断的镣铐，再看连灵玉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含有武者对实力的敬意。他自问，他绝对没有能力震断这镣铐。可连灵玉可以，所以她比他强！
呆愣半晌，却有数道身影往此方掠来。显然是被这方的动静所惊。
“老蒙，怎么回事？”一道连灵玉算是认得的嗓音传来。
“孙护卫。”蒙尘恭敬道。
老安看见连灵玉，面色惊诧：“连家的小少爷——连风！”
“老安叔。”连灵玉拱手回道。
“孙护卫认得此人？”蒙尘询问道。
老安回答：“认得，他是连大将军的三儿子——连风，这小子侯爷还很是看好，没想到也来军营了。十八岁了吧，真是快啊。”
“十八岁！”漠北抽了抽嘴，心说十八岁他娘的就这么强横，这要再过几年那不是……
“去将张校尉拿下。”蒙尘立即命道。
连灵玉却有一种预感，张良初怕是拿不来了。随后蒙尘将事情一一说明，老安这才回去禀报镇阴候。
至此，连灵玉的身份已经确定。但她的编制却暂时待定，并且在身份确定之后，她又将那日斩杀的几个人头和获取的小兵之耳拿去记录军功。储物戒中她输送有寒灵气，这些人头拿出来之际还没有面目全非。
而在军功登记处，她又引起了一波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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