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失了方寸？
上朝这种事情，除了偶尔因为朱棣的偷懒而在乾清宫上的午朝之外，其他时间的朝会都是文武百官先到，然后皇帝再到的。
但今天是个例外。
本来被火急火燎召进宫的官员们对突然举行的朝会还有些疑惑，不过为官多年，他们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且急的事儿，不然的话不会如此着急的。
但当他们如往常一样来到奉天门时，看到的却是朱棣已经高坐在龙椅之上了，就连太子朱高炽也早早的到了。
能当官儿的没几个傻子，能走到朝堂的最少都是五品起步的，傻子就更少了。
当下所有人都夹紧了尾巴，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待着朝会的开始。
“好了，没来的不等了。”
看着文武百官都到个差不多了，朱棣很是罕见的亲自开口，宣布朝会的开始。
若是放在以往，这都是小鼻涕的事情。
“朕方才接到蜀王的八百里加急，说太孙在北巡途中，由蜀王封地前往谷王封地时遭到了袭击，受了点儿轻伤。”
朱棣一句话就引爆了整个朝堂。
因为是八百里加急，所以这文武百官还真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儿，如果按照正常的消息传递速度来说，从胪朐河附近到应天府怎么也得半个月起步。
这已经算是快的了，若是让消息跟着商人的脚步传递，那到应天最起码也得一个月了。
宛如炸雷一般的消息，让毫无准备的文武百官们手足无措。
不过一如既往，首先站出来的人还是武将，每每在这种事情上他们的反应从来都是最快的。
“陛下，太孙殿下乃是我大明国储，现如今发生这种事情那无异于是视我大明天威于无物，末将请命，带队北伐！”
朱勇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就上奏朱棣请求出站。
也怪不得朱勇着急，上次北伐的时候就没他啥事儿，本来他在武将阵营中是跟朱瞻垶关系最近的，因为之前朱瞻垶总往军营里跑，那时候就是他鞍前马后的跟着，生怕朱瞻垶伤着了。
但现在，他在朝中早就没什么存在感了，若不是承袭了他父亲朱能的爵位，现在怕是早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小透明了。
当然了，这么说多少有些夸张，毕竟朱勇也是勋臣之后，承袭的还是成国公这样的爵位，成为小透明是不至于的，不过他这两年在朝中的声音的确是小了不少。
在北征之后，柳升、陈懋和郑亨等一众武将算是大放异彩，尤其是柳升，现在谁都知道他很受皇太孙的重视，地位虽然没有随之水涨船高，但众人对他也都重视了不少。
陈懋、郑亨两人也是一样，当初对建州女真的平叛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作为“执行皇太孙所交代的秘密任务”之人，陈懋和郑亨的身上也被打上了浓重的皇太孙印记。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勇怎么可能不着急？
“话不是这么说的。”文武之争由来已久，有武将牵头，那必定就有文臣反对。
然而这次，开口之人是文臣没错，但却也说不上是反对。
“陛下，不知行刺太孙的是何人？”
杨荣并没有反对朱勇的意思，反而是先问起了朱瞻垶遇刺一事的细节，可这话虽然是没毛病，但在文武这两个敌对阵营的眼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杨荣这话不免被有心之人解读成了嘲讽的意思：连行刺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你就要打，出门急把脑子忘家里了？
“行刺之人……”朱棣对这种朝堂气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因此他也没有什么不满，反正现在大孙子已经确定是没有大碍了。
“当初逃匿的鞑靼大汗本雅失里之子，答里巴。”
朱棣此言一出，朝堂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当初北征，文臣大都不赞成直接剿灭鞑靼部，因为文臣想的更多，更想要让草原以三足鼎立之势慢慢自我消耗，但现在却没想到出了问题。
鞑靼都没了，但败逃的本雅失里却杀了个回马枪，而且还伤到了本最不应该受伤的朱瞻垶。
和文臣一样，武将也沉默了，虽然理由并不相同。
当初在北征的时候，武将们大都想要直接剿灭鞑靼部，毕竟这都是军功，不过却被朱棣给叫停了。
虽然是朱棣叫停的，但武将也不是只知道打仗而没有脑子的憨货，当初都打到胪朐河了，拉长的补给线给大明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就算是朱棣下令追击也是追不了多远的。
所以武将们心里都有数，在本雅失里打定主意要逃命的前提下他们还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是不计后果的追击。
现在，当初没能一把掐死的本雅失里出了问题，伤到了朱瞻垶这个皇太孙，这多多少少的让武将的心头带上了几分阴霾。
“太孙已经派人追击了，在八百里加急启程之日，柳升已经奉太孙之命率领两万余将士渡过斡难河，直奔据说是本雅失里藏身之处的乌兰乌德。”
没有得到回应，朱棣再次开口，说起了他知道的情况。
“现如今蜀王已经带人在我斡难河畔不间断巡逻，谷王则是派人牵制住了忽兰忽失温方向的撒里怯儿，同时护卫太孙。”
“诸位说说，我们大明该怎么办吧……”
说完，朱棣就靠在了龙椅上，显然是在文武百官给出答案之前不打算说话了，但他不说不代表就没人说。
“儿臣斗胆，请父皇关闭大明与瓦剌的互市！”
朱高炽少见的站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更少见的以强硬的姿态站了出来。
“自永乐八年父皇您御驾亲征之后，鞑靼旧地就成了我大明的疆域，可话虽然这么说，我们大明因为疆域太过辽阔，再加上父皇您认为过多的把控会消耗我们大明的实力，因此就没有在斡难河以北的地方设立卫所。”
“不仅如此，就连移封草原的藩王都没有在斡难河以北的，两年来，瓦剌不仅屡屡越界放牧，几次骚扰谷王封地，更是进入斡难河以北如无人之境。”
“现如今，他们享受着大明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但却未曾为大明边疆的安定做出贡献……”
“是以，儿臣认为我们应立即表明我们大明的态度，不能再抱着仁义之心，实际上却让别人得寸进尺了！”
如果说方才朱高炽站出来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的一件事，那么现在朱高炽的话就足以让所有人都惊爆眼球了。
这就好像一个从来都是好脾气的人，但有朝一日不过是因为别人看了他一眼就选择大打出手，甚至还有一种不打死不罢休的感觉。
这种落差感，不可谓不大。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更让人惊爆眼球的还在后面。
“陛下，臣附议。”杨荣一脸的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子荣，你……”也顾不得是在朝堂上了，金幼孜有些失态地站了出来。
“子荣，你可知道这关闭互市会带来什么吗？”
“互市，是我大明为安稳瓦剌而选择的和平策略，是为保我大明边境和平的策略。”
杨荣看着已经有些急昏了头的金幼孜，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若是互市关闭，蜗居在土剌河与阿鲁浑河一代的瓦剌日子就更难过了，不仅失去了出售牛羊和羊毛等货物的途径，还失去了购买粮食、布帛的途径，对于瓦剌来说是一记重击。”
“现如今已经入夏，下一次的互市近在眼前，按照以往的规律，瓦剌就指望这这次互市来交换大量的粮食和布帛，一次来渡过草原的寒冬，但若是互市关闭，这些就都没了。”
“今年冬天，会有大量的牲畜甚至是瓦剌人冻饿而死。”
“长此以往，大明和瓦剌的战争势必会再次爆发。”
“你既然清楚，又为何要支持太子殿下的决定！？”金幼孜已经顾不得自己在说什么了，直接当着皇帝、太子以及文武百官的面把这话说了出来。
这要是追究起来，判他个大不敬之罪也是没有问题的。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要支持。”杨荣抬起头，不再看金幼孜，而是不卑不亢地看着上面的朱棣。
“古人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瓦剌与大明的和平都是虚假的，是因为瓦剌势弱，不想让我大明如同覆灭鞑靼那般对他们才委曲求全的，而互市则是他们积蓄力量的一个途径。”
“之前我等支持互市是因为我大明内部也是虚耗严重，需要时间去恢复，而不是再行干戈，因此才会有互市的开展。”
“但现如今，在考成法、替补法以及摊丁入地法的辅助之下，我大明已然呈现出蒸蒸日上之色，又因为将鞑靼旧地划归到我大明之下的愿意，我大明不再缺牛羊战马。”
“现在看来，和瓦剌的互市给我们大明带来的好处并不多，要远远少于互市所带来的坏处。”
“作为被我大明册封的顺宁王、贤义王和安乐王，马哈木三人对我大明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反而是在已经侵占了斡难河以北的情况下还让本雅失里潜入我大明境内。”
“是以，臣请奏，请求陛下关闭互市！让瓦剌知道若是做不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就要付出代价！”
杨荣双手拱起，微微欠身，但语气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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