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进山
江城与浪县。
云梨拖着个行李箱，从颠簸的公交车上下来，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坐的她腰酸背痛。
这些路都不平整，坑坑洼洼，每走一步，她的行李箱都要抬一下，幸好带的东西不算重，不然走到目的地，手臂都要废了。
她站定在一处，准备给樊星文发消息。
手机还没拿出来，她就听见了很大的叫嚷声——“喂，丫头，进村吗？”
云梨抬眼，她瞧见一个戴着草帽穿着朴实的老爷爷，坐在牛车上，操着一口乡音的普通话在冲她挥手。
这条路只通向一个村庄，也是云梨要去支教的目的地——谷雨村。
“爷爷，我们进村要多久啊？”
云梨坐在牛车上，尽管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但路上的颠簸还是让她难受到不行。
“远得很嘞，运气好的话，太阳下山前，俺们就能到！”
老爷爷年纪看上去很大，草帽下露出满头的白发，笑着对她说话时，黑黝黝的脸上褶皱横生，但精神气很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云梨点点头，她看了下手机，按照他的说法，差不多要花四个多小时才能到……
通过交谈，她知道老爷爷姓潘，村里人都叫他潘老或者潘爷爷，年纪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靠着这牛车，在村里和县城里来回载人运货。
但并不是天天都会有人要进村或者村里人要出来采购物资，所以他的收入并不稳定，大多时候就是空车来来回回。
“潘爷爷，我看您买了好多东西，是要屯着过年吗？”
牛车上东西很多，但吃的占了大半，尤其大白菜装了好多框，肉倒是少见……
“是嘞，丫头，进村就不出来喽，出来一趟俺家老牛要休息好久，而且这天气一冷，路上更不好走，容易出事啊！”
进村的路比之前在县里的路还要差的多，路上泥潭多又深，这牛瞧着有灵性，专挑那些好走的路走，要是开车指不定陷到哪里去……
“是哦，但潘爷爷，这路没人过来修吗？”
“修？”潘老回想了一下，“有啊，以前有几拨人过来看过，说要建公路，但后来听俺们村长讲，村里太穷了，修了也没啥子用，人就走哩。”
“俺们村上要么是老的，快走不动路的，要么是小的，没上学的娃娃，其他都出去打工喽。”
“这路嘛，修不修也无所谓。”
潘老说完，看了一眼云梨，道：“丫头长的可真漂亮，白白嫩嫩的，结婚生娃了撒？”
“结婚了，但没生小孩。”
“好嘛！”潘老打开了话匣子：“那丫头进村干啥，村里没啥好耍的，苦的很，家里男人不想啊？”
云梨害羞地抿唇笑了笑：“我们可以打电话！而且我是来支教的，不怕吃苦。”
她说的时候还特地举了下手机，潘老瞪了手机一会儿，似乎是好奇，道：“这小东西管啥子用？”
“就是可以和不在这里的人聊天……这样，我试试给您看看。”
云梨拨了周嘉许的电话，想着顺便可以报个平安，结果……笑死了，手机压根就没信号！！！
完蛋，她不可能再原路返回吧。
潘老见云梨一脸苦恼，“出啥事嘞？”
“没事。”
只能去村里试试看有没有信号了。
“潘爷爷，你这两天见过有其他人进村么？”云梨这会儿又联系不上樊星文他们团队，也不知道他们过来了没有。
“有啊，大包小包的，赶了一天的路呢。他们也是来支什么教的？”
“嗯，就是教小孩子们读书识字、带他们做会游戏开心开心的。”
“好嘛，俺们村上没老师，老师都是文化人！丫头真厉害！”潘老朴实友善的眼神里瞬间起了敬慕之意。
还竖起了大拇指夸她，云梨挺不好意思的。
-
云梨从牛车上下来时，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村头挂了两盏半新不旧的红灯笼。
“潘爷爷，钱。”云梨从包里摸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了正在系绳子的潘老。
潘老皱着眉头，推拒着：“收什么钱，俺哪能收这个钱啊，你是来给孩子们上课的！”
黝黑粗糙的手上红了又肿，云梨没说话。
“这天像是要下雨，丫头赶紧去那，你问的那些人就住那里。俺帮你把行李拿下来！”
潘老为人热心，他刚走两步，云梨这才发现，他的脚竟是跛的，走起路来一拐一拐。
“潘爷爷，我自己来——”云梨于心不忍，这话刚说出口，就听见一群叫喊声蜂拥而至。
“潘爷爷潘爷爷——”
她扭头就看见三五成群的孩子们朝着这里冲过来，最大的孩子看上去应该没超过九岁。
“一个个都给我排好喽，不然没得吃东西！”
潘老板起脸来，还是很有威严的，孩子们也都听他说的话，乖乖地一个接一个排着队。
他数了下：“……十一，十二，十……”
“怎么少一个？”他问。
其中一个偏大的小女孩说：“小溪他想爸爸妈妈啦，在家里偷偷哭，连吃东西都不来啦，长大了肯定也是爱哭鬼！”
潘老敲了敲她的头：“胡说！”
云梨看潘老从牛车上翻出了一个袋子，袋子揭开，里头是一罐糖。
糖果暴露在小孩子眼里，一个个都开心坏了。好巧不巧，每个小孩都分到了两粒，糖纸剥开发出的嘶啦声，孩子们脸上天真无邪的满足笑意，带给了这个冬夜无限温暖。
云梨跟着抿嘴笑了下，潘老走过来：“孩子嘴馋，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粒。”
他手上还揣了几粒：“丫头，给你吃！”
云梨意外，连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潘爷爷，分给孩子们吧。”
“这糖甜，他们吃多了牙疼。”潘爷爷不由分说就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里。
明明没什么分量，云梨却觉得口袋里沉甸甸的。
“潘爷爷，你刚才说的小溪这孩子，家在哪啊？”
“姐姐，你说的是爱哭鬼小溪吧？”
孩子们不怕生，叽叽喳喳要和云梨讲话。
“他就住在最里面，门口有风铃，叮叮咚咚可好听啦！”
潘老点点头，也给云梨指了指方向：“这地方总共就那么大点，吼一嗓子就听见啦。”
“我去看看他吧。”
“行，有其他事就叫俺。”
云梨应了句，拖着行李往里面去。
-
来之前，她在网上找了些资料，看了些谷雨村现状的照片，但亲眼见到了，还是震撼许多。
这里的条件太苦了。
青壮年都没有，只有老人小孩，房屋破旧，石子路上淌了一地的污水，鸡鸭扑腾和叫声充斥着耳膜。
云梨慢慢走了一会儿，才到了门口挂着风铃的人家。
风铃声算不上好听了，因为年数太久了。
云梨敲了门，“小溪在家吗？”
一会的功夫，门打开了，一个小男孩探头探脑地伸出来，鼻涕眼泪挂了满脸。
看见她后，立马就扑了过来，小手紧紧抱着她，喊了句：“妈妈！”
云梨：“……”
小溪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可爱极了，云梨跟他解释了半天，也没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他妈妈。
“小溪，你今天怎么没去潘爷爷那里拿糖吃？”
小溪：“小溪不吃糖，妈妈就回来了。以后小溪不吃糖啦！”
说完，他就拉着云梨进屋，屋子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她一眼就全部看完了。
床上有个显眼的玻璃瓶，瓶里装了大半糖果，小溪屁颠屁颠跑去拿，拿过来给了云梨：“给妈妈吃！”
云梨看他眼睛盯着玻璃瓶里的糖果不放，但仍旧推给她，懂事的让人心疼。
糖果粘住了玻璃瓶身，黏黏糊糊地出不来，他一下就急了。
“妈妈，糖糖，它坏掉啦！”
云梨看他小嘴一瘪，营养不良的小脸蛋上立马又挂了两条泪痕。
“没事哒，小溪，我这儿还有好多。”
云梨从自己口袋里拿了几粒，剥开糖纸，道：“小溪吃吧。”
“不吃！妈妈吃！”
云梨肉眼可见地见他小嘴抿了两下，做了吞咽的动作，眼巴巴地盯着糖。
拿他没办法，云梨假装道：“小溪不吃糖，我就要走喽！”
“不要，妈妈别走，小溪吃，小溪吃。”
吃糖的他一脸开心，却也不忘抱着云梨的腿，让云梨有些哭笑不得。
“妈妈，爸爸呢？”
“……”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长着身体，他身上却没多少肉，瘦的过分。
云梨好不容易把他哄睡后，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窗户旁，靠着月光看了下自己的手机。
手机还是没什么信号。
她打开了聊天框，一行一行敲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今天很累，进山支教没我想象中那么容易，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旧担心我自己未来日子里能否再坚持。不过我遇到了一群很可爱的人……】
【天气变冷了好多，担心套上大棉袄也会被冻僵，但这里的小孩比我穿的还要少……】
【他们喜欢吃糖，但也只有偶尔才能吃到，我想肉也是的吧。】
【……】
【没想到我那么啰嗦吧……哈哈！】
【最后，想你呀，周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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