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爆发
从这天开始，两人变得疏远而又熟悉。
微信聊天开始变得频繁起来，却不是分享式的聊天，有点儿像公事公办。
很复杂。
电话的备注也被许粟改成了严奕，仅是到这一步就用了足足两个月时间。
却也无法更近一步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除了施云知需要回市区处理工作问题，以至于许粟现在是独居状态以外，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严溪还是每天早上都和他一块儿上学，只是放学时严奕刚巧下班顺便带他们两人一起回家。
顺便蹭个饭。
高三生活已然过半，马上迎来紧张的艺考，反而文化也是重头戏，两边抓，松懈不得。
每周五都没有晚课，下午四点以后便是学生们备受期待的周末狂欢时间，学校并不要求周末加课，然而家长们总会千方百计地寻找家教。
“这周又要写作文，怎么每周都有，我肚子里的墨水都被吸干了。”张谋逸翘着腿，躺在椅背上，叼着笔，一脸苦瓜相。
许粟本想从抽屉里拿出作文纸，没想到作文纸没摸到，反而摸到了另一个硬硬的金属盒。
“哦哟，昨天情人节，你都能收到巧克力，风流倜傥的我却没有？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啊！”
张谋逸刚想伸手抢过铁盒，许粟便将盒子收进抽屉，免得他眼馋。
“啧，至于吗，我就看看，就看看”
忽地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呼叫打断了张谋逸飞奔而出的唾沫，“许粟！老班头找你！”
“来来了！”
班主任办公室和教室就隔着一间茶水房，很近，近到窗户上随时都能出现班主任恐怖的眼神。
许粟低着头敲了两下门便抬脚进去，准备挨训。
“你说说你，文科成绩跟理科成绩差这么多，就算艺术分能拉上来一些，也没办法平衡两科的成绩。”
“还有上回家长会你爸妈也没来吧，这回再不来是要我单独请他们吗？”
老班头的口水攻击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大多时间许粟都是处于放空的状态，看着窗外双宿双栖的鸟儿。
只有在他说家长会的时候许粟眼神才会亮一下，然后接着沉默。
家长会
该怎么应付呢。
许粟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家长会应该找谁，小姑又不在，他爸妈不可能来。
要不雇个演员吧。
“啊，嘶”
许是想的太入迷，脑袋直直往电线杆上撞去，似是想跟杆子比比硬度。
严奕赶忙拉过他，摁住磕到的地方，“你头铁呢，电线杆子怎么惹你了。”
许粟被撞得龇牙咧嘴，眼神飘忽不定，心里却还想着演员的事儿，脱口而出道，“你能当我爸吗？”
“”谢邀，他不想。
“脑子撞坏了？乱认什么亲戚，我可不想三十岁离异带俩娃。”严奕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话怎么莫名耳熟呢
“不是我想让你冒充家长”许粟缓过劲，脸上浮起一层桃红。
严奕眉毛稍挑，了然于心地开口。“被叫家长了？”
“嗯”
“行，‘邻居’间互帮互助应该的。”
他可不想真当他的好邻居。
“那说好了啊周三下午一点，高三5班。”许粟心虚地瞟了他一眼，用细微的声音说着，“谢谢谢。”
别扭的小家伙。
严奕无声发笑。
不过他不着急收渔网。
“嗯哼，还知道道谢呢，明天周六，家里可能没菜了，去超市买点？”
严奕瞧着额头上并没有红肿，放宽了心。
“去吧。”
快十月的天气有点阴凉，突然的转变让许粟有些不适应，街上人如游龙，周末总是比工作日更热闹些。
两人推着推车穿梭在食物架周围，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袋香蕉，以及两个红石榴。
“吃芒果吗？”
“吃。”
“酸奶呢，喝不喝？”
“喝。”
“你是ai吗，一次就蹦一个字，程序设计啊？”
“嗯。”
严奕无奈地将东西一一放入推车，配合着他的发难。
超市虽然距离小区不远，他们却还是驱车前往了，一来是拎着食材有些重，二来也是偷偷懒。
严奕带着许粟走到地下车库，地下二层有些阴凉，随即缓缓拢了下薄外套。
两人一前一后寻找着车辆。
滴滴。
车辆解锁后，塑料袋被扔到后座，起身准备给许粟开门时忽地发现身后人没了踪影。
预感不对劲的严奕一路小跑着原路返回，发现许粟盯着停驻在角落的一辆黑色凯迪拉克。
车窗半降，借着地下昏暗的灯光，侧窗倒映出两个短发男子，主驾驶的男子侧身给副驾驶系上了安全带，回身的瞬间偏头吻了他。
暧昧又亲密。
严奕只觉心下一颤，牵过许粟径直越过了黑车。
两人相顾无言，许粟沉默地被严奕拉着坐上了车。
“刚才…看到了什么？”
严奕并没有发动车辆，而是静静地等着许粟开口。
沉默。
许粟只觉得心慌被无限放大，手指不自觉地抖动着，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响声。
“两个男人亲亲我我，多恶心啊，光想象就”
“你告诉爸妈，你只是生病了对吧”
“”
头又开始隐隐发疼，细细密密汗湿透了手掌心。
严奕本正视着挡风玻璃，半晌未得到回应，终是偏头一下。
只是没有料到…这一下直接打乱了严奕的心思。
“怎么了，怎么掉小珍珠了…”慌忙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着眼泪。
他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哭上了…
许粟没有搭理他，眼眶透红，低垂着眼睫，不停地深呼吸，身体明显越来越颤抖，像一个濒临死亡的患者，不断地汲取着氧气。
严奕从未见过这样的许粟，乖巧的，伶牙俐齿的，沉默的，从没有情绪激烈的时候。
“许粟，看着我。”
他转过许粟的脸，想要将许粟的注意力分散一些，他不知道许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尽力去安抚他。
解开安全带，严奕倾身搂过许粟的脑袋，一把摁进自己怀里，整个脑袋都靠在他胸口。
心跳声不断穿透他的耳膜。
怀里的人还在抖，严奕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地安慰着。
“别怕，我在。”
“没事了。”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受惊的小鹿，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喊他的名字，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
直到感觉怀里的人不似刚才那般剧烈颤抖。
许粟不敢抬头，眼泪依旧在眼眶打转，手腕被抓得发红，身体仍然紧绷着。
“严奕。”
许粟哑着声，强忍着喉咙中的酸涩，努力地想表现出镇静。
“我在。”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掉落在严奕肩上，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低头，隐藏自己的难堪。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哭，起码是在看到严奕之前不想。
他不想让严奕觉得他莫名其妙。
许粟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脸，长睫毛上挂满了泪珠。
“我是不是特别蠢我嗝，一点儿也不想哭的眼泪就是就是要掉下来”许粟抽抽嗒嗒地说着。
一只略微粗糙的手贴上了他的皮肤，用大拇指轻轻擦去欲掉不掉的小珍珠。
“不蠢。”
严奕没有再过问他为什么哭，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许粟因何而哭，但如果他不愿说，那自己便不能多问了。
“不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许粟没有回答。
俯身给他系上安全带后，顺便从后座拿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套在许粟的脑袋上，又掏出一副墨镜。
窗户上的防窥膜抵挡住了外头的烈日，似是像平时一样，驱车挤入城市炊烟中。
一直到两人回到了公寓，许粟干坐在沙发上，墨镜以及帽子一直未摘。
严奕放下塑料袋，先去厨房端了一杯热水放入许粟手中，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温热的玻璃杯，似是不习惯。
客厅内格外寂静，两人就这样坐着。
许粟脸上还粘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肿。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许粟忽地愣住了。
“所以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严奕对上许粟茫然的眼神，他不能总是靠猜，猜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本略张的嘴唇蓦地停下了，“我”
“以后再问行吗”
“好。”
许粟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眉毛拧巴着，不知该不该说话。
他怕。
他怕严奕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他们之间只隔着无形的空气，却无法卸下伪装相拥。
“你喜欢陈奕迅？”严奕想起他的微信名是eason。“等艺考结束去看演唱会吧，放松一下？”
演唱会
“票要抢…而且不便宜…”
小崽子还真把他当摄影店老板了。
“破财消灾，应该的。”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严奕站起身拉开阳台的移门。
“……”
严奕总是很懂分寸，适时就收，分毫不越界。
而他总是可耻地占有着别人。
许粟抿着唇，无声自嘲。
更何况严奕这种人怎么可能和他一样，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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