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巧合
许粟不知道自己的双腿是如何走回公寓的。
自那天从摄影馆出来，他的脑子就是一片空白，以至于施云知后来说的什么，他一概不知。
“下周一就可以去学校报道了，公寓到学校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要不给你买辆自行车？”施云知一边清洗着菜叶，一边朝客厅喊着。
“你爸妈那边已经给学校提交过资料，也打过招呼了，报道那天我开车送你过去…”
“”
依旧是沉默。
许粟盯着手里的板砖出神，他翻看着严奕的朋友圈，一遍又一遍。
更新得并不频繁，只有琐碎的日常。
简单明了。
明显…没有一丝有女朋友的迹象。
可戒指确实存在于照片上。
许粟仰靠在沙发上，眉心一跳，无声地叹着气。
他未免太没出息了。
聊天框内除了好友验证，谁也不曾说第一句话。
此刻的智能手机似乎变成了烫手山芋，让他不知所措。
“小粟？”施云知甩了甩水渍，在围裙上擦干，瞧见许粟揉了揉太阳穴，“又头疼了吗？”
“没有。”许粟摇摇头，将手机放下，对上施云知的目光后才发现自己大概又错过了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需不需要一辆自行车，这儿的公交离公寓远一些，在东门。”施云知解释了一遍，“我寻思着自行车方便，今天定下午就可以送到。”
许粟暗暗沉下脸，那些斥责，嘲讽像苍蝇一样又开始环绕在他的耳边，嗡嗡嗡地挥散不去，令人厌烦。
又要去学校了吗
“自行车吧。”算了，他还可以骑车放松一下。
炎炎夏日，又是日头正旺的午后，周末总是躺平的好日子，就像许粟明明是预定下午三点送到公寓，派送员却非要先摸会儿鱼四点之后送到一样。
外头除了躁动的林荫以外，就只剩下热浪。
下午三点整，许粟便等在小区门口，期间虽然打过一两个电话给派送员，但是以他的性子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不过他一向有耐心。
严奕一下班回小区便看到一个小崽子蹲在铁门口，数着地上的蚂蚁，美名其曰：研究天气。
“高中生今天不用上课也在这做动物科学实验吗，这么认真应该能考满分吧？”
许·拿着树枝搞破坏·粟脊背一僵，整个身躯被高大的身影笼罩，抬头便看见一个带着玩味的笑。
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92年的老板。”许粟不甘示弱，语气却是软糯显得底气不足。
略显防备却又别无他法。
1992摄影馆，应该是年龄吧。
“”
“好歹我俩都交换联系方式了，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哥。”严奕蹲下身子扯着嘴角盯着他，“更何况92年也不老吧，阴阳怪气的小家伙。”
差4岁。
“可我们还不熟。”甚至连名字都未曾交换。
“我看你要被晒熟了，等人？”严奕摘下帽子一把套在他头上，毛茸茸的脑袋被宽大的帽檐遮挡住。
“嗯等一个罢工的快递员。”许粟猛地吸了下鼻子，柑橘以及茉莉的清香似有若无。
和他整个人的基调相同。
温柔又干净。
“快递员？今天可是周末，不好要求人加班，别等了上去吧，都快比隔壁小黑晒的均匀了。”
隔壁小黑？
“非洲人吗那我应该还是比他白一些的。”许粟若有所思，默默看了眼手机锁屏。
五点零七。
“是门卫大爷的常客，一只跟你相似的小黑猫，一到夜里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在发光。”严奕眼神忽然古怪起来，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小崽子脑回路还挺清奇的。
日头很晒，许粟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对面便传来吆喝声，“欸！你是叫…三十岁离异带俩喷火王八吧？这取的什么名字…”
“噗嗤—”
“不好意思，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严奕憋着笑，朝着快递员喊道，“师傅辛苦，是他的没错！”
小姑取的名字…
太丢人了。
“离异的许先生，带着喷火王八走吧，买的什么东西这么沉。”
严奕自然地接过快递员手里的大件，就像是亲密的朋友一般，径直走进了小区。
“…折叠自行车。”许粟小声喃喃说着，像是自言自语般。
况且他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许粟云里雾里的跟在他身后，两个影子一大一小，直到快走到自己那栋楼后，才想起来问他，“你也住这儿吗？”
“那不然我是专门过来给你当苦力的吗，离异的许先生？”
这梗为什么还没过去…
许粟撇了撇嘴，既然说不过那便不说了。
严奕见小崽子没有回应，收了口回头瞧了一眼说道，“你家住几栋？”
“啊？”许粟有点茫然无措，“17栋…”
“巧了。”严奕腾出一只手拿出门禁卡。
滴滴。
“我也住17栋。”
许粟不明白上天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昨天刚心动一瞬，便给他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今天又给他一间带有暖气的屋子，让他又一次手足无措。
更让他惊诧的是严奕住302。
他住301。
他俩…是对门，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斜对门。
严奕就这样当了个苦力顺便将自行车给他组装完毕，现在这辆车正停在他们楼底下。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许粟想着应该给严奕点报酬，比如说请他吃个饭之类的，但又觉得太刻意了。
于是亲手学做了一碗新手厨师必备的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面。
“先将西红柿烫水剥皮…然后切两刀…”嘴里念念有词地絮叨着。
砧板上躺着大大小小零碎的番茄，碗里两颗未打成液的鸡蛋上还沾着些许碎壳，锅内煮着沸腾的水，许粟一股脑将面条倒入，照葫芦画瓢地按照步骤学着。
本就不宽敞的厨房到处散落着番茄皮，鸡蛋壳，以及乱蹦的沸水。
这一顿简单的饭直接从五点半一直做到了七点，期间许粟本人也未进食，而施云知今日也因为公司的事情耽搁了，给他点的外卖早已凉透。
“叮咚—”
门铃声传来，许粟操着拖鞋便往玄关走去，甚至来不及解下围裙。
“…你这是什么装扮，在家玩cosplay？”严奕脸上充斥着震惊二字，顺着目光望去只见帽子，口罩，工具一应俱全。
“咳咳，怎么…这么烟，你干什么呢？”
“哦…我在做饭。”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抽大/麻呢。”说罢朝里头瞄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着，“差点忘了正事儿，手机落我这儿了。”
许粟的手机并未套壳，他一向不在意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顶多加一个标配的透明硬壳，为的只是保护其不碎屏罢了。
狐疑的目光略略带过严奕，想抬手却发现手上沾满了蛋液，脸上也沾着些许，黏黏糊糊的。
严奕被他逗笑，上下打量着他的衣服，双手绕过许粟将手机放入围裙口袋。
怎么味道越来越重了…小崽子不会把家点着了吧。
许粟长大后几乎没有和他人有肢体接触，甚至是父母，他低垂着眼睫，不自在地微微侧身。
“糊…糊了！”
他猛地想起自己还煮着面，“哒哒哒”跑回去，厨房内烟熏火燎，白雾笼盖着刚窜进厨房的许粟，整个人瞬间被烟雾包裹。
“啧，别动，我来。”严奕眉头紧锁，眼急手快地断了焦黑锅炉的电源，揭开满是腾雾的锅盖，“你煮面就放这么点水，干炒？”
滴答。
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耳边掀开层层涟漪，撩动心弦。
“我明明是照着食谱一比一…”声音压的极低，越说越小如蚊子般叮咛。
“还没吃饭？家里没其他人吗？”
“…没。”
一地狼藉。
冰箱里的食材倒是还有些。
清理完自己的小花猫回到客厅时，严奕已经在厨房忙碌了，湿漉漉的砧板上躺满了色彩斑斓的配菜，戴着粉色围裙倒是…不太违和。
重新起锅倒油，留底油蒜末爆香，原本的锅炉倒是晾在一旁冷静着，荷包蛋两面金黄倒入酱汁后被轻轻翻炒，青瓜，胡萝卜丝，覆盖在面碗上。
过程中许粟眼睛始终停留在忙碌的背影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严奕仿佛自家人一般融入其中，空间不大的厨房内亮着几盏小灯，光束斜打在台面上，栗黄的木饰面稀释着冷白的光源，却也难免生出寂寥的感触。
许粟收回打量的目光，谨慎地往碗里夹着菜。
香气四溢。
三两下解决了温饱，许粟不知现在作何抉择，也不知为何严奕会出现在他家。
果然事情还是要从他昨天拍证件照说起，要是他没有要微信…
许粟默默在心底感叹着自己的失败。
“刚搬来？”果然是个小孩，不过还真是有缘，权当照顾邻居了。
“嗯昨天。”
“平时不做饭吧？今天怎么突发奇想，难不成是想请我吃？”严奕撑着手投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闻言，许粟收拾碗筷的动作一滞，随后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力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去洗碗…吃饭不要说话，容易噎。”
“”小崽子。
许粟背对着他，耳尖逐渐发烫，自持多时的心跳终是忍不住跳跃，打乱着他的心绪，不锈钢水管被晒得发烫，以至于温润的水流无法浇灭他的温度。
“……”厨房门紧闭着，外头传来几声交谈，许粟沥干碗筷，指腹摩挲着纸巾。
“小姑…”
“天，我还以为厨房点着了呢，没事吧，怎么突然进厨房了！哦你猜我碰到谁了…”施云知一进门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已经走了？
许粟琢磨着应该给他发个消息，至少…得道两次谢吧。
手机骤然解锁又黑屏，许粟薄唇微抿，纤细的手指轻缓地敲击着，编辑一半的短信又删除。
“咻—”
最终发出的仅有两个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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