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歹徒
高三生总是比其他年级更忙碌，压力更大一些。
像许粟这类反内卷选手实在是不多见。
“欸，听说你是艺术生啊，怎么会来我们学校，你是不知道吧，二中没人性啊！”张谋逸不停的在他耳朵边念经，像个和尚。
这是许粟转来的第一周，念经的这位是他的前桌，他俩坐倒数一排，许粟的座位不是按什么成绩高低排的，而是刚好只剩下这一个罢了。
这边的学校似乎对差生的事情并不上心，爱学学，不学就拉倒。
而他的前桌，班级倒数第二，可以说是完美符合这个座位安排表，班级人称小导演，他的名字差一点就叫张艺谋了。
“下个月的校运动会你报名什么项目，长跑吧太累了，短跑？起步我不行，要不咱们滑水，报个铅球什么的吧？”张谋逸的确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一个咸鱼。
和许粟有的一拼。
艺术系的总归运动细胞薄弱些。
“我报长跑。”因为他手臂力量不行，跳远这种更别说了。
“什么？！说好的好兄弟相互扶持的呢？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滑水的呢？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张谋逸摇晃着他的书桌，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
没跟你说好啊
许粟用笔末将他的手挪开，刚想开口反驳，门口便传来了班主任特有的嗓音，“安静安静！这节课随堂测验，就当是对你们假期的检验！”
周围一阵哀怨连天，书桌上堆叠着堡垒的几个学生不得不将自己的安全区挪窝。
“我去许粟我说的没错吧，二中根本就是魔鬼式教育，一上来就考试。”张谋逸坐回位置上趁着发卷的空隙偷偷说着。
“再讲话就不用考了！”班主任威严坐镇，张谋逸学着老班头的模样一边看着卷一边做鬼脸。
铃响之后，学霸们操起卷就是一顿奋笔疾书，学渣们只能祈求上苍垂怜。
安静的午后仅有蝉鸣以及隔壁班少年们郎朗的读书声。
许粟望着题有些出神，从前他在国际高中念书的时候虽然也有考试，但更偏向于素质教育，说白了高考不是他求学的唯一途径。
但这并不代表国际高中不卷，全球大考接踵而至，压得他喘不过气。
许粟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像个普通人一样。
选择一条自己喜欢的路，而不是被家长捆绑着前行。
“最近忙啥呢？对了，严溪她这个情况随身带着喷雾的话也可以去上学的，你申请的国外治疗怎么样了？”
严逸放下装满食材的塑料袋，将肩膀上夹稳的手机拿下，放在耳旁，“还是老样子，治疗还得看专家评估，签证也还没下来呢。”
上学再考虑一下吧。
“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太多的危险，日常生活肯定是没问题的，避免剧烈运动就行。”电话那头骤然沉默一阵，到底还是嘱咐了他几句。
“你也别太担心，我这边托科室的人问过了，像她这种情况申请通过的机率很大，阿姨那边还给你介绍对象呢？”
闻言，准备转动钥匙的手一顿，“嗯，她总是空穴来风，自己对象一个接一个的，还能有闲暇时间来管别人。”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回荡在楼道内，和许粟家的装修风格不同，房内几乎全是白色，偶有绿植增添几分色彩。
家具也不多，像是不常居住。
很是清冷。
“你才多大啊这么着急催是怕你孤独终老？不过就你这条件找一个不分分钟的事儿吗，有苗头没啊，跟哥们透露一下呗？”
“可能是真的怕我寂寞吧。”严奕打开冰箱熟练地分拣着肉和蔬菜，“苗头”
严奕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崽子。
“嗯？真有啊，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工作狂也会恋爱？”
“不是恋爱只是隔壁的一个小孩儿。”严奕无语地解释着，“你还有事没，没事挂了，一天到晚问别人隐私，欠不欠。”
“欸欸欸，怎么还急眼了呢，我就是”
嘟——
掐断电话后，严奕重新审视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新消息。
头像还是只扎着小辫的马尔济斯犬
就一句谢谢？
没诚意的小崽子。
连下了两天的雨，勉强将夏季的高温冲刷掉一些，路上潮湿的土地散发着雨后清香。
许粟的生活回归了平静，不知为何明明是住在同一栋楼的两人，却如同纽约与上海一般遥远，没有再偶遇过。
月考过后的一个星期让学子们都焦虑不已，有些甚至周末加班补习，班级内两极分化尤为严重。
天色渐暗，放学后只剩寥寥无几的值日生，许粟看着前桌头疼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还不走吗？”
虽然他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但是作业量依旧不会放过他。
“我感觉又要被叫家长了，这是我妈这学期第五次来学校了，每次回去都少不了一顿毒打”
那还不是你总顶撞老师吗
“主啊，赐我一个如爱因斯坦般聪慧的大脑吧，阿门”说罢手指顺着额间向下，虔诚地作法。
“”下次还是不问了。
“那我先走了。”许粟背起书包，对张谋逸痛哭流涕的鞭策视若罔闻，转头走出了他的视线。
雨后潮湿的空气久违地让他想弥留一会儿，自行车锁扣‘啪嗒’被解开，钥匙碰撞像是对上了暗号。
二中的校园不大，却将初高中并在一块儿，年代久远到连施云知都在这儿上过高中。
操场东边是高中，南边是初中，以至于许粟每次都要绕过初中才能走出学校正门，后门一般是不开放的。
许粟推着车，漫游似的踩着一个又一个水坑，直到出了校门后，他总感觉有一道紧随在他身后的目光。
待他转头却又消失不见，路灯一下闪烁，一下昏暗，脑内求生欲敲响警钟，此时他距离小区仅有一段红路灯的距离。
许粟心下一紧，脚步蓦地加快，脑海里不断浮现近期新闻上出现的跟踪狂的五官，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他就不该走路回家！
绿灯，绿灯
灯光跳转，许粟顾不上车辆鸣笛声，飞奔着逃离进小区。
“呼——”
人流纷至沓来，不乏有大型犬吼叫。
原本松懈的许粟缓缓放轻脚步，却在下一刻整个虎躯一震，腿部僵硬无法挪动。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后摆。
完，他身上只有几张大钞，歹徒不会在人群众多的地方行凶吧
许粟只觉得冷汗涔涔往外冒，额间碎发被浸湿，正当他准备抡起书包时，一声软糯的声音将他的耳蜗包围。
“哥哥哥，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是是个小孩？
真是大起大落。
许粟转头发现‘歹徒’还没自己腿高，暗道没出息。
小姑娘扎着两个高低不太相同的丸子头，细软的头发贴在脸上，怯懦地看着他包上挂着的钥匙扣。
迪士尼的奇奇蒂蒂款。
那是他父母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园，也是唯一一次。
思绪渐远，待他回过神，小姑娘正准备松开小手，似是失落。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钥匙扣上只有孤零零一个钥匙，是这边外公家的钥匙。
许粟取下钥匙后，将钥匙扣放入小姑娘手中，细嫩的小手伸出又有些犹豫，像是不知该不该收下。
“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我只有这个，能不能和你换。”小姑娘拉开斜挎小包的拉链，左摸摸，右掏掏地拿出一个蓝色小盒，塞进他的手里。
许粟有些发愣，看上去小姑娘的家教该是不比他差，嘴角不经意扯出一抹笑，将自行车靠边停着，蹲下身撩开小姑娘紧贴脸庞的碎发。
“好，哥哥跟你换，你家在哪，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许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送人回家。“或者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先报个平安吧。”
“电话号码记得吗？”
“嗯记得。”
小姑娘两手抓着有些许重量的板砖，许粟伸手垫住手机，输完号码后又递了回去。
这是让他拨吗？
可能是怕挨骂吧。
“喂，你好？”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急促却不失温润。
嗓音有些熟悉
“你你好，请问你”忘了问小姑娘的名字了。
“嗯？”
“呃你丢小孩了吗？”
‘噗嗤。’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笑出了声，“你让她接一下电话，顺便告诉我地址吧，我过去接她。”
“哦哦好的，地址是”
许粟感觉今天的自己蠢没边了，小姑娘踌躇着接过电话，两人说着什么。
半晌，小姑娘将手机还回去，“我我叫严溪，我家就住在这，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也住这儿，送你到楼下，走吧。”
有时候缘分总是来的莫名其妙，许粟此刻就深有体会。
302。
许粟看着金属门牌号不禁有些纳闷，世界怎么就这么小。
楼道内光线很暗，两人静静蹲在门口，声控灯并未亮起。
要说为何是两人，因为许粟取下的钥匙现在不知在何处流浪着，而施云知此刻在公司开会，不曾接到他打去的电话。
“哥哥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蠢啊。
咕噜噜。
两人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发出抗议声，许粟无声叹着气。
也许是因为心里想着事，未注意到来人脚步轻盈，高大阴影将一大一小两个人包围。
“怎么一个个都垂着头，这么丧？不想见到我？”
许粟手指微颤，细数自己搬过来的日子里，干了多少件蠢事情都被眼前的男子撞到。
严奕没有多问许粟为什么不回家，许粟当然也不会提，说出来能丢死人。
“”
“下次不能乱跟着别人了，进去吧。”严奕摸了摸严溪早已散乱的头发，扭头对许粟开口道，“高中生一起吃顿饭？算是庆祝失踪人口回归。”
许粟刚想拒绝，右腿却先一步迈进了门槛，理智骤然回笼。
连腿也背叛他
室内还放着一大一小的行李箱，以及凌乱未整理的房间，严奕将主卧的门关上，递给他一双新拖鞋。
粉粉色？
“严溪昨天买的，说是给我的亲子款，家里暂时只有这双了，将就一下吧。”
“你女儿？”许粟错愕，垂下眼眸。
92年连孩子都有了吗。
这下轮到严奕惊诧了，他不知自己何时多出一个女儿来了，无奈地摊摊手，“想什么呢，我妹妹。”
“亲的。”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
那戒指是怎么回事
可惜这句话许粟不敢问，也没有立场问。
“啊长得是是挺像的。”
许粟木然应答着。
咳，今天他的脸也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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