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决定选这一个

实习眼见到了最后一个月，人选终于要定下来了，实习生们个个内心都在打着小九九，李萌心里也不是那么平静了，很想是自己，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除了课比其他人好一点，态度好一点，其余的都不出众，最主要的是其他人有没有别的“关系”他是不清楚的，但是他是没有“关系”的人。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觉得如果真的不是自己也没什么好懊恼的，自己进了最大的努力了，真的没关系了。

        一天早上吃过早饭，李萌从教学楼的另外一个楼梯上楼准备批作业，后面苏老师跟他打了一声招呼，猝不及防让他吓了一跳。苏老师把他叫到一边，教室里面的孩子还在上早自习，苏老师笑了笑对他说：“李萌啊，咱们这批实习生里面是要留下一个当实习老师的，只不过不在咱们北校区，在洋湖那边，咱们的南校区当老师。”

        李萌微笑一下如实坦白：“嗯，实习前我就听说啦，是人选定下来了吗？”他内心很想是自己，直觉告诉应该就是自己，但是不敢确定。他自己这段时间实在表现的太好了，无可挑剔。

        苏老师点点头：“我们组开会讨论，鉴于你这两个月的表现，大家对你都非常满意，所以一致决定留下你作为我们博才的新化学老师。”

        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虽然很多次都幻想着是自己，但是真真切切地好消息传来，李萌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用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我啊？怎么会是我呢？”

        苏老师：“小伙子要自信啊，你表现非常好，上课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你最后用心去对待每一件事，很有潜力啊。”

        原来，你长相普普通通，家庭条件一般般，没有过硬的关系，也不如别人说话办事圆滑妥贴，甚至性格有点内向社恐，导致有时候机会看似渺茫，但是只要你不放弃，用尽自己的努力，付出十足的诚意去对待，总会让人看到你的努力，让别人动恻隐之心，肯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苏老师接着说：“抽空赶紧，哦，不，明天，赶紧把三方拿过来，手续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李萌想了想说：“谢谢苏老师，太感谢您了。我真的很开心能有在博才工作的机会，但是我可能还要考虑一下。”他知道苏老师一定在这里面为他说了很多好话，非常感激苏老师。

        苏老师愣了一下：“怎么？你爸妈不同意你留在湖南吗？”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对于应届毕业本科生来说，能一毕业就留在长沙，还是非常好的公立学校，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怎么到了李萌这里还需要考虑？

        李萌连忙说：“我十月份过了一个教育培训机构，在深圳，我在犹豫要不要去。”李萌觉得苏老师可以信任，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苏老师语重心长：“教育机构我知道的，说起来一开始赚的的确多一些，但是很累，压力很大，而且不稳定啊，你别看我们这一行一个月到手五千多，但是我跟你说实话，你以后工作了，还是可以带学生的，赚的也不少哈，所以我还是劝一下你，不要去教育机构。”看李萌还在沉思，苏老师继续：“你还年轻，第一份工作很重要，千万要慎重，我作为过来人，比你大个十几岁，比你看的更长远一些。如果你拿不定主意，你也可以问问你父母的意见。”

        苏老师把十分诚恳，对于诚恳的李萌，他也算是掏心掏肺。李萌想了想对苏老师说：“好的，我一定慎重考虑，真的太谢谢您了。”

        苏老师缓缓地说：“不客气，这件事情我会帮你顶着，如果学校催我，我会帮你拖几天，但是你要尽快做决定。”

        李萌狠狠地点点头，这份人情已经足够大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谢。

        苏老师又低声说：“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你，你就说不清楚。”

        苏老师这次真的是仁至义尽，一方面怕别的实习生知道了会为难李萌。另外一方面，怕他们知道了消极怠工。

        其实还有第三方面，那个时候的李萌没想到，后来才知道的。如果李萌不知道这件事情，校方催促的压力会给到苏老师，能把李萌已经有了教育机构的offer的事情隐瞒下来。人人都不想当备胎，何况是一个条件很好的公立学校，如果知道一个实习生还在挑挑拣拣，后果不堪设想。

        上午做事都是尽力克制自己杂乱的心情来完成的。其余的实习生做事都是有一搭没一搭，七嘴八舌都在议论谁能留下来的事情。狗腿一点的，都说研究生学姐可以，想酸一下的，阴阳怪气说李萌那么能表现，才是最有可能的。无论嘴上怎么说，每个人心里都希望是自己，不知道答案的人心里是焦急慌张的。知道答案的人，心里又何尝不是焦急慌张的呢？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了，李萌忧心忡忡地把旺旺拽到楼下，这次没有西瓜了，十二月了，现在能吃的都是热热的东西了。李萌给了旺旺块用一次性筷子插着的哈密瓜。“好像这也不是热热的东西。”李萌心想，却找不到此刻更想吃的东西了。

        旺旺哈密瓜都忘记咀嚼了：“可以呀萌萌，我觉得你都可以的，你看看你自己想去哪里。工作的事情是大事，你还是要跟你父母商量一下的。”

        李萌也知道要和父母商量，但是自己的父母不像别人的父母，自己的父母一定不会给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的。看旺旺给不出什么具体的说法，草草地吃过哈密瓜，就打电话给父母了。旺旺见了识趣地自己上了楼。

        果然，父母没有什么意见。第一让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第二，要自己选了以后千万别后悔。父母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虽然父亲读书比较多，但是懂开明道理并不代表会盘算，会规划。李萌内心叹了一口气，表面上说的风轻云淡实际内心确毫无头绪。

        有那么一刻李萌希望自己的父母也可以像别的父母一样，控制欲强一点，告诉自己大学要选哪个学校，哪个专业不要学，工作一定要做什么，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一下李萌应该怎么做。哪怕自己不一定会听他们，但是这样自由自在的人生第一次让李萌感到非常彷徨，不知道怎么选才是对的。前路茫茫，到底哪条路才是对的呢？到底怎么选才不会后悔呢？这又不是淘宝买东西，买错了还可以退货换货。这是人生啊，怎么可以重来呢？

        自己一个人坐在江边篮球场坐到寒意浓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要上楼了。旺旺这个人有时候不靠谱，但是关键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虽然李萌没有叮嘱他不要外传，但是他还是守口如瓶的。因为回到宿舍，室友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李萌就知道旺旺只字未提了，向旺旺投去了感谢的目光。旺旺歪歪头，切了一声。

        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想的出身。

        说实话，李萌从农村出来，还是想见见世面的，想去大城市看看，开阔一下眼界，经历一下更多的东西。以前看过那么多电视剧讲北漂的辛苦经历，李萌打心底不喜欢大城市。但是只有你经历过，你才有资格说不喜欢，不然是不可以这么说的。长沙虽然是省会城市，但是深圳却是日新月异的大都市，虽不向往灯红酒绿，也不憧憬自己能飞黄腾达，想要的就是看一眼，以后自己离开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去过了，看过了，不喜欢。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的老师虽然年龄也才三十多岁，但是张口闭口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自己没有孩子，更没有自己买菜做饭的经历，完全融入不进去。还有就是离生活太近，灵魂过太远，柴米油盐充斥着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已经丧失了一部分自我，也有点跟社会脱节，这也是青春期孩子们不太喜欢这群老师的原因。

        那个时候年轻，李萌不想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那种今天是这样，明天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一辈子到头都是一样的生活太让人窒息了，他不想过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太可怕了。后来年龄大了，李萌才慢慢明白，无论什么样的生活，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才是最好的，过日子，最好不要有什么波澜。可是懂得太晚了。

        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还是睡不着，摸摸索索起床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路上冷的直发抖，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决定就去深圳吧。管他背井离乡，管他无依无靠，去看看吧，总比一辈子都呆在一个地方要好。

        打定了主意，看了一下闹钟，躺在床上，想明天就跟苏老师说实话。然后慢慢就睡着了，这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自己的初恋两个人在一起，穿着短袖短裤，走在高中的广玉兰大道下，广玉兰开的浓烈，李萌跳起来想要摘一朵开在最低处的广玉兰，怎么跳都够不到。旁边的初恋眼睛眯成一条线地笑着，也不动手，就静静地看着他。李萌急了，说：“你怎么不帮我呀！”说着说着就醒了，醒来的时候觉得疲惫极了，实习的生活，果然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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