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铁衣庵
我打了个机灵,猛的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又觉得头上沉甸甸的,侧身看了一眼,是一只从纱布里露出的三指手掌,我拨开它,冯春蕾神秘莫测的笑容就出现在面前。
她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吗,还是故意制造出幻觉来迷惑我?
墙上的血包即将用尽,我正要更换,却被她制止:“我好多了……一袋血浆里的营养能维持四五个小时,我尽量不动,这样就消耗的慢……等内脏有了能量,便可以自己供血了……”。
“浩子缝合的很好,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你脚上的伤……”。
如果再不去医院的话,她十有八九会落下残疾。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想喝点稀粥……人体太复杂了,造血需要时间,今天早上4000毫升的血浆只输了七成,又没吃什么东西,就被陆双翅发现了……这个贱女人,她就是想折磨我,把我身上的血管都割断,让血流尽,没有血,伤口就好不了,就会溃烂……”。
她的脸因为忿怒而扭曲:“你能想像这样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女人走在大街上的情景吗?她……她就是要我在人们眼中变成怪物,让我在这里呆不下去”。
可以确定这是个会变身的外星人了,趁着熬粥的时间,我拧了把热毛巾,替她擦了擦脸。
“在肉身的状态下,你也会死吧?”。
“你这人……真有意思……”冯春蕾喘着气,笑着:“谁会把有关生死的事情告诉别人……那简直是自掘坟墓”。
“那会痛吗?”。
这句话多余问,她全身都在颤抖。
“会,不仅割伤了手指会痛,迷了眼睛会痛,心也会痛”她说:“也许是自己太痴迷了吧,今天反受其累,但我不后悔……你不知道我耗费了多少时间才将自己转变的如此完美,整整三年,1095天,才终于体会到做人的乐趣……”
她仰望着屋顶:“我开始出汗、开始流泪、开始有了很多很多种感觉……我吃出味道的第一个菜是鱼香肉丝,那滋味我永远也忘不了……可惜我不能转换血液,必须先输入一部分来维持身体运作,然后再进食、吸收、制造……”。
我听得呆了:“你抱着肖永就是在转化肉身,复制他的细胞?”。
“也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她现在的血型是B型,和肖永的一样,至于所谓的昏迷,不过是各个器官因为失去供给而变的衰竭,比方说眼睛睁不开了,舌头不听使唤了,连耳朵都会失聪。
我想在她身体罢工的时候,脑子还是有意识的,只是与外部完全隔绝,象困在一片漆黑无声的世界里。
第二天,冯春蕾身上有了难闻的气味,我忍住恶心,把腥臭的绷带一层层解下来,用酒精擦拭那些发白的腐肉。
冯春蕾额头疼出了冷汗,牙关紧咬,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花痴呀你”我怼了她一句:“我是不想刘远浩回来发现一个烂光的骨头架子,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冒冒失失的跑去找他,不怕他报警抓你?”。
“我是真没办法了,没有时间了,实在不行就全盘托出……其实石头会有这种穿越功能也让我很吃惊……它不是独立的,原本的作用要比这大的多,所以……所以在寻找其他部件之前,必须弄清它的真伪”。
“如果是真的呢?”。
“是真的最好,警察来了就跟他们走呗,派出所里还是安全的,陆双翅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枪子……”,冯春蕾扣动着手指:“真想看看这个女人被一枪爆头的样子”。
“那你是不是还要去找林之云?”我警告她:“不管你们来这儿有什么目的,别为难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哼,她自己启动不了石头,就想诱我出来,要不是你傻了吧叽的当了挡箭牌,说不定真栽她手里了……林之云!椘云!五格格还挺会起名字的”。
“幸好当时那个陆双翅不知道石头在小郡主手里,否则……”。
我把她们见面的情况给冯春蕾说了一遍,想起那黑袍女人的眼神,心有余悸。
“看来她是一个人在沙漠里呆傻了,竟然……竟然把五格格当成了陆元琪的后人,也难怪,当年五格格杳无音信后,亲王府也就只留下了这一支……那干尸似乎也不是铁石心肠……”。
冯春蕾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叹了口气:“本来红英绿萝不止五格格那一对,还有一对被忠亲王赐给了元琪……她当时只见到五格格手中的绿萝,当然会那么想……唉,也不知道是冥冥中早已注定,还是化解不开的一段孽缘?”。
林之云的红英剑很可能在大爆炸中掩埋了,陆元琪也没有死,那他的那把红英呢?难道会在陆双翅的手里?我只要一想到她就全身发麻,虽然没见过这女人的全貌,但她从身边走的那股味道,我就受不了。
那是一种浓重的皮革厂硝皮的酸臭!
得心理素质多强大的男人才会看上这种怪到极致的女人。
我打了个寒战:“既然知道那个陆双翅在追你,为什么要变回人类?钢铁应该更利于对抗”。
冯春蕾想了良久,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只有金人才知道的秘密,其实……金人比你想像的要脆弱,我们必须每天修复身体,如果十天没浸泡过金水,就会散成一堆细沙……而转化一次所消耗的能量等于两天,我以金人的形态存在了五天,再转回来就又要消耗掉两天,所以……所以我必须在最后一天前变回人类……“。
这可能就是她说时间不够了的原因吧。
意思我懂了,但天数没算明白,还有金水是什么?保护液吗?管它呢,反正不变回来就会散掉。
“是不是因为变来变去,你才会衰老?”。
“是的,短时间内……转换的太频繁了”她摸了摸脸:“我都不敢照镜子了,真的很老吗?”。
“还行吧,跟我妈差不多”,我敷衍了一句,心里想的都是梦里见到的场景:“金人?应该是黄金的才对,怎么你的手指是铁的呢?”。
“唉……”冯春蕾又叹:“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就是因为贪恋人类的肉体,我日复一日的苦心营造……甚至连皮屑、毛发都认真揣摩过,那些五脏六腑的轮廓早已根深蒂固,每根神经都和我的中枢能量源紧密相接,所以无法回到原来的形态,只能勉强转换成铁质,如果硬要转换,必须依靠外界更强大的力量,不过多年来的心血将毁于一旦……我不甘心再拖着一具无知无觉的身体过日子”。
我点点头,这种说法的确能解释铁断指里为什么保留有完整的组织结构。
可做人真的这么好吗?回想自己的前半生,不是骗人就是被人骗,除了刺激没别的感觉。
我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既然你不是穿越来的,就是一直存活到今天的,跟金人的十天相比,人类的寿命确实不算短,可区区一身肉,遥遥数百年,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在我们这儿发现了和金水有相同作用的物质?”。
“这轮不到你操心,先想想你的五格格吧……她肯定在偷偷研究那块石头,要是操作不当,说不定会嗖的一下穿越到我们星球去?”。
“那怎么才是正确的操作?”我顺着往下问。
冯春蕾看着我,吃吃的笑,忽然双手一伸:“抱我……”。
我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你想干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想干什么?”。
她顺势拧了我一把,捞着衣领拉过来,嘴贴在耳边说:“我……要……上,厕,所”。
这外星人模仿的还真可以,真吃、真喝、真拉撒睡,她体重也真不轻,一来一回折腾的我够呛,刚放到床上,就吵着要喝粥,粥喝完了,整个人又来了精神,抢过我的手机刷新闻看。
“跟我聊聊石头呗,你要它干嘛?”。
“回去救人”。
“李琅语?”。
冯春蕾头也不抬:“就算你猜对了吧”。
这还不好猜吗?反正她不会费劲巴拉的去救五格格和忠亲王。
“你那个时候叫花依藤,也是李夫人,对吧?所以李总兵是怎么忽然暴毙的,你肯定一清二楚”。
“五格格告诉你的?不对呀,她怎么知道三郎是死于非命的?……哎哟,调查过,我也是大意了,就不应该在你们面前拿出那把绿萝……”。
“你真是总兵夫人?”。
“正妻,八抬大轿抬进李府的……”。
冯春蕾满怀惆怅的靠着床头,似乎在回想出嫁当天热闹喜庆的场面,忽然发现我瞧她的眼神有点古怪,扭头想了想,猛的“呸”了一口:“别瞎琢磨啊,女人该有的我都有……我当时也是脉脉桃花眼、款款杨柳腰,不比五格格差”。
“那李总兵他……”。
“自然不能让三郎知道,所以我必须转化的完美无缺”。
“我是问他怎么死的?”。
冯春蕾脸上露出些许悲哀:“我们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摧残自己……都怪我,不该让三郎见到那个……那个乱人心性的东西”。
乱人心性?我随口蒙了一句:“是流金樽还是归元盒?”。
她嘴张的有两个大:“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里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侥幸:“那我是不是也该尊称你一声孙夫人呢?”。
冯春蕾半天缓过神来,双手搭在一侧,在床上微微做了个万福:“云脂一小妾而已,怎敢尊称夫人,公子玩笑了”。
那天大雨倾盆,闪电交加,孙家大院宅门紧闭,风灯已收,只留下那对石狮子张牙舞爪的瞪着单衣薄衫的云脂,象极了刚才在厅堂里的孙家大少奶奶。
孙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面容铁青,一言不发的看着地上被打的半死的陈花匠。
云脂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跟陈花匠也就见过几次面,大多是在花园偶遇,他始终卑恭守礼,连眼睛都没抬起来过,怎么会偷自己的贴身小衣呢?
之后陈花匠的一番供述却让她冷汗直下,他边吐鲜血边承认俩人通奸有染,小衣乃欢愉后不慎遗落在他处的。
事到如今,云脂也分不清脸上的泪水多还是雨水多,她跌坐在泥泞中,听着孙荣庭在宅门里撕心裂肺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直到被家奴们拖走,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扇大门永远不会再对自己打开了。
“既然你不义,休怪我无情”。
云脂冷笑一声,爬起来,踉跄着向老雁山的铁衣庵走去。
铁衣庵是个罗雀小庵,在此受戒的比丘尼都是了断尘事、抛却私欲的伤心人。
庵门上托着横梁,用铁链锁吊着一副五十斤重的铁衣,两侧有偈曰:柔情非为贵,袈裟抄肩难。
凡新入丛林的女愿者,除基本功课律仪外,还必须身穿铁衣二十七天,待捱过了切肤刻骨之痛,才能脱胎换骨,卸去俗世枷锁,有资格拜剃度师,行剃度礼,成为沙弥尼。
老百姓都说铁衣庵的尼姑心也似铁,入庵门者,永不还俗。
趁着月色,云脂一丝不挂的钻进冰冷的铁衣里,浑身瑟瑟发抖,她恨孙重祖、孙周氏、孙家除了孙荣庭之外的一切人,
她也恨自己,早知如此,又何必留恋缱绻,落得个受尽屈辱,还不如当初夺了那归元盒遁走他乡。
她忽然觉得愧对远在异星的族人,现在族人的希望已被全部点燃,倘若不及时告诉它们真相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雨势越来越大,风更急,但云脂已经不觉的冷,再次回到这个僵直的身体里,她唯一的感受竟然是惆然若失。
“你变回了金人,潜入了孙家大院,偷走了归元盒,甚至害死了大少奶奶,我说的对不对?”。
“归元盒是我拿走的,但不能说是偷,而是物归原主”冯春蕾咬文嚼字:“至于孙周氏,她是在惊吓之中,撞破扶栏坠楼而死的……”。
她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三更半夜,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周身生铁般的女人,还能开口说话,并且句句都是恶毒的诅咒,换了谁也得抹头就跑,至于结果是不是坠楼,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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