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年一瞬

巽止一边带着他绕到善寐天后面，一边介绍道：“如今仙门以履霜台为首，自履霜台往下，又有六大仙门，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不成气候的修仙门派。至于魔门这边，上自三宗，下自七十二魔宫，皆以魔君柳闻韶为首。只有咱们君上早与那魔君做了协定，互不侵扰互不干涉。”

        “履霜台在什么地方？”

        能被称为当世第一仙门，那一定有很多厉害的修仙者吧，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拜入履霜台了。

        “履霜台地近中原，宗门传承已有千年历史。履霜台现任掌门仙术颇高，人称琼陵上仙。琼陵上仙膝下有一爱子，现年十三岁，年纪虽小，已经是当今之世修仙者中的翘楚。”

        沈雩寒越听越羡慕，那个少年才十三岁，已经是仙门翘楚，而他现在连术法的门都还没摸到。

        巽止见他露出羡慕的眼神，有些好笑地说：“有君上亲自教你，你以后不会比他差。他日若有机会，你可与他切磋一番，便知我所说是真是假。”

        “嗯。”沈雩寒点头，可是心里也明白，以他如今所处的境地，想见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更遑论与他切磋了。

        他有些不甘心，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巽止摇头，“只知仙门上下，皆称他为小仙君。”

        他们转过几处石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出现在沈雩寒眼前，他兴奋地跑到小溪边，用手掬了一捧水，回头问道：“这就是引领我上山的那条溪流对不对？”

        巽止眸光明灭，笑容渐渐淡去：“这是碧游溪。”

        “碧游溪，”沈雩寒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真好听！”

        巽止露出一个苦笑，暗自摇头，倘若这孩子知道碧游溪背后的故事，大抵就不会喜欢这里了。

        “这里的水好清，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清澈的水流。”而且换一个角度看，溪水又呈现出碧幽幽的颜色，看起来无比纯净，似乎能涤尽世间一切污秽。在碧游溪边玩闹了一会儿，直到巽止叫他的名字，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枕溪君素来不问俗务，山上的很多事情都由巽止全权打理。巽止为沈雩寒安排的居所在一处水潭中央，水殿凌波，熏风送爽，潭中养着无数珍奇鱼类，开着朵朵妍丽花朵，美不胜收。

        “这是水波堂，以后就是你的住处。里面能想到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了，你进去瞧瞧，如果还缺什么，就过来告诉我。”

        巽止朝西边的一个院落指了指：“我们兄弟三人就住在那个院子里，如果你平时觉得无聊，也可以过来找我们。”

        “谢谢巽止哥哥。”

        巽止笑了笑，没有纠正他的叫法。

        巽止离开后，沈雩寒推开水波堂的门，见里面床榻书案无不精细，檀香缭绕，帘幕翻飞，清凉爽利。书案上有一整套笔墨纸砚，他轻轻摸上去，爱不释手。圆桌上摆着几盘点心，捏成不同的形状，看上去小巧可爱。

        他坐在长榻上，发了一会儿呆。再出门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在他印象里，此时应该还没有到黄昏，但是看到外面漆黑一片，他又有些不要确定起来。

        突然，他发现一片莹莹火光朝这里聚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成百上千只萤火虫，萤火虫盘旋在他头顶上方，围绕着他飞舞。

        他干脆搬了个椅子出来，坐在廊檐下看跳跃起伏的萤火微光。

        在漫天微光中，他默默许了一个愿：“爹娘，请你们保佑孩儿修炼顺利，来日能渡天下苦厄，解苍生忧难。”

        次日午时，沈雩寒准时出现在善寐天门外。等了片刻，枕溪君推门出来，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

        这一次枕溪君没有再穿墨色衣服，而是着一袭月白色长袍，长袍光华流转，巧夺天工，华美绚丽，衬得他的面容也显得正派了不少，没有之前那股狰狞邪气。

        沈雩寒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的衣服，不由多看了两眼。

        “喜欢？”枕溪君挑眉，“来日有机会，送你一件。”

        说着他的目光就在沈雩寒身上逡巡，小少年已经换上了巽止为他准备的青色衣衫，用碧色发带绑了一个高马尾，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风流雅致的意蕴。

        枕溪君很满意，做他的徒弟，十恶不赦也不要紧，可是绝不能形容猥琐，这孩子的长相倒是挺合他意。

        沈雩寒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朝别的地方看。

        善寐天外面是一个长约三丈，宽约两丈的方台，方台四周有白玉围栏，上面雕刻着珍禽异兽，花鸟鱼虫，还有一种沈雩寒无法识别的字符，和之前山门上刻的似乎是同一种字符。

        “师父，这上面的符号是什么？”他指着白玉围栏问道。

        “这些么其实就是——等你能数清楚这上面到底有多少个字符时，我再告诉你。”枕溪君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好了，你最先要学的东西，就是打坐。打坐你懂吧？”

        “嗯。”他在戏里看到过，只是他不晓得打坐跟修真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师父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今天就先打坐两个时辰吧。”枕溪君懒洋洋道，“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来。”

        原本沈雩寒以为他最多打坐几个月，谁知这一打坐，就坐了四年。哪怕四年间他练出了芥子囊，结出了魔丹，能够将天地间的浊气导引入体灵活使用，也因为知道了一些真相而感到地拆山崩，可是打坐依然是每天必须要做的功课。

        他不想打坐，枕溪君就施法强制他打坐，哪怕是关系闹得最僵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几乎成了半具尸体，枕溪君说他就是躺棺材里起尸也得老老实实的打坐。

        枕溪君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多时候看上去不着调，却也如巽止所说，从来都说一不二。

        头先两年，他叫枕溪君师父，敬他如父，后两年，他叫他老魔头，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可是不管怎样僵持，枕溪君也没有真的杀了他，他也没办法真的不认这个师父。

        在枕溪山阴沉沉的天色下，四年时光如水一般流逝，当年瘦弱矮小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意气风发的挺拔少年。

        令巽止感到欣慰的是，虽然少年眉间偶有郁色，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直爽乐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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