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段莘，往前走
张阳摇晃的力度不轻，他这才回过神来，冲张阳笑了笑，“说什么呢，我衣服不想要了就想看看能不能烧了而已，你他妈当我三岁小孩呢？”
张阳这才松口气，但看到了他脸色疲惫，又开口，“你晚上去哪了？”
他手撑着地板站起来，“睡不着，出去走走。”
“然后现在才回来？”张阳见他想出去，又一把拉住他，把门关上，声音低了下去，“昨天你从你爷爷家回来就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眸子闪了闪，情绪差点隐藏不住。
张阳又问了，“阿予，知道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跟你说了多少次很多事情你不需要一个人扛…”
张阳的话听得他愈发鼻子发酸，他靠在墙边叹口气，“等事情结束了，我再告诉你。”
这个时候太过关键，齐欢不知有没有死，假如齐欢没死，而他这个时候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张阳肯定会帮他再想办法，到时候张阳就是共犯，他不能拉着张阳冒这么大的险。
张阳也不是不了解盛向予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情打死都不会说，张阳也就没再问，两人从浴室出来后周晓东和林涛似乎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问，“予哥你怎么才回来？”
“予哥你昨晚去哪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哎。”
林涛吸了吸鼻子用力闻了闻，“卧槽，什么味儿烧焦了？”
“卫生间窗户昨晚他妈一晚上没关，味儿从外面飘进来的，”张阳反应很快的把谎话圆过去，“赶紧起，出去买早饭去。”
“不出去吃吗？”林涛穿了衣服下床。
“出去啥出去，”周晓东嗖一下把裤子套上，“没看见予哥一晚没睡么，怎么出去，走走走！我跟你去。”
盛向予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但脑子十分清醒，他不敢睡，生怕错过什么事情，但此刻困意明显，他只得走到阳台抽烟，手机连了充电宝开机，新闻没有，倒是微信有些消息。
他随意翻了翻，都是些不知何时加的小姑娘给发的，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知道他微信的加好友申请。
没有粉兔子头像。
他有些失落，烟雾从嘴里吐出来飘向空中的时候，他更多的是自嘲。
明明是你主动推开的，你难过什么。
张阳在屋里看着他靠在阳台栏杆边的背影，早晨的阳光清冷，明明尽数照到他身上，却不知怎的看不到一丝暖意。
他的背影太过落寞，仿佛饱经风霜的一株野草，奄奄一息却依旧挺立，倔强的挺直腰杆不允许自己有丝毫弯曲。
他望着远方的后山发呆，太阳逐渐升了起来，日光逐渐变得刺眼，张阳推开阳台门，“怎么不去睡会儿？”
他把烟头熄灭，下巴抬了抬，望着远方，“看那儿。”
张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校长每次升旗仪式都会说我们就像这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他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怎么看不出来它朝气，反而早上的阳光是最冷的。”
“冷归冷，”张阳说，“但它确实是光。”
他眸子低了低。
“它不照样照你身上了么，”张阳继续说，“阿予，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扛不住的事儿总有兄弟在，你不要忘了我们。”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至于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你就记着天塌下来我也会站你这边。”
这话让盛向予一阵鼻子发酸。
该死，怎么又要哭了。
他低了低头，把眼泪憋回去，然后笑了笑，这一笑却比哭还难看，他实在笑不出来。
老爷子去世了，盛望到现在不知道，一个电话也没有，齐欢逃之夭夭，也许现在正思考着怎么弄死他。
他只能期盼着自己的计划尽快成功，好让老爷子在黄泉路上不那么孤单。
周晓东和林涛回来的很快，他早饭也没吃几口，随便垫吧了几下就洗漱去了，接着就是坐在那里不断的刷新闻，不停的刷新刷新，像在期待着什么。
一直到中午他也没睡，张阳几个坐那儿打游戏他也不打，于是大家都以为他在学习，结果扭头一看他盯着个电脑屏幕眼睛眨都不眨。
“卧槽予哥，”周晓东吓了一跳，“你看啥呢？”
张阳皱眉，“怎么还不睡？等什么呢？不困吗？”
他没理，也没心思去理，满脑子都是那辆红色奥迪。
中午随便吃了点，下午他才想起来自己作业还没写完，翻出来准备写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只要看到题目就会想起老爷子被推下楼梯，想起齐欢那张露出阴狠表情的脸，想起医院走廊里发让人浑身发冷的空气，想起医生的一句家属节哀，想起死亡证明，想起自己的后背一凉。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这两天几乎是他最低谷的时候，而往后不知还有没有比这更加痛苦的事情发生。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马上紧接着就想起段莘。
这个想法太过可怕，以至于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于是把笔一扔，不写了。
下午他实在熬不住，趴桌上眯了一会儿，再起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件外套，外面天黑了。
宿舍门被敲了敲，周晓东开的门，门外那人进来就说，“盛向予在吗？”
他扭头。
周晓东开口，“在呢，咋了？”
“楼下有人找。”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神经都紧绷了，脑子里浮现过许多许多画面，楼下的人是什么人？警察？齐欢派来的？还是…
“谁啊？”周晓东问。
那人回答，“我也不认识，一个女生，叫段什么来着…”
话音刚落，他下意识握紧笔的手这才逐渐松开。
林涛正好在他旁边想借耳机，看到他的手突然开口，“卧槽予哥，你没事掰断笔干嘛？”
他连忙回头，手里的笔身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成了两半，笔芯露了出来。
“手没事儿吧阿予？”张阳探头问了句。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颤，脑门也出了冷汗，但四五个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他深呼吸一下，摇摇头，“没事。”
周晓东冲那人开口，“知道了，你回去吧，谢了。”
等那人离开后周晓东才问，“予哥，学妹在楼下呢，估计又是不会的题，哈哈。”
他眸子沉了沉，没出声，也没动。
段莘莘来找他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什么不会的题，昨晚他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又离开的太过匆忙，她来不及反应理解不了也正常，但这个时候太关键，他不能去找她。
所有他身边重要的人，在这个时候他都需要避而远之，张阳是，段莘莘也是。
说不上时间得有多漫长，也许等到事情结束，也许永远也无法再坦诚相见。
“予哥，”林涛问了句，“不下去啊？”
其他几个也看过来，脸上都是疑惑。
他摇摇头。
后来实在没忍住，去了阳台悄悄往下看，距离那人敲门到现在已经十分钟了，她还在那里。
他看到了她。
她穿着鹅黄色毛衣，外套也没有，就那么坐在台阶上望着某处出神，一动不动，偶尔微风拂过，会吹起她散落的发丝。
他盯着她看了不知多久，思绪万千，久到眼睛干涩，胳膊撑在栏杆上有些发麻，也不想回屋。
“段莘。”他轻轻开口。
她听不见，又似乎心灵感应到他在唤她，头稍稍一偏，往另一边的方向望去。
她没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她会失落吧，哪怕这一次不会，只要他一直不见她，一直不见一直躲避，她总会放弃。
到时候，她就安全了。
他这么想着，望着她瘦小的背影，孤寂又落寞，就那么屈膝坐在路灯下，周遭一片黑暗，只有她那一小片地方散发着光。
不知怎的越看越难受，他鼻子又发酸了，心里堵的厉害。
操，又要哭了，最近怎么这么没出息。
他一直待在阳台，后来张阳推门出来了，“怎么不下去？”
他没说话。
张阳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还在那儿等你呢，半小时了吧。”
“她应该猜到我是故意不下去了。”
张阳问，“到底是什么事儿，连学妹都得瞒着，见都不能见。”
冷风呼啸着，吹得他身上发冷。
“等事情结束，我再告诉你。”
他还是那句话。
张阳叹口气，“行吧。”
“我椅子上的外套你给她拿下去吧，就说我睡了。”
张阳点点头，本来想回去，想了想又问了一遍，“真不下去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望着她的背影，摇了下头。
张阳拿着外套披她身上的时候，她几乎是瞬间回头，眼里的激动他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也更加觉得心酸。
看到不是他以后，她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下去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人的眼睛是真的会有光，也是真的会瞬间消失不见。
张阳同她说着什么，她一直拉着张阳问，两人说了好一会儿，她后面突然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他心跳立马漏了一拍，迅速往里面后退一步，不知她看见没有。
再然后，便看到她披着外套低着头往回头。
他这才松一口气，心里面空落落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五味杂陈，靠在墙边呢喃，“走吧，段莘，往前走，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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