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地狱吧
盛望单位附近他不是很熟悉，也许齐欢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派人跟踪他，他眼含泪水淡定走了很久，步伐不紧不慢，身后的人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那人伪装的很好，但齐欢毕竟不是很了解他，不知道他太过敏感多疑。
他故意走到人少的地方，把那张死亡证明揣进兜里，上一次这么控制不住的哭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奶奶去世的时候，这会儿眼睛酸涩的厉害，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他有些怅然。
他不知道身后那人到底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齐欢一定不会放过他。
已经害死了老爷子，如今估计也要他的命。
想到这里他胸口一阵堵塞，脚步慢下来，身后那人脚步声十分轻，不仔细听根本发觉不了，他时刻注意着后面，判断着那人应该离他十几米远。
他唇角弯了弯，却看不出一丝笑意，更多的是嘲讽和哀伤。
他停了下来，抬头又看了一次雾蒙蒙的天空。
还是没有下雨。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这么悲惨。
也许悲惨的只有自己，不过他倒是想找到那些和他一样悲哀的人，他们亲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接连失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也和他一样难过。
最痛苦的莫过于看着亲人离世，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替老爷子报仇吧。
身后又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他低着头沉默了会儿，突然往旁边冲过去，身手矫健燕子一般飞快的跃过砖墙，速度快到身后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松松落地，然后悄悄躲到一边透过砖墙的缝隙瞄了眼那人，是个很不面善的中年男人，戴着口罩，正气急败坏的看着四周，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下光，他仔细看去，发现是一把匕首。
他脑子嗡一声，心脏像被刺了一下。
齐欢真的要杀了他，派人跟踪他要捅死他！
他眸子一眯，眼里起了杀意。
所以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到底低估了这个狠心的女人，早该想到她能把老爷子推下楼梯，就预判了老爷子可能会死亡，但她确实那么做了。
可这一切被他看到了，她怎么可能放过他！
盛向予只觉得可笑。
如果这一切注定要让他来承受，那么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也许这悲惨的命运不应该只发生在他身上，这世界如果注定是错的，他不如反击来的更加畅快。
他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听到那人给齐欢打电话，齐欢泼妇一般难听的骂声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听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他的恨意，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笑了笑，捏紧兜里的死亡证明。
他不是罪人，齐欢才是。
他有没有罪，他自己说了算。
齐欢的住处在哪里他并不知道，但她和盛望一直在一起是事实，于是他去了盛望的家，跑了几个地方终于在地下车库看到了一辆盛望经常开的车，而旁边正是那辆红色的奥迪，车牌号都一模一样。
果然两人早已经同居，看车位旁边还有一些杂物，能够判断出同居时间很长了，齐欢应该就在楼上，盛望不知道在不在。
他眼里闪过丝讽刺，盛望这个时候应该是不知道的，也许现在正和杀父仇人把酒言欢花好月圆，甚至还在谈论着未来。
可惜，没有未来了。
如果盛望知道了齐欢是怎样一个不配做人的女人，不知会不会后悔。
可这一切无需让盛望来插手，齐欢的罪，让齐欢自己来还。
他抬头看了看监控，恰好自己在一个死角，他把外套帽子戴好压低，绕着齐欢的车走了三圈，然后离开了。
他穿梭在大街上，绿灯一亮，身边人流涌动，斑马线上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各自做自己的事，他身形修长高挑，此刻却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许区别就在于，自己身上即将背负一条人命吧。
他很快把紧接着涌现的自责压下去，自己这么做实属无奈，他没有证据，家里没有安装摄像头，当时情急之下他只顾着老爷子的安危完全忘记了要把齐欢的罪行录下来，如今齐欢为了堵他的嘴甚至派人杀他，一切的一切他都处于弱势的一方，不主动反击就只能等死。
更何况老爷子一条命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
他握紧拳头，回了学校。
宿舍里他们都在，张阳抬头，“我以为你晚上吃完饭才回来呢。”
他心不在焉，谁也没搭理，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构思。
周晓东几个凑过去，“哥你看车干嘛？准备买车啊？”
他点了根烟，一边叼着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奥迪，身后几个人一直围着他叽叽喳喳讨论，他思路一下子被打断，声音冷了下来，“滚。”
今日的盛向予阴晴不定，几人都被他一副修罗一样生人勿近的气场吓了一跳，没人敢再上前去招惹，全都乖乖做自己的事去了。
他一直鼓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深夜，一整天饭也没吃，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他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下，换了一身黑，戴了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这个时候已经熄灯了，周末的宿舍楼是不关门的，他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很久很久，烟头堆的满地都是，眼睛红血丝很重。
犹豫了很久，那条给段莘莘的消息还是发出去了，她应该是还在熬夜学习，这个时候居然秒回了。
他叫她下来，没说原因。
等了几分钟，身后的大门发出一阵轻微的细响，紧接着是脚步声，一双粉色拖鞋映入眼帘。
“怎么啦？”她站在他面前，弯腰俯身看着他，声音轻柔，“怎么这么憔悴？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出现犹如一道光，本来冷的发寒的身体一下子暖了起来，他眼眶酸涩，起身把她抱在怀里。
他抱的太紧太紧，紧到生怕下一秒她会烟消云散，他半张脸埋在她颈窝，沙哑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抱抱我吧，段莘，我就只有你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前盛向予从未做过如此越界的行为，但她什么也没问，心一下子软下来，手慢慢环着他腰。
她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喃喃着，“又瘦了。”
印象里他总是很瘦，就连小时候他都是清瘦的那种，和其他同龄人比起来身形总要出挑，她喜欢每次都摸摸他的后背，每次都能摸到硌手的脊梁骨，每摸到一次她就觉得心酸。
他抱了她很久很久，初春的深夜很冷，他不忍再让她这样在寒风中待着，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宿舍楼的灯陈旧，光线昏暗，他逆着光，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脸庞，看不清脸。
他似乎冲她笑了笑，很温柔，“如果有人跟你问起我，无论是谁，你都要说不认识，知道了吗？”
“为什么？”她看着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他似乎要离开。
他沉默了一下，没回答，又嘱咐着，“段莘，从现在开始，我们是陌生人。”
他说完便把她往宿舍楼里一推，她一个踉跄，再回头时，他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盛向予？”她不知为何，下意识唤了声他的名字。
风声呼啸着，无人回应。
凌晨两点，他避开了所有监控来到齐欢的车子旁，把工具拿出来往轮胎上一阵倒腾，半小时以后他站起来，红的耀眼的车身映出他的身影，犹如血泊里的死神。
“下地狱吧，”他轻轻说了句，“齐欢。”
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他叼了根烟，晚上的凉风吹在身上，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心里放下了一些东西，轻飘飘的。
他什么也不怕了，什么都无所畏惧，只要齐欢死，他哪怕之后蹲一辈子牢狱也无所谓。
他在街边坐下，身后空空荡荡，面前一辆车也没有，他抬头第三次看天空，没有星子，一片漆黑。
“老爷子，您一定不希望我这么做，”他轻轻开口，“但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让她黄泉路上再跟您道歉吧。”
那天他彻夜未归，第二天周日回学校的时候，想起来要看一下新闻，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张阳几个还在睡，大清早的谁也不想起床，窗帘还拉着，他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换了一遍，把换下来的衣服连同工具拿到浴室，打火机点燃了好几次才成功。
他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一堆逐渐烧焦成黑色的衣物，眼眸里映着张牙舞爪的火焰，神情冷淡。
快要烧完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张阳探进头来。
“阿予？你晚上去哪…”张阳似乎看到了地上一堆黑色烧焦的衣物，吓了一跳，“卧槽阿予你烧什么呢？你别想不开！”
张阳几乎是猛地冲过去踩灭了火，又拿水泼了满地都是，火被熄灭，地上一摊黑色还剩下一点依稀能看出是衣服。
张阳吓得蹲在他面前，脸上满是担忧，“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非要寻这种短见？”
一夜没睡，他有些神色恍惚，呆愣的看着张阳。
张阳摇晃着他，“说话呀盛向予！我他妈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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