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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血契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亲眼所见,当时我就在宗祠外!那个叶迢脸都绿了!”

        院子里笑声掀翻了天,沈珣狂拍大腿,眼睛几乎笑出泪来,“我天,笑死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五这么会气人,‘承让’二字,我是叶迢我要一头撞死了!”

        说完又锤了锤桌面,“可恶啊这么精彩的场面我居然没亲眼看到!”

        闻言阿肆耸了耸肩膀,“谁让你伤还没好呢,只能我跟庄主一起去咯!”

        “欸,不过我不太明白,揽潮剑本来就是天璇宗师的佩剑,他陨落之后,由他的徒孙继承没问题啊?为什么会有人反对……”明煦出声问道。

        沈珣道:“就是因为天璇宗师去世,所以有些人才敢蠢蠢欲动。”

        “可是太华山就算没了天璇宗师,还有谢掌门啊,他虽不及邱宗师,但到底也是剑道大能啊。”

        “丰山一战太华山损失惨重,谢掌门上一次出剑还是丰山一战的时候,此后他基本上都在山上闭关修行,没有人再见过他出剑。所以,很多人猜测,他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修为大跌了。”

        沈珣叹了一声,“天璇宗师虽说遁世归隐,但到底是剑道第一,所有人都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回来,说不定那时他已经得道飞升了。所以即便太华不复往日兴盛,也仍旧没有人敢挑衅它。”可谁知,天璇宗师已经陨落多年,得知此事后,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人也愈发大胆起来。

        “这样啊。”明煦喃喃道:“谢掌门好像现在真的不怎么管事了,据说如今山中一切事务都由大弟子蒋恢台代为处理,我听人说,大概掌门之位也会传给他。”

        “不一定啊,这次事情这么一闹,岳启算是在十四洲彻底出名了。”阿肆啧啧叹道:“大家都猜测他或许是太华山下一任掌门。”

        “打住打住。”听他们猜测起这些,沈珣连忙打断喋喋不休的阿肆,警告了两句,“这种话不要乱说,传出去不好听。”

        “知道了知道了。”阿肆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道:“只是猜测一下嘛,又不会掉层皮。”

        说罢眨了眨眼睛,“你就是听到那谁你……”

        沈珣脸色一变,弹了弹她的脑门,“嘿!话真多!”

        阿肆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明煦一脸茫然:“什么谁啊?”

        ……

        离开明州时正值盛夏,如今秋季将近,也没有往常那么炎热了。沈宥铭的病反反复复拖了一个多月之久才逐渐好转,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不算,精神气也大不如前了。

        沈珣声音顿住,低头看着已经被哄睡着的沈宥铭,他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

        沈宥铭病后没以往活泼,他又是个小孩子,不肯好好吃药,总要人千方百计地哄骗才肯喝两口。沈珣几日前从天横山回来之后每日便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哄他的小侄子喝药睡午觉。

        走出院子后,沈珣穿过练武场,和遇到的师兄弟们打了招呼。练武场后有一座山,从外表看去似乎只是一座并不算高的,普通的小山。然而从山脚的石门进入,其中却别有洞天。

        无数阵法在其中悄然运作,层层叠叠直冲而上,又有机巧之物井然有序的转动着,沈珣甫一进入,便有旋梯迎面升起。沈珣走上前去,缓缓摇着一侧的把手,旋梯悠悠上升,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第一层放置的只是普通的秘籍与内功心法,第二层是一些高阶的宗派武学,第三层是一些游记,奇闻异事等等的书籍,。

        沈珣停止转动把手,梯子最终停在了第三层。

        他径直走向了放置记载魔族一类书籍的架子,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多月前在丰山中的遭遇。先前回过祁乐山庄一次,但当时忙着养伤,还有准备百家大典的诸多事宜,所以并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事情。

        传说中邱楚岚率领修士六千余人与魔头窦琛在丰山中大战一场。那一战虽是胜利,但人界修士也惨伤严重,后来的几十年安宁也可以说是因为人魔两界都没有余力再进行一次争斗了。

        岳凌霄堕魔的缘由他无从可知,天璇宗师又因何而死太华山只说是重伤难愈,反正他是不信的,整件事情他能弄明白的大概也只有络新妇能逃过搜捕的原因。

        古籍上说,络新妇时而需要蜕皮,蜕皮期间虽虚弱无比,但在这之后妖力与修为都会得到增强。

        传言道络新妇蜕下的皮与其身别无二致,一百多年前曾有人于蜀中见过一只络新妇,遂联合众人,围攻过程中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副可以以假乱真的躯壳。

        当年逃过围剿的那只络新妇想必就是借助蜕下的壳瞒天过海,后来吞下岳凌霄,也是为了帮助恢复自身因蜕皮而受损的修为,只是它伤得太重,再加上岳凌霄的魂魄与她争斗数年不肯屈服,反倒让这伤势愈发加重了。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络新妇死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些伤。

        沈珣凝神一思,迅速下了楼,他想起,上次天横山突然出事,飞云宫派了不少人来处理伤患,那时许清彦也在,还特地和他说过,若是有什么不适,可以去找她。

        许清彦可以说是这一辈医术最高的人,甚至可以说,飞云宫立派至今都没有人可以超过她,只是因为她是女人的缘故,因此即便声名在外,也依旧只能做个门中长老。

        不过也正是因为只是个长老,她没有那么繁忙,不必处理太多事务,这次突然找她,应该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说起来,他其实与许清彦并不熟悉,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随着沈稳拜访过几次,私下里倒是没什么交集。

        许清彦有个医馆,不过这些年她不常待在医馆当中,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外义诊,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到底在不在。

        沈珣没有告诉其他人他的行踪,一个人去了医馆,青姨正在给人拿药,他挥了挥手,唤道:“青姨,许姐姐在吗?”

        “姑娘刚回来,在后院晒草药呢。”柜台前的妇人点了点头,奇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了,是不是又在外打架,受了伤?”

        “没,哪有啊,只是前段时间在天横山上受了点小伤,我怕留疤,来问许姐姐要点药擦擦。”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留疤啊?”

        “可不嘛,我爱美得很呢。”

        沈珣嬉笑一声,大厅里的其他人看他说话一点也不害臊的样子,有几个年纪轻的姑娘甚至笑出了声。沈珣听见后丝毫不羞,甚至眨了眨眼,惹得几个偷看他的姑娘红了脸。

        绕过一段长廊,便是医馆的后院,今天天气好,地上铺着不少药材,沈珣低头注意着脚下,生怕不小心踩到什么,绕过几个架子后,便看到许清彦蹲在一边,正择着框里的干药草。

        “许姐姐?”

        许清彦闻言抬起了头,她只着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看上去素净又清丽,见来者是他,眉间有些疑惑,抬起头道:“你怎么来了?”

        “嗯……我没事就不能来拜访一下你啊?”沈珣讪笑一声,凑到她跟前。

        “从前只有琼霖让你来你才来,什么时候自己主动来过?说吧,何事?”

        “哎!我就知道我瞒不住你,我这次来没有告诉我阿姐,我是有些私事要请教您。”

        许清彦停下了手中的事,不解地看向他,沈珣定了定神色,低声道:“我想要问问,什么情况下伤口会自动愈合?”

        “你说的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前一段时间丰山出了一个有些棘手的邪祟,我阿姐派我和几个师弟师妹去查看。没想到在丰山中作乱的是二十年作乱的那只络新妇,我与几位好友合力将它铲除,但都受了不少伤,尤其是,在打斗中,那络新妇脚上的钩子扎到了我体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伤口居然自己愈合了,而且刺到我之后这络新妇还莫名其妙受了重伤。”

        “你是说,它在伤到你的同时自己也受了重伤?”许清彦皱了皱眉。

        “是啊。”

        “一般来说,这种妖物身体带毒,你若被它伤到,不会出现伤口愈合的情况,只怕是解毒都要困难得许多,你在之后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沈珣沉默了起来,要说起在这之后有什么症状,细究起来确实有,在中招之后那段时间,他体内真元暴走,头痛欲裂,据岳启提起,他甚至痛苦到捶自己的头,颇有要走火入魔的架势。

        “我感觉,那钩子扎进肩膀后,我的头非常痛,并且体内的真元也变得很暴躁,但是过阵子又变好了。”

        “你过来。”

        许清彦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屋子里去,“按照你的说法,我怀疑是络新妇体内的毒素对你的血液经脉有些影响。”她将手指搭在沈珣腕上,片刻后,却是“咦”了一声,困惑道:“不对……”

        沈珣的经脉确实有些变化,较之普通人,更为坚硬宽长,她能感受到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彰显着主人极为充沛的活力,“你的体内气息是有些不稳定,但真元正常,我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那个络新妇并没有伤到我。”

        “不可能。”许清彦抬眼看了看他,顿了顿:“但也不排除,只是八成另有原因。”她收回手指,凝神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血契的东西?”

        “好像,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傀儡术?”

        “是也完全不是,两者之间若建立了血契,一方则要永远服从听命于另一方,且这种关系无法破除,并且会延续到后代,直到有一方或是双方完全消亡,不复存在,这种血契才会被解开。”

        “这怎么跟土匪似的。”

        “两者一旦缔结这种关系,便无法再解除了。”

        “傻吗,谁要去弄这个,还子孙后代都必须服从另一方,谁愿意?”沈珣撇了撇嘴,惊奇道。

        “有些人太过弱小,为了寻求庇护,就会选择与强者缔结血契,或是有求于人时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只是血契一但形成,必须永远屈服,效忠于对方。”许清彦顿了顿,“除此之外,作为‘奴’的一方并不会对‘主人’造成任何伤害,如果做出逆反的举动甚至会受到严重的反噬。”

        “许姐姐,你的意思是,我与络新妇缔结了血契?”沈珣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但是我从前并没有遇到过这个妖怪啊!”

        “不一定是你,也有可能是你的父亲,你祖上的任何一个人。当然了,这也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见过缔结过血契的人,这事也许会有其他的原因,我会再替你查一查。”

        沈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蚩楚楚的人?”

        许清彦微微蹙眉,“蚩……楚楚?这个姓氏在中原很罕见,早年我游历苗疆的时候倒是遇到过几个姓蚩的蛊师,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啊没……我就看书的时候瞧见了,有些好奇……可能是我看错了。”沈珣尴尬地摸了摸头发,直起身对许清彦拱了拱手,“姐姐,我没什么要问的了,谢谢你了,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先别告诉我阿姐,我怕她知道了要担心。”

        许清彦点了点头后便不再说话,她继续低头去理那些药草,沈珣看她去忙之前的事后,便静悄悄地离开了后院,和青姨打了声招呼,独自往家走去。

        中原并没有姓蚩的,那络新妇口中的蚩楚楚又是谁,是它临死时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人呢?还有它说“原来你没死”,这个你又是指的谁。

        烦死了!

        沈珣又回到藏书阁,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可是他翻遍了整个藏书阁三楼,都没有看到有关任何沈氏与络新妇缔结血契的记载。

        难道是阿娘,怎么可能,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而已,如何使实力强大的络新妇臣服于她呢?

        沈珣有些颓废地坐在阁楼的地上,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书,他想,若是从这个角度并不能发现什么,那就换一个方式,看看能不能查到关于蚩楚楚的传闻。

        传说中,中原修士与苗疆修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中原人总觉得苗疆的修士有些邪门,正儿八经的路不走,非得钻些邪门歪道,弄些毒啊蛊的,常常杀人于无形,不怎么地道。

        而苗疆的修士又觉得中原人畏手畏脚,都是些伪君子,因此千年万年来,中原修士与苗疆修士一直没多少往来。

        苗疆,苗疆,沈珣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了几句,他蓦地一顿,想到一个多月前他在横州那个小酒馆里听到的传闻,那个被魔头窦琛拐骗的女人不就是苗疆的圣女吗,蚩楚楚会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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