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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好久没回家了,陆归鸿坐在客栈里,看着外面外人来人往,又看着随处可见的祭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年到头都在野外寻医问药,突然回来了,倒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他孤身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很快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盯上了他,三步两步凑过来搭话。

        这人他也认得,是个住在附近的混混,名叫阿金,虽然无礼评判别人的长相不好,但陆归鸿每次见到这个阿金,都觉得他长得有些奇怪,阿金嘿嘿笑了一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陆子,有没有找人算过风水啊?最近不太平,感觉你们家这里不太妙,地底下的坟该迁一迁。”

        陆归鸿越听越糊涂,“坟?什么坟?”

        阿金这么一套说下来,确实让人有些糊涂,陆归鸿向来不在这些事上上心,也不知阿金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企图,所以编故事,有意这么说的。

        “你还不知道?”阿金看了看左右无人,略微提高了声音:“这客栈不是新选的地方吗,没卖出去之前我也看过这块地,地段又好又便宜,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我正犹豫着呢,归柔就直接买下来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地方闹鬼啊。你难道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陆归鸿还真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只不过一直无人可问,既然阿金起了话头,陆归鸿正好顺着提起,“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一件事,都说这里有神明庇护,吸引了不少邻国的商旅和移民,我在城门的时候也见过了,确实如此,可如果人人都往朔州城里跑,这地方怎么不见人多呢?”

        阿金嘿了一声,“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城中人来人往,都是流动的。不同的时辰,在外面的人也不一样,有的去干活,有的去串门,你只是没赶上。”

        按陆归鸿的所见所感,几年前城中的热闹远胜如今,到了现在不仅人没有变多,反而还变少了。可不见城民议论,谢遥和鸢萝初次来访更不知道,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加上这一路遇见的怪事,越想越是心乱。

        他想向阿金多打听些事,可刚想问他问题,阿金就得寸进尺,开始挤眉弄眼,揉着自己的肚子。

        “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这肚子真是饿得受不了,这人一饿啊,真的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归鸿无奈,挥手叫来店里伙计,阿金明显就是想要卖关子,陆归鸿也不想和他耗着,于是叫后厨端了几盘现成的菜和剩饭剩菜过来,阿金对于陆归鸿在自家买饭还要付钱之事颇为诧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只是看客栈伙计对陆归鸿还算尊敬,才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毛病,不过等到饭菜端上来,他就立刻被吃的吸引,也懒得问了,狼吞虎咽吃起来。

        “快吃,吃饱了赶紧说。”

        阿金嘴里嚼着饭,口齿不清地念叨:“你们是不是换厨子了?这个做的饭可大不如前了。”

        陆归鸿懒得理他,这人整日混吃混喝,平日买什么东西都要讨价还价半天,如今白给,还这么挑三拣四的,当真是没救了。

        阿金张大嘴巴,一口肥肉刚到嘴边,还没闻够味,那肉就凭空消失了,除了那块肉,碗筷饭菜也一并被收走了,阿金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老板娘说了,这地方不欢迎你。”

        阿金好久没来了,也不认得这人是谁,看他年纪不轻,估计是个管事的。他的脸皮一向很厚,即便是对方不客气,他也无所谓,仍然嬉皮笑脸的:“都多少年的邻居了,你还跟我说这个。”

        不料那个管事的人真如一块石头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都摆着一张臭脸,一点没有通融的余地,看他赖着不走,甚至要喊人把他拖走了。

        阿金自然不想找打,还是决定自己先溜,走之前目光还在未吃完的饭菜上面流连,不忘小声骂一句:“看她这个小气样子,臭婆娘,怪不得她家男人抛下她跑了,这种臭女人,活该嫁不掉。”

        那管事倒是没说什么,可陆归鸿一听这话就来了火气,正要叫住阿金理论,就被人拉住。

        “别和这种人计较。”

        阿金跑的很快,陆归鸿又被拦着,怕是追不上他了。

        有个伙计忙着劝他:“东家是不是觉得无聊,找点事做?我看您之前的书房里藏书颇多,文人墨客大多喜欢画画,不如我取些纸笔来,您别被这些人搅了心情。”

        他们说干就干,吩咐下去之后,还没等陆归鸿反应过来,转眼间笔墨就在面前摆好了,他也觉得好笑,这一回了家,所有人还真是把自己当小孩一样。

        他脑中一团乱麻想不清楚,找点事做转移注意也好,随意一瞥,就看到了远方大漠落日,壮阔非凡,便拿过纸笔,信手涂鸦。心情确实跟着平静了下来。

        “真漂亮,除了颜色不一样,真是画得和真的落日一模一样。虽然地方是鬼地方,但还是有可观之出的,对吧”

        陆归鸿画的入神,全然没有察觉身边有人在看,抬眼一看,才发现梁采薇正看着他的那幅画。

        “哪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怎会无甚可观,梁姑娘别笑话我了。”

        梁采薇摇头:“我是说真的很像,你这画没有浓墨重彩的颜料,倒是画对了,这里有沙暴和暴雨的时候,就是什么颜色都没有,灰黑一片。大漠里有的是穷山恶水,你虽然家在这里,应该也没去过什么险恶之地吧?”

        陆归鸿仔细想来,也确实如此,为了找灵草灵药,他寻访了不少名山大川,反而从来没有游历过朔州的山,因为人人都说这里危险,反而是中原山川秀丽怡人,哪怕他人生地不熟,也不觉得如何危险。

        梁采薇继续道:“就好比,在这里八月飞雪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还有就像许多风物志里记载的一样,那座传说中的火焰山,白天热汽腾腾,到了晚上,山间的焰火将四周照得通红,鸟兽尸体到处都是,好多听起来不可能的事其实并不全是无稽之谈。”

        陆归鸿刚想和她多说几句,可还没张嘴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喧哗声也随之而来,他站起身来向那边张望,只见客栈中人乱作一团,然后屋后有黑烟升起,有人喊了一声“着火了!”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客栈的伙计起初也有些忙乱,不过他们也算训练有素,客栈又到处都放着水缸,很快就开始有序救火。食客们自然恐慌,好在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但这毕竟危险,众人都惊魂未定,陆归柔出来亲自解释,又免了饭钱,才稳住了大部分人。

        梁采薇本欲上前帮忙,不过走到半路,发觉已经用不上她了,她一个外人,算不上人人都认识,只怕上去也是添乱,于是便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情况。

        眼看这场火灾无人受伤,陆归柔便转而开始清点财物,她最近新得了不少宝贝,这一清点才知道,烧坏的没有,被偷走的倒是不少。她本来有些慌张,发现丢的只是南院的东西之后,又松了一口气。

        梁采薇和陆归鸿站在一边,也看明白了个大概,今天的事并非偶然,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不过那么多东西,终归不好转移,更难销赃,陆家在这地界有些人脉,只要找的仔细些,应该不难找到。

        可还不等他们去找销赃的渠道,就有几个人前来回禀,说是已经抓到了贼,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南院的财宝,而是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眼看陆归柔的表情如此凝重,梁采薇也来了兴趣,和陆归鸿说起来:“南院的东西是我送来的,我自认那些东西已经很值钱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陆归鸿也一片茫然,每年这时候他基本都不在家中,他姐姐将这些事情看的极重,一直小心保密,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能说,只能摇头。

        比起他的束手束脚,梁采薇反倒爽快多了,“我去问问,敢在这地方偷我带来的东西,胆子也不小啊。”

        或许是因为此事确实与她有关,陆归柔也十分痛快,直接就同意她一同去看了,左拐右拐,才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暗室,梁采薇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发现此地竟是建造了不少牢狱,还没进去,就听到几声鞭子的破空之声,然后就是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

        等梁采薇要进门的时候,又被陆归柔拦住。

        “先说好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早晚的事,江湖上的人都会知道。可提到谢千风的事你总是这么冲动,我怕会坏事。他的这把剑,你不会想抢过来吧?”

        “你得到的那件宝物,居然是沧浪剑吗?”梁采薇倒是没有她预想的那般激动,试探问道:“买家出了多少钱,五千两?”

        陆归柔面色淡淡:“你是说黄金吗?愿意出这个价钱的人太多了,连个零头都不够。”

        梁采薇握紧了手,说来也是无奈,寨子里的兄弟虽然不少,武功也不低,可到底比不上陆家家大业大,其实陆归柔这些日子已经抓住不少贼了,里面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从风声传出去之后,就又各种各样的人躲在百岁堂附近,新找机会伺机而动。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的,保护名剑在梁采薇看来比偷剑还难,就算夺过来,她也护不住这把剑。

        梁采薇直言相告,陆归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算是放心下来,吩咐手下开门,“行了,先停手,让二位歇一歇,喘口气吧。”

        那扇厚重的门被突然打开,刺眼的日光照进漆黑的屋内,一时间屋内屋外的人都有些不适应。

        这屋里吊着一个灰衣人,一个青衣人,刚才一通喊叫还没听出来什么,此刻二人一抬头,梁采薇可是看得清楚。

        这二人分别是过江龙和百里飞星,过江龙高大健壮,百里飞星瘦小纤细些,他们一个是海上横行的大盗,一个是夜入千户的飞贼,官府追缉多年都拿二人没有办法,不料今日双双交代在这了。

        百里飞星被打了半天,又被亮光晃了眼,确认再三才敢说话:“梁采薇?哎呦,今年可真是衰星入命,大贼小贼都栽到了陆家,盗门不幸啊。”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们的境遇并不相同,起初光线昏暗,被打得头晕眼花,百里飞星还以为她也是被抓来的,现在凑近一看,梁采薇似乎和这家老板娘关系不错,是被当做客人来招待的,哪有他们这么惨,又改了口:“采薇,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要是认识人家,就帮兄弟说两句好话,要是这么袖手旁观的对老朋友,那可就太疏远了。”

        梁采薇并未理他,反而悠哉地查看桌上和地上堆放的东西,都是从二人身上搜刮下来的,有攀墙的铁爪,开锁的铁丝,扣钥匙的朱砂泥,也没什么新鲜的,做贼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这两人在道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江龙抬眼,“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放人,要多少银两,开个价吧。”

        陆归柔冲他笑了笑:“贼头子要是能心甘情愿交钱赎人,那才真是稀奇了。我家里财宝太多,和你们这种人天生就是冤家对头,要是大发慈悲,放了你们这种天天惦记我宝贝的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过江龙冷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神色冷淡:“向来都是交钱放人,□□也有□□的规矩和原则。你该提防的是这家伙,百里飞星刚才已经夺到了剑,却因武功稀烂无法全身而退,居然要把沧浪丢到火堆里。丢了东西总能找回来,若珍宝就此损坏,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眼看陆归柔的脸色不太好看,百里飞星也气急败坏,唾沫横飞骂了句娘,恶狠狠瞪了过江龙一眼,又忙着辩解:“我只是嘴上说说,没想过真的损坏,沧浪剑可不是一般宝贝,弄坏了我也舍不得啊,再说了,那种剑哪有那么容易被烧坏,你这个老东西才是,一路偷偷摸摸跟着我,想捡现成的,我偏不让你如愿。”

        他看了一眼梁采薇,又对陆归柔笑道:“我们其实和采薇一样,她能做的,我们也能做到啊。”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也不知道陆归柔和梁采薇到底什么关系,不过以他的江湖阅历,多少能猜到些端倪。

        商人利字当头,以利相和,百里飞星只怕说多错多,意思到了就罢,所以没说几句又转到了别处,“老板娘,说起来,你们陆家的家丁护院功夫可真是了不得,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谁家能有这么硬的实力,能有这么多的奴仆护卫,关键功夫还个顶个都这么强,不知您老是从哪里寻来的高人,真是令人佩服。”

        哪怕过江龙对百里飞星一向看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的没毛病,回想刚才交手时,凭借他们二人多年的阅历,也摸不清那些人的内功根基和武功路数,那些人全都蒙着脸,几招下来只觉得阴寒异常,最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不知疲惫,也感觉不到疼痛。

        这里的光线昏暗,陆归柔的表情和声音都变得有些阴恻恻的:“既然你们这么崇拜他们,那我就把你们变得和他们一样好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陆归柔对角落中的人点了点头,梁采薇同样不解,陆归柔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是要赶人了。

        “行了,看也看了,说到底就是因为盗剑的事,我还有些私务要处理,采薇你就先回去吧。”

        过江龙现在如俎上鱼肉,早已不见了平时的威风,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恐慌,梁采薇本想回头多看一眼,可很快已经被人推到了门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关上。

        门的另一边,陆归柔命人取来两个小瓶子,拔出塞子就要往他们嘴里灌。可哪怕他们向来不拘小节,也不敢随便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陆归柔也不强迫,反而给他们松了绑,“这东西稀少得很,若不是看你们有些武功根基,我还舍不得呢。你们听没听说过这里有种奇异的雨水?”

        过江龙和百里飞星活动了一下身体,才有人回话:“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座病山吧?”

        陆归柔说不上生气也算不上高兴,“什么病山啊,那可是神灵的恩赐。神赐的雨水,对眼力和耳力都有不小的助力,服下之后日日都觉得神清气爽,就算受过重伤,筋脉俱断的人都能被完全治愈。”

        她把那两个瓶子立在二人面前,“刚才不是说想要投诚吗,现在看来也没有多少诚意啊。”

        梁采薇人是出来了,可一直不曾走远,她感觉这里异常的安静,那些蒙面护卫侍立在侧,一个个异常安静,就算叫他们也不会回话。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陆归柔出来,陆归柔看到她也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梁采薇向后看了一眼:“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陆归柔只是神秘笑笑,并不回答,自顾自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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