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代：风雨江湖15

或许连韩令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做到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可能是因为他打心底觉着孟阮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对他，也可能是因为他认为孟阮一直是个热心肠的好少侠，他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他很信任他。

        他从来没有将自己身中寒毒的所有错强加在孟阮身上，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蒙在鼓里的受害者而已，韩令殊一直是个心软的人，受不得别人掉眼泪，也舍不得看别人孤苦无丁的样子。

        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没有了母亲，父亲对他也比较冷漠，所以他那时就想啊，是不是我学了医，我可以救人，母亲当初就不会死了？是不是只要我表现的再温顺一点，再努力一点，父亲就会喜欢我了。

        他不知道，他也很迷茫，但他学会了徒步向前走，用自己的行动换回了认为他冷血的父亲。

        他不冷血。

        他从来不这么觉得，他也害怕别人这么觉着，所以他一直都在拼命的救治，用尽自己的所能，恨不得牺牲掉自己。中了寒毒的那一段时间，他除了悲痛，却也多了点释怀，他认为他已经活够本了，如果真的死在了孟阮的手里，除了父亲，他也真的没什么可牵挂的。

        “你们的身上都有好多故事。”

        水谨意淡淡的开口，纤手一伸拿起那柄剑，在韩令殊的注视下撩开袖子扎进了自己的手臂，点点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桌上，韩令殊瞪大了双眼，站起的幅度之广让凳子咯吱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

        “我给你看。”水谨意一脸风轻云淡地将剑拿开，露出了自己完好无损的小臂，“这个很安全。”

        “到时候他要是真的想杀你，就让他用这把剑吧，这里面用了…嗯，花丝牵着一个木块，剑柄是中空的，到时候他用力握住剑柄，花丝受到牵力就会把木块拉上去，被木块挡住的假血就会流出来，剑刃也会收进去。”

        水谨意自动省略掉自己花丝的事，把从一只野兔子身上吸下来的血擦净，拉开剑柄顶上伪装成铆钉的小圆扣将血倒了进去。

        韩令殊这才注意到在那个小圆扣的内部绕着一圈晶蓝色的细丝，细丝如发，不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更别提正常人压根就想不到去扣剑柄上的铆钉。

        好精巧啊！

        但……

        “那这把剑，它是没有办法攻击吗？”

        “不，还是有的。”放回瓶子的水谨意确保血没有露出来，抓起剑柄往桌上一劈，瞬间将它劈出了一道裂痕，“不管是用力还是不用力，这把剑的剑刃在侧劈的时候可以做到削铁如泥。”

        震惊的韩令殊：…好精巧！

        感知到情绪的水谨意浑身雀跃，再次从怀中掏出一瓶假死丹递给韩令殊，示意了他一个都懂的眼神，“你的父亲如今很想你，你可以选择吃掉一粒假死丹，我会为你准备马车的。”

        他带着一身的好心情走出了门，抱起睡在屋檐下等着他的番图，回到房中换身衣服，重新带上兜帽前去了魔教的大堂讲晨话。

        从他来到这的第一天起，他就跟魔教达成了一个共识，每天早上开会讲昨天发生的什么事，有什么重大的事需要处理，今日的谁谁谁做了什么事，需要表彰谁谁谁…

        水谨意深知一个人不能一瞬间让他改掉一朝一夕，但习惯毕竟是从日子中养成的，多说多做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

        更何况，现在的魔教改变已经挺显著了，从最开始的口碑严重受损，思想以实力为尊，到现在口碑略微好转，时常帮扶弱小，水谨意是可以看到他们的进步的。

        像那些迂腐的，不服从不听话，坚持自我的，他手不留情，该罚罚，该杀杀，借助一众植物动物的口述哪弱抓哪，将魔教管的服服帖帖。

        不听话是吧？

        不听话明天你的黑历史就会全魔教都知道了。

        水谨意嘴角露出一抹笑，推开那扇铁门，走进了吵吵闹闹的房间，瞬间，整间屋子鸦雀无声。

        “我们今天来谈谈，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人…”

        -------

        孟阮是在晚上醒来的。

        星空已洒满大地，万物在相继沉睡，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脑里昏昏沉沉，仿佛做了一个大梦。

        韩令殊就这么坐在他的床边，见着他醒了，连忙将桌子上的菜粥端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孟阮反应不过来什么，只僵硬的一口一口往下咽，直到一碗菜粥喝完，他才回过神。

        “韩令殊。”孟阮瞧着那边正在收拾碗筷的韩令殊，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那滋味让他牙根发麻，不禁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了那句盘旋在脑海中的问话：

        那你想怎么做？

        报仇。

        具体呢？

        杀了他。

        杀了韩令殊。

        要报仇。

        记得直视你的内心。

        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要做什么？

        杀了他。

        孟阮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掀开被褥走下床，视线一下落在了床头的银剑上。他模模糊糊记着这把剑是谁给他的，但他想不起来他的长相了，或者说，他感觉自己的所有记忆都被模糊起来了。

        他记着他叫孟阮。

        收拾碗筷的叫韩令殊。

        他要报仇。

        要报什么仇？

        他也不知道。

        但他要杀了他。

        孟阮握紧了剑柄，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韩令殊走去。没有掩饰的脚步声分外清晰，韩令殊动作顿了下，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碗筷叠好，在口里吞下了一颗假死药。

        他没有躲，也没有闪，就这么挺着腰杆，直直的站在那里，如同第一次见到孟阮时，那个勇敢站在他面前替他挡住袭来的石子的小娃娃。

        可现在，那个穿着肚兜满地跑却还要护着他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大了。

        “滋——”

        孟阮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剑刺入肉里的声音。

        泛着血腥味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凉气。他觉得他可能是病了，连感觉都错了。

        韩令殊倒下的那一刻，孟阮没有感觉到任何痛快，只感觉心闷气短，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世界上的所有物都离他而去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被血染红的刀从他手中脱落摔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令殊？”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视线才重新在滑落在桌角的韩令殊那聚焦。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可他甚至连怎么扶起他都不知道了，他的身子不听他使唤，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向那具冰凉的尸体抓去，伸出去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到地方。

        他好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冷静，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明明他不想这么干的，明明他不应该迁怒他，明明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陪着他，为什么他没有看到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现在…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孟阮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表情迷惘，心中抽痛，泪水却老老实实的压在眼眶里，挤都挤不出来。

        他好难受。

        他好想像以前一样趴在娘亲的怀抱里，像以前一样跟着爹爹在树上打枣吃，像以前一样带着韩令殊去闯祸。

        他忽然记起了已经忘记的回忆，似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过的真的很快乐。他也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行侠仗义，因为韩令殊体弱，他想着，如果自己多帮一帮别人，或许在他困难的时候，就会有别人愿意帮一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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