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正文·三十四
周末我和李艺那伙人凑咖啡厅一起商量了不少关于年末晚会的事情。晚会规定一个班级至少准备两个节目,题材不限,而南哲校庆历年来的主题就是“收集片段,记录成长”,表达成长的方式则是拍摄一段属于班级同学的视频,这视频还不能敷衍潦草,视频得有纪念意义,各个班抢破头都想凸显自班风采,都想拿奖,都想被人记住。
曾在校园里生活过学生们在这儿留的欢笑记忆历久弥新,我们刚进校时看过许多最具有故事感的东西,无论是有声画的vcr,还是挂在展览区的优秀物件。这两年一班在娱乐活动上是第一名的常客,第二名时常有变数。
我很清楚的记得,去年的第二名是五班。
五班属于优良班级,整个年级笑话他们是“挣扎于瓶颈的栋梁”。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里头的学生除了闷头想升班的办法就是思考怎么压倒后来者,论才华他们比不过一二班,论坚韧力比不上三班,平均颜值这方面只能算过得去。
所以为什么能在校庆上得第二名?
因为姜瑜。
当时负责vcr制作的人将拍她的照片和视频放到了大屏幕上,其中涵盖了不少她的杂志混剪,时长占了总长的一大半,关于这个剪辑,评论好坏掺半。一部分人说五班过于投机取巧,拿了个现成的例子来忽悠人,姜瑜那些视频实在古老,一点儿不新鲜,说这么搞好像班里就她一个人似的,未免太冷清了;另一部分人的观点简单,纯粹是欣赏她的脸和身材,赏着赏着就开始哥们儿几个讨论她这种类型的妞谁能弄到手……总之那段时间年级里风声鹤唳,众人的活跃度极其高涨,不比高二那年差。一时之间又有太多正负评论缠上她,纵然无人知晓她的过去,也仍然有人站在第一线带节奏。
但无论怎么带,五班也得奖了。这背后,男生们付出多少努力在投票上显而易见。
姜瑜那一整天都没露面。
没露面,还能带来如此大的反响,多可怕。我不知是该羡慕她独特的吸引力,还是该嘲笑那群爱口嗨的行动派。
后来几个朋友聊到了这一件事,就在我刚回忆完的时候。李艺彻彻底底品味完,提议要不要把姜瑜加进去,毕竟她也是班里的一份子。我没接话,听着其他人发表观点。
其实都有这个打算,一早就把她揽进想法里了,然而顾虑太多。没人了解她的真实性子,她给外界的第一形象是美,第二印象是妖懒,第三印象是生人勿近。
这三个点挑出来没一个能让我们鼓起勇气把她搬到我们这个大团体。万一私自加了有关她的东西,她不乐意,到头来羞愧的是我们,万一加了她被别人说闲话,不高兴的还是我们。
如此难做,偏又想制造出点新奇的玩意儿。几个人叽里呱啦商讨一大堆,李艺率先败下阵,不过念头始终没打消,她挨近我,脑袋靠我肩头,叹口气,郁郁不得志样,说:“太难了,像别人我都是直接问,问完就放的,她我就根本不敢问。”
“我也……”一朋友接,“我感觉她挺不喜欢宣扬的,去年她不是跟那个何许豪吵架了吗,就因为他没提前打招呼就放了她的视频片段。”
“这赖何许豪,他当时确实做的不对。”李艺说,“但她现在跟我们一个班,而且她有些照片动图真挺不错的,不放进去有点太可惜了……实在不行,到时候一起去问问?”
最后一句话,她冲着我说。
我挺怕,回她了个,再说吧。
至于什么时候能再说,我不得而知。
这个话题暂时被搁浅,周一上学,路上堵得不成样子,我爸最近出差没办法载我出门,我妈开车技术一般,我没劳烦她,一个人上了早班地铁。听着呼啸的声音听了半小时,而后匆匆忙忙从偏门冲进校园。
此刻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分钟,每周一的早上都有升旗仪式,校领导会统一要求着校服,今天也较为特殊,会有数名上级领导来巡逻,所以校方在仪容仪表这方面管得更严,周围的学生精神面貌出奇一致,心有灵犀地一窝蜂往前跑,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简直让人胆战心惊,我急着回班,脚步极其快,而当我超过多数人奔到前头时——
却看见了在前方不远处的姜瑜。
距我五米左右,背对着我走,走特慢,和其他人的健步如飞对比鲜明。她着着冬季校服,裙子长袜皮鞋,上头套了件自己的黑色外套,蓝色的卷发披在肩上,蓬松浓密,贼漂亮。她腿形极为优越,袜子一穿那叫一个绝,而且人又不驼背,人高背直,整个人显得特别力挺,往那儿一站就是焦点。
周身男生相互用眼色无声交流,步伐有意识变慢,我也不自觉慢下来,盯着她,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一个外来者,格格不入偏吸人目光。
那一刻,风很大。
但风大有风大的坏处,从后头行来的一个女性团体径直向她去,三个人,站中间女生背影眼熟,最左侧的一个同性经过姜瑜身旁时狠狠地撞了她一记左肩,力道极其大,她人受力不稳朝一边偏,大幅度踉跄一步,发丝随着动作飘荡,右侧的书包带滑到肩头。
她停住,我停,观测到这一情况的人停了几秒。
那三名女生齐齐回头,为首的人的脸一下子暴露在我视野。
慎媛。
她是高三二班女生帮派的头,学生会的一份子,一直与郑凝白交好,高二那年曾在一班待过一学期。
她长得算好看,化妆技术牛,身材非常好,仗着这一优势经常走性感风,如今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化妆博主。校内想勾搭她的异性不少,但学校的副校长是她爸爸的朋友,家庭背景实在过于强悍,以至于她的眼光和择偶标准高的不得了,加上本人脾气暴躁,所以鲜少有人能驾驭得了。
我所了解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人,向秦施杨表过白,还不止一次。
……
基本资料在脑里打转,我还听人说她有事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没想到今天一来就甩了这出剧。她不喜欢姜瑜,年纪里都有所耳闻,至于原因,又谁不知晓。
在人群熙攘的现在,刚刚的撞击不足为提,或许是走路太急不小心产生的肢体触碰,或许是某一方的蓄意攻击。我信后者。
她们走了。
姜瑜没计较。
站稳后,背好包,左手捋一把发,银色的链条顺势垂落。
她继续慢悠悠地走。
我知道她是习惯了之前常常向她作出小动作的慎媛,懒得搭理,她能控制住情绪,从不把这类人放心里,但我也知道她接下来还会用这样的脸谱面对别的女生。
可我没预料到,所谓的接下来,竟来得这样快。
一班长廊里每天路过的人一直多,南哲住宿走读的人数一半一半,乘地铁的走读生都是从二号门进,部分人到班的最快方式就是走那条走廊,姜瑜迈上台阶后,刚好一班有几个学生会的人从右侧的后门处出来,我看过去,郑凝白站主导位置,手里拿着本记录册,穿全套校服,蛮扎眼,正低头写东西,姜瑜视而不见,旁边的一干部唐诗先发现她,不露声色瞅了几眼,随后轻推郑凝白的手臂,动静声小,郑凝白皱眉,偏头抬眼,似要讲话,却在下一秒捉到了较劲了两年的劲敌。
目光锁定了她,而姜瑜不搭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抛出去,观察那一块儿的人群窃窃私语,时不时地侧头,郑凝白驻足在原地,环起臂,平静叫她名,她没回应,利落拐弯进旋转楼梯。这时我看见了她的侧身轮廓,人有点冷,透着股没睡好的疲懒,郑凝白不急不缓地叫她第二声,补充说:“你头发不规范,扣三分。”
另一名干部垂脑袋,按笔写字。
这个茬儿郑凝白找了很久,扣分单也往老师那儿送了不少,无奈班主任教语文,生来偏爱文科优秀的学生,姜瑜是她心尖宠,市里有竞赛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她写的关于“审视与接纳”的文章得过大奖,上过全国文学报,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再切回正题。
我们班主任为人虽严苛但思想开放,收到扣分条只是私下里约人整改,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染发这事在南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要颜色不要太挑,本人成绩过得去,愿意配合学校偶尔下达的指令,老师们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
郑凝白不算多古板,偏偏不肯放过姜瑜,宁愿让老师觉得她过分小题大做,也不放过。
姜瑜这次依旧没多大反应,一记头都没转,清淡应两个字儿:“随你。”
她声音在微微喧闹的校园里很低,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郑凝白又说:“学校规定领导来视察不能散发,你仪表不规整,扣两分。”
“还有,”她依旧用不容置喙的音调陈述,“你化妆,要扣三分。”
姜瑜的脚步止在第二级台阶上。
方才焦急赶路的人都走光了,留下的都是些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各个找了个适当的位置准备观看等一下的撕逼大战,这战争见多了就会上瘾,越上瘾,越觉得生活有趣,我缓慢踱着步,眼前也缓慢地闯入一个踩点从别的门拐来的人。
裴砚淮插着兜,注意力搁手机屏幕上,在打字,他朝这儿徐徐走,棕色调的制服在他身上显得特合身。除了重要日子,他真的很少穿校服,一穿就跟平日里的风格不一样,一个是潮,一个是帅,正经的帅,那种引诱力无法描述彻底,却又引人克制不住地深入探究。
附近送作业的女孩子们瞄着,那些干部的心思在来回切换着,我凝着身子,盯着未抬头的他,听见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心里麻,他收手机时,我闪电似的向左移动视线,碰巧姜瑜转身,朝郑凝白撂一句:“谁化妆?”
郑凝白没说话。
她看见裴砚淮了。
当下的气氛聚着晨风和班里的嬉笑打闹声,聚着四周零散同学的低语和心知肚明的对视,安安静静地变化。姜瑜问完话,别头,与此同时,裴砚淮抬眸。
一阵风从镂空的道上灌进长廊,她的裙摆飘拂,他的领带扬起,一刹那铃声响,万人静,我在台阶下望着他们在不同高度交汇上的一眼,那时怎会明白这一眼到底是简单的触及还是离合的开端,只明白他留给她的三秒视线过于平淡,平淡到一点火花都没,郑凝白注视他,但他明显对两人的交锋兴致缺缺,面无表情收目光,与楼梯上的她错开视线,然后,手机在掌心熟练翻转两圈,目不斜视地离场。
谁都懒得理。
而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右手食指上的银戒指没了。
……
又一阵风,姜瑜拂一把前额的发,没接着方才的话音再讲了,转过身,在还未结束的响铃声中慢慢上楼。
郑凝白竟然没有喊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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