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文·五
晚上五点多，天色渐晚，日落西沉，外景基地噪音严重，内部休息区的椅子被模特坐满，化妆师马不停蹄地补妆再补妆，摄影师调整相机准备下一场的拍摄，繁忙的氛围增添紧迫感，姜瑜越过人群，推开玻璃门，慢慢的走到前台等候区。
周围聚集了一群“闲杂人等”，乔靖坐在里侧的沙发上，正侧头笑着与裴砚淮讲话。
她的视线放在他身上。
空调吹着发丝和衣物，他抬着二郎腿，没穿便服，穿了一身南哲的制服，干净的白衬衫加深蓝格子的领带，黑色的九分西装裤，清爽，帅气。在他左侧位置处躺了只白色的布偶猫，他纹身的左手正勾食指悠悠的去逗弄着，碎发搭下来，面部表情懒着，没趣着，仿佛等了她很久，总之特别没劲，不过那猫消除警惕踏着步子向他走时，他轻微的勾了勾唇，那模样异常混蛋，迷得一群没见过他的小女生连照都忘记拍。
乔靖眼睛尖，瞟见她招手唤：“快来！”
话落同时，一批人暂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她，姜瑜今儿的妆容够精致，棕黑色的卷发够蓬松，搭在前头衬脸更小，她穿着淡绿色的修身针织裙，浅v款，显得身段特好，场内逗留的人望着她，望了有一会儿功夫，随后，将目光再次放在裴砚淮那里。
小猫撒娇似的冲他软叫，他手轻抚着它的头，没看它。
在看正走着的姜瑜。
视线刚从她脸上慢条斯理地下移，从她的脖颈儿，一路下移到她露在外头的小腿上。
满满的暧昧，心知肚明的暧昧。
“这谁的猫？”
姜瑜坐到他旁边，看着它，问。
众人抿唇，停止窃窃私语。
“小刘的。”乔靖瞅一眼两人，答。
“新来的那化妆师？”
“就她。”
“蛮可爱的。”她说，而后抬眼看裴砚淮，“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裴砚淮笑，他一笑她就懂，立马杀向清嗓子的乔靖。
乔靖主动讲：“我跟他说的。”
跟着，编了个理由就要撤，精得很，深深明白这情况自个儿不该留，他起身绕过沙发向里屋去，经过一批旁观者时喊：“都站这儿干嘛呢，赶紧进来干活了！”
五秒左右，一批“闲人”悉数离开休憩区，外面只留了几个招待的工作人员，猫兴奋地叫着，姜瑜背靠沙发，脑子里播放着溪灵最后留的那句“我花钱也买了一份”。
她初中确实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些男生也确实盯上她了。
那些事离现在时隔太久，久到根本不愿意再花心思去深思，可偏偏，偏偏今天在脑海中重演，一遍接着一遍。
低着头，思绪微微飘，三秒左右，手上有温热的触感覆盖。
迟钝地回神，别头看，裴砚淮握着她手，两人对视，肩膀挨着肩膀，她的肌肤回暖，没急着挣脱，瞥见他的校服，这会儿也总算有闲功夫吐槽：“校领导来检查你也穿上校服了啊，平时倒没怎么见你穿过。”
他左手从牵她改为扣紧她，说：“平时你跟我不见面。”
是不见面。
她和裴砚淮隔着一层楼，仅这一层楼就能断掉所有碰面的可能性。他俩见面做的事永远直接果断，情侣不情侣炮友不炮友，裴砚淮对她不差，高兴了甚至会花精力去哄哄她，不嫌麻烦。
例如这几天，他心情好，就非常愿意在她这里浪费时间，尽管没有任何的报酬也无所谓，他管这叫“消遣”，而姜瑜目的明确，她和裴砚淮在一起只是报复郑凝白对她所做的一切，然而有些事情完全不会通过占有“男友”就能得一笔勾销，现在两人间的关系挺复杂的，有时心血来潮她会问裴砚淮干嘛对她好，他回：“想睡你一辈子，得先疼疼。”
她说他想得美。
“学校讲座不是要几个小时吗，”姜瑜讲，“你听完了吗就过来。”
“翘了。”
猫跳到姜瑜的膝盖上，她低眼看，腾出一只手摸着猫的身体，柔软的皮肤有点让人爱不释手，裴砚淮捋过她散落的发搁到耳后，悬在耳垂上的淡绿饰品就冒头，他指头抚着她的耳软骨，盯着看几秒，说：“耳环挺好看。”
“服装师挑的，她说这颜色跟我这裙子搭。”
“这裙子就你说的轻熟风？”
“不像啊？”
“不像。”
姜瑜瞅他，他一副“爷眼光很好”的样子，丢两字儿：“可爱。”
她没忍住翻白眼。
“什么衣服到你眼里都可爱是吧？”
“你穿才可爱。”他笑嘻嘻回。
她不搭理他了。
专注逗猫。
这猫挺享受被撸的感觉，眯着眼舒展着身，趴她腿上软乎乎一团，姜瑜轻蹭着它的爪子和鼻子，觉得小动物的身体零件可太软太小了，她玩得不亦乐乎，而裴砚淮转着右食指的银戒，注视她的侧脸良久，突然没预兆地问一句：“你说人为什么有欲望？”
“天生的呗。”她脱口而出。
“你真厉害。”
他冷不丁地“夸”出四个字，她则猜他又是从专家讲的话里琢磨出了很多人生的道理，自个儿深入感受过，感受完认为这个问题特牛逼，打算来要她的答案。
姜瑜说：“没你厉害，那么大的讲座你都能翘了找这儿来。”
“我今天很想你。”
“哦。”听见这话没大反应，她侧了侧头，“你翘讲座去喝酒了？酒驾过来的？”
裴砚淮笑，边笑，边挪身往她脸颊亲了口，姜瑜懒洋洋地追问：“那讲座结束你不是要作为代表发言吗？”
“你听谁说的？”
“班里人。”
其实主要还是何许豪，他近日来结交不少尖子圈的人物，得到的内部消息也多，一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三班都第一个知道，姜瑜本对这些没兴趣，偏偏两只耳朵屏蔽了都没用，她仍然可以接受到外界的信息。
讲座最后人选何许豪说老师敲了裴砚淮，也可能是别人。
因为裴砚淮对演讲毫不上心，让他上去讲数学他都不乐意，更何况是讲这种带领整个南哲奋发向上的心灵鸡汤。
“本来选的我，但我没答应。”
他懒着腔调。
“后来换成秦施杨了。”
……
表情顿住，撸猫的动作滞住，因为猝不及防的三个字，心口没来由的逐渐涨满，她静了静，不露声色说：“年级都以为你当代表。”
“临时换的。”裴砚淮没发现她的不对头，摆弄她的手摆弄的起劲儿，“而且我对这活动没兴趣。”
压住一些细微的情绪，她回：“你对什么都没兴趣。”
“你要去听我就有兴趣。”
“听别人都不听你。”
这话落，溪灵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姜瑜侧头和她悠闲的视线对上，下一秒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腿上的猫若有所感的跳下地面。
也正是因为这小动物太招人，溪灵瞅着机会，顷刻之间换上激动的嘴脸蹲到猫的面前，右斜角就是少爷德行的裴砚淮，她有意无意地掠过他的脸，之后看姜瑜，手在猫的身上来回抚摸，问：“这谁的猫？好可爱啊。”
姜瑜理都不想理。
溪灵也养猫。
但她的猫永远养不过一个月，第一是她没同理心，第二是她没耐心。
她常常皱眉抱怨猫少数时间乖巧，多数时间烦人，此刻却明媚着一张脸讲这话，演技从拙劣有了质的提高，难怪别人说她一到关键时刻就炉火纯青仿若科班出身。
溪灵没得到回应，平和的笑了笑。她低下头，温柔的注视那只猫，说正事儿：“靖叔让你去换衣服拍收尾杂志。”罢了，又补充：“和其他人合拍的。”
“哦。”终于答。
答完，姜瑜却没动身的打算。因为溪灵也得参加合拍，既然她有闲工夫搁这儿耗，那也不介意陪着她耗。
姜瑜之所以这样警惕，不是因为怕溪灵损坏裴砚淮对自己的看法，而是因为想看看溪灵能怎么造作。裴砚淮看戏的姿态已经做好了，他回回来回回当旁观者，他喜欢看姜瑜脾气差的一面，南哲的戏没她跟溪灵吵架的戏好看，并且他一直觉得溪灵这模特有“想法”，泡他的人那么多，给他塞避孕套这种泡法是最无趣最低级的。
溪灵渣，她比裴砚淮还渣。
她能踩着四条船不顾脸面去钓一个高圈子的富二代，还能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都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由此可见她有多贪婪。
“你男朋友来接你回去啊？”溪灵又看一眼姜瑜，假意礼貌问。
没人在时，溪灵一般称裴砚淮为“你金主”。
姜瑜想都没想，回：“你那几个男朋友也快来了。”
裴砚淮手肘搭在沙发上，撑着脸颊。
兴致盎然。
“我可没男朋友。”溪灵撒谎不打草稿，“我早分手了。”
“哦，分手快乐。”
姜瑜简单给了祝福，布偶猫短促紧跟其后叫了一声，它从溪灵的手掌心里蹿到对面的沙发上待着，表情高冷，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溪灵手落空，两秒后虚握成拳，她站起身，穿着较姜瑜更有魅力，走的轻熟风，v领小吊带勾勒出完美的事业线，她故意用小拇指勾了下细黑的肩带，视线若有若无的飘到裴砚淮那儿。
姜瑜心服口服，服溪灵的明目张胆，服裴砚淮脸生的太好。她抵他一记肩膀，他看她，她说：“她盯上你了。”
外头响一声汽车鸣笛，刺耳，音量大。
然而裴砚淮听清了。
他微倾身凑近她，讲话。
站一边的溪灵就看着他停在离姜瑜的耳朵几厘米的位置处，唇勾着，动着，少年气和不遮掩的惹眼气共存着，她一眨不眨的注视他的侧脸，注视他清晰可见的下颚线条，注视他明显的喉结，心怦怦跳，明明不是对自己这样，却仍然心动，这种心动感之前从来没有过。
突然有种“姜瑜运气真好”的感悟。
她没有注意四周的环境，只注意到裴砚淮在笑，眉眼间充溢着光，溢满了。
而那边，姜瑜听他说完“她上次给的尺码不对”后迅速削他一掌，完了觉得不够，还想再揍他一拳，余光却瞥见一抹蓝色，她顺着望过去。
关湘泽嚼着口香糖，靠在门旁的墙上无声无息的听这场戏，他的双眸越过她，径直移动到裴砚淮身上。
裴砚淮注意到了。
斜一点额，漫不经心的回过去一眼，云淡风清的一眼。
这一眼，他就知道对方好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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