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花衣女
少年身形轻盈,如暗夜中的一缕幽魂,紧紧缀在寨中人身后,在夜色中潜行。跟着跟着,居然回到了白天他自己走过的那条山间小路。
前面一行人也停下脚步,为首的男人转身问被绑着的两兄弟:“你们白天就是在这里遇见乌朗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地承认了。
领头之人挥了挥手,不必多言,除了押着两兄弟的几个人,余下众人即刻散开,在树林草丛中搜索起来。
男子继续审问兄弟俩:“你们不是说把乌朗打晕了么?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兄弟二人愁眉苦苦脸,只摇头说不知。
男子哼笑一声,上前给二人腹部各来了沉重的一拳,打得他们叫苦连天。
“寨主家的大姑娘现在还天天以泪洗面,我劝你们老老实实说真话。若再耍滑头,闹到寨主大人面前,可就不是挨几下揍便可了事的。”
两兄弟吃了苦头,被吓坏了,也只是赌咒发誓自己没有撒谎。
恰好在此时,远处传来搜索之人的声音,他们果真在某处草地上发现了血迹。
少年此刻隐身在树上,听闻声音,便飞身落到离他们进的另一棵树上,继续观察。
众人为了过去,发现一片野草中有点点血迹,在夜色中几乎是深黑色,草枝上还挂着几片小小的破布,像是被枝叶勾连下来的衣服。
为首的男子将布料捡起来摩挲了几下,这倒确实是当地常见的土布。他又将布料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大惊失色。原来白石寨就以染料出名,他们的染料里常年加入一中特殊配料,而这片破布上仔细闻的话,确实能闻到这种配料的味道。
男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将沾着血迹的叶片并布片收拢起来,集合了方才搜索的众人,便匆匆带着兄弟二人往寨子的方向赶回去。
待他们走远,少年才轻飘飘的从树上跃下,点开火折子。
幸好这几年跟师父软磨硬泡学了点秋水,要不然今夜还真难隐藏行迹了。
少年正是扶稷山庄陈丹门下弟子安隐,他此次现身云滇,就是为了追查这几年来蔓延在江南武林的失魂症一事。
凭着这些年的道听途说,安隐也知道些有关失魂症的事情。他本以为这次云滇之行要费好大功夫,谁知今日便探查到了如此宝贵的情报。不过
今夜探到的信儿实在不容乐观,白石寨中的居民并不清楚,部分罹患失魂症的人本身就如同行尸走肉,甚至没有痛感。就算那兄弟二人慌乱中砸伤了袭击者,那人只要没有当场咽气,很有可能后面又缓了过来,离开此地。
而这带来了两个危险的信号:其一,失魂症极有可能要蔓延至白石寨;其二,懂得操纵此邪术之人也许就在附近!甚至有可能正胸有成竹的观察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既然如此,他暂时也不必急着赶路。毕竟,他的目的并非找出几个失魂症患者,而是查出背后的始作俑者,找到那人的老巢。
孤月高悬,山林寂静,此地不宜久留,安隐收了火折子,也使轻功匆匆奔向白石寨所在的方向。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隐走了没多久,竟然又有人出现在了他方才站着的小路上。
这是两个女子,其中之一正是方才客栈中与安隐搭话的女子,另一人头戴帏帽,以纱覆面,却是方才就在她身后的那个同伴。
女子转向她同伴,颇为恭敬地道:“大小姐,刚才那人便是你提到过的什么‘扶稷山庄’弟子?”
被成为大小姐的人点了点头:“看样子他们也是为了失魂症来的。”
女子紧张道:“属下定会好好提防,不能让他坏了大小姐的事。”
“大小姐”轻轻笑了,轻抚女子肩膀:“崔姐姐,你别担心,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此人我略知一二,不是个多事的,说不定靠着他,咱们还能省不少力。走吧,我心中自有打算。”
接着,二女身形一晃,也消失在了南疆孤寂的夜色中。
次日,在白石寨这个小小寨子中,失踪半年的乌朗又于寨子外现身的小道消息便流传开来。只是忌惮于寨主滕颂一家以及乌家,大伙也都只是关起门来说说,并没有人敢公开谈及此事。
不过,没等大伙好奇太久,滕家和乌家便不断派人进出寨子。不必再问,这少见的景象便足以解答众人的疑惑。
安隐自然也没闲着,继续严密跟踪这些人,只可惜两家家人忙里忙外了三天,却一无所获。
坐在依旧热闹的客栈大堂里,安隐思索到,得了失魂症的人往往行踪诡秘,其行动非常人所能预测。他们在这里找得热火朝天,说不定那个叫乌朗的早就游荡去了别处,而且极有可能去了临近寨子。
若是现在去附近寨子打探,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可已经守株待兔了好几日,就这么走了,又实在可惜。
只可惜出门的时候赶上山庄正忙着准备亲传弟子的试炼,否则再喊上一两个同门,此刻行动也能自如些。
正自胡思乱想,大街上又热闹起来,安隐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当地服饰的娇小少女正一脸不悦地快步往寨门走,身边围着一群男女,正七嘴八舌地拦着她的去向。
少女神情越发不快,抽出腰间弯刀转身便要砍向身边人,把一众人全吓得倒退。
“你们别拦我。”少女昂了昂下巴,“我今日定要亲自出去瞧一瞧,你们找了这么多日还没找见乌朗哥,当真没用,还不如我自己出手。”
众人又赶忙劝道:“何苦呢,外面这样危险,你就这么出去不是让寨主白白担心么?”
听到这里,安隐已经大约猜到少女身份。她是滕颂寨主的家人,又要急着出门寻乌朗,只怕她就是滕寨主的宝贝女儿、乌朗未过门的媳妇。
被大伙你一嘴我一嘴地唠叨着,少女越发急了,她猛地一跺脚,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原本马上就要办亲事了,乌朗哥却不见了,大伙风言风语什么难听的都说。还、还说他被坏女人拐走了,我、我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今日就是把这片地皮全掀开,我也要把他揪出来好好问一问,他究竟负没负我!”
众人一时默然,对于一个父母双全、衣食无忧的十六七岁的少女而言,还有什么比成亲之前未婚夫消失不见更煎熬痛苦的事呢?
少女一抹眼泪,突然快跑到前面,随手夺了一个居民拴在门口的马,竟不管不顾地拍马出了寨门。
滕家众人不妨,万没料到自家大姑娘如此冲动,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有慌不择路追出去的,还有转头跑回家通风报信的,一时乱作一锅粥。
大堂里看热闹的人也议论起来:“滕衣小妹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也有旁人调笑道:“你若要娶个漂亮婆娘,进门前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你只怕要气死!”
安隐心想,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又在气头上慌不择路,出了寨子也不过是一顿乱跑,很快就会被家人抓回来,因此也就不必追出去了。
可事情并没有如安隐预料那般。滕衣姑娘傍中午跑出寨子,纵然滕寨主一波有一波遣人出去寻她,可直到天色擦黑,她也没有被家人护送回来。
直到又一波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滕颂寨主真急了,滕衣年纪虽小,对周围的地形却十分熟悉。她虽脾气不好,却是懂事的,以前无论发再大的火跑出去,天黑之前也晓得回家,这次只怕是不吉利了。
滕颂虽有两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此刻真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当他预备出门寻人,又有两个家人回了寨子,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火上浇油——他们在一处偏僻草丛里找到了滕衣包头发的帕子,上面的花纹是滕衣自己一针一线绣的,绝不会认错。
完了,滕寨主心想,女儿只怕是落到了歹人手中,当下便再也坐不住,要带上会拳脚的家人亲自出寨寻找女儿。
安隐心中一动,上前拱手道:“若寨主不嫌弃,容在下一同前去帮忙。”
滕颂眯了眯眼:“你面生的很,哪里来的?”
安隐沉着地用当地土语道:“我虽长在中原,实则祖籍云滇边陲,此次回老家是来探亲的。”
滕颂听安隐土语十分地道,心中却仍有三分狐疑,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见对方仍旧怀疑自己,安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铁牌,递到对方面前。
滕颂虽不过是当地一小小寨主,却也结交些武林众人,倒也有些眼界。他定睛一看,此物竟是云滇点苍派所发凭证。此人纵然不是点苍派弟子,也定然与其交情匪浅,只怕来头不小。
既然如此,滕颂向安隐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小兄弟拔刀相助。”
事情紧急,大伙也不及客套,便刚忙出了寨。沿着刚才回来那两人所指的路,就这样寻到了当时找到滕衣帕子的草丛前。
这回滕寨主带的人更多,他一声令下,几十个人便依次散开,将周围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安隐心下纳罕,这失魂症之功效未免太过离奇,与其相关的一切人都神出鬼没的。想来其间必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窍,只可惜自己对此毫无头绪。
“衣儿。”滕颂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竹笛,抖着手吹动,原本欢悦的声音也因为这个父亲的恐惧而变得有些许荒腔走板。
女儿还在襁褓里时便时常听他吹奏此曲,但愿女儿尚未被贼人带走,能够听到笛声,直到爹爹正在找她。
大约是滕颂心诚则灵,远处密林中,传来一个少女惊恐的惨叫。别人或不知晓,滕颂却绝不会听错,正是他的宝贝女儿滕衣!
“在那边,走!”
滕颂引着一大群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女儿的名字。
不必多久,一行人便在林中最为粗壮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滕衣,她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上,看着倒没受什么重伤,只是满脸惊恐。
在她旁边,大树下正有一百夷打扮的女子席地而坐。她穿着一斜襟绣花褂子,露出白腻的脖颈和手腕,衬着头上的银簪越发显眼。
滕衣看到父亲,带着哭腔大喊道:“阿爸,快救我!”
滕颂心疼的不得了,正要上前,花衣女子站起来挡住他:
“这位老爷,请您止步。”
滕颂着急:“滚开!”
听到这话,女子低头吃吃笑了起来,然后抬头冷着脸道:“给脸不要脸。”
说着,女子抬起手来,她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个长条竹筒。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从竹筒里飞了出来,径直落到滕颂脸上。
中年汉子爆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脸仰头倒在地上。安隐这是才看到,他脸上趴了只大黑蝎子。
看来,是遇到五毒的人了。
跟来的人里有些胆子大的跑上去想要把他们寨主救回来。谁知花衣女子很有些功夫在身上,几掌下来,竟然轻松将那几人击倒。
安隐见情况不妙,再不出手只怕要出事,便从旁边随手挑了根竹竿,一个轻功飞过去,挡在了滕颂前面。
“放人,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安隐道。
看到安隐这么个俊俏男孩子突然出现,女子眼前一亮,继而咯咯笑道:“要我放人也可以,小哥儿你先答应陪我多说几句话。”
说着,女子深处抓着竹筒的手,竟是要来摸安隐的脸蛋。为了防她再拿毒虫偷袭,安隐不敢托大,即刻回身闪开,持竹竿攻向女子面门。
女子撅了撅嘴,随手掷出飞刀,也朝安隐心口去了。
安隐只想救下女孩,无心与她打斗,径自躲过飞到,便使出点秋水,向直接去到滕衣身旁。
女子岂能遂他心意,她紧皱眉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竹哨,怒吼道:“还不滚出来帮我?”
众人不知何意,只以为是周围还埋伏了女子的帮凶,连忙戒备起来。
片刻后,有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摆摆从密林中走出来。只见是个年轻男子,双目无神,浑身肮脏不堪,头顶还有个不知被谁砸破的伤口。
其他人尚且没有反应,被绑在树干上的滕衣却尖声大叫道:“乌朗大哥!”
对方居然是那个失踪了半年的乌朗?他不是滕衣的未婚夫么?怎么对滕衣的呼唤毫无反应?
更可怕的事情打算了安隐的思索,只见乌朗身后,居然还有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来,都像他一样仿佛是只听从女子命令的行尸走肉。安隐沉下心细数,竟也有十几个,且各个身形高壮,像是练家子。
女子又狠狠吹了声口哨,发号施令道:“把他们都活捉了,给你们再添些兄弟姐妹!”
那十几个人倒十分听花衣女子的话,她话音刚落,这些举止古怪的人便嘶吼着冲向安隐这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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