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从刘公子的院子里出来,已经有下人带着他们去安置。也许是害怕再有邪祟生事,裴聿思一行人没有被安置在西边跨院的客房,反倒是在东边辟出一处院子给他们。
一行人自刘公子的西素院出来,再次经过中庭的花园,然后再绕过长长的回廊。
回廊尽头有一个身穿灰黑色道袍,蓄着须髯的道士。
他身姿瘦削,似飘飘而远去,只是眼神黑黢黢的,给他的仙风道骨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带领他们来的婢女见了这个道士,向他曲了曲膝:“方道士好。”
方道士笑以回应,伸手向褚卫一行人见礼:“想必几位就是刘老爷请来除祟的术士吧,久闻无涯峰和伏铃宗的大名,老道今日一见,死而无憾。”
“道长言重了。”褚卫上前一步,回了一礼。其余三人很自觉地站在褚卫后面当背景板,听着两人讲话。
“哪里,是老道学艺不精,只在早年间有了机缘,得了一把桃方剑,借此走上除魔卫道的道路。”
“只是,桃方剑择主认机缘,出鞘也认机缘。”他眼中似有无限怅惘之意,对不能替刘少爷赶走体内鬼祟十分内疚,“刘老爷多次请求,老道也没办法使出桃方剑,看着刘少爷日夜被鬼祟折磨,实在痛心,也愧对刘老爷的一番惜才之心。”
“当年要不是刘老爷施予老道一饭之恩,老道何至于有今日。”
“褚术士,还请你们,一定要治好刘少爷,否则,老道实在内心不安。”
“褚卫不敢托大,只求尽力而为。”褚卫面不改色,听着方无境这般荒诞的话也没有表示出什么,还在淡定地与方无境攀谈。
后面三个人倒是面面相觑,用眼神示意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方无境是谁?怎么这会捉妖的道士还混得这么惨?连饭都吃不起。”不怪裴聿思对方无境的一饭之恩感到疑惑,这个世界里的妖怪虽然不像小说里写的妖物满街乱窜,但你去走走逛逛,总能遇上要捉妖的人家。
再穷,好歹还能给口饭吃吧,怎么就混得那么惨?像无涯峰,替各家供奉灵物都是要收钱的。虽说钱多钱少全凭各家善缘,但各家心里还是有点数,私底下约定好要给多少的,哪里就能混得那样惨?
就冲着道士这个香饽饽的名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结交。
“不知道,他在刘家好久了,好像就是凭空出现的。”棋怀摇头,刘家在本地家大业大,自然好打听,但再怎么好打听,外边的人又不是刘府里的人,哪里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呀?我也要听!”明娈急了,忘了褚卫还在前头跟方无境在讲话,她见师姐和棋怀又皱眉又摇头的,根本不懂他们什么意思,心里可苦恼了。
唉哟她的傻师妹,裴聿思扶额,她能说你师姐正在编排别人吗?当事人还在场呢。裴聿思朝明娈比了个嘴型“等会再说”,明娈点点头,又往裴聿思那边蹭去,两人挨得更近。
裴聿思逐渐神游,盯着褚卫的衣袍发呆,她发现褚卫这个人穿衣服也是和原主一样,素淡,颜色单一,来来去去都是月白,天青这些冷淡的颜色。
他今天就穿着天青色,袖袍宽大,负手而立,硬生生把仙风道骨的方无境压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无境是他的手下呢。
裴聿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乐了。这样一看,褚卫真的很像那些天生有主角光环,吸引周遭目光的人。只是他平时太低调含蓄,让人都把目光放在他俊逸的外表上。
唉,她来一趟这里,要是能攻略成功一个这样的人,也不赖嘛,以后回去吹牛都有素材了。想着想着,她的嘴角越咧越大,褚卫似有所感,偏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用手把嘴掩住,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若是有什么用得上老道的地方,还请诸位不要客气。老道的桃方剑虽然使不出来,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要是邪祟来了,还是能与他缠斗一番。”
“方道士言重了。”
进了刘老爷给众人安排的榴月斋,裴聿思率先跑进厅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地喝下去
“有人伺候就是好啊,连倒出来的茶都是温的,刚刚好。”
棋怀一进屋,就先把东西放好。
“你最后跟刘老爷说什么了,他脸色那么难看?”
刚刚刘老爷命人送他们去安置的时候,褚卫把刘老爷叫到一边,同他说了几句话。裴聿思清楚地看到,刘老爷装出笑意的脸瞬间龟裂,那眼神里,有恐惧,有害怕,还有,如释重负。
“我跟他说了刘天禄身上的妖气。”褚卫提过茶壶,给每个人的茶杯里都斟满茶水。
“他有没有被吓到,那可是妖怪欸。”明娈双手搭在桌沿,巴巴地等褚卫的回答。
“当然没有,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遇见虫子都能大惊小怪。”
“我没有,我只是怕蜈蚣,再说了,我师姐也怕老鼠呢,你怎么不说她。”明娈十分不服气,早在伏铃宗的时候,棋怀就总是跟她吵嘴,她应该早点明白的,果然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坐在一旁的裴聿思只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师妹伤害,故意叹气给明娈听。
“明娈,你要是再这样揭师姐的短,师姐可是会伤心的,师姐的名声也不能被你败坏不是吗?”
“明娈哪里有,师姐还是伏铃宗最最厉害的大师姐,也是明娈最最喜欢的大师姐。”明娈像头小牛一样,脑袋在裴聿思的手臂上一拱一拱的。
棋怀看不过眼,故意搓了搓手,嫌恶地“咦”了一声。
“你就是嫉妒!”明娈不甘示弱。
棋怀瞬间炸毛:“我嫉妒什么了?你说!今天不把这个说清楚大家都别吃饭。”
“你就是嫉妒我有师姐,你能在你师兄身上一拱一拱的吗?不能吧?你就是没我可爱,没有人给你拱,就是嫉妒。”明娈朝他做了个鬼脸,还挑衅地把肉嘟嘟的脸往裴聿思手上蹭。
棋怀想象一下他往大师兄身上拱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无涯峰的各位师祖在上,他恐怕还没拱到大师兄身上,就被他丢去峰谷练剑了吧。
这回棋怀是彻底说不过明娈,终于被她扳回一城。
话又说回来,他大师兄才不会这样呢,大师兄是无涯峰上最为清正的人,他就从来没见过大师兄跟谁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不像这两师姐妹,有时候两人走路都像没骨头那样互相黏乎在一起。
裴聿思趁着两个人又斗嘴,悄悄凑近褚卫,假装很头疼地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明娈太聒噪了,这以后,不知道谁家小子受得了她呢。”
裴聿思一句三叹,硬生生把明娈闹了个大红脸。
“师姐,你取笑我!”
裴聿思刚好看见褚卫嘴角的笑意,顺手一指,“师姐可没取笑你呢,笑你的是褚大哥。”
褚卫竟也不知自己嘴角何时挂上笑意,偏偏还被裴聿思抓了个正着,想摸摸嘴角又放下手,不由得清清嗓子,又做回那个面色温润又无甚笑意的褚大师兄。
在无涯峰,因着他是大师兄的缘故,人人敬他畏他,从不拿他说笑,就这一路上,他也知道,连明娈这样活泼的性子也是有点怕他的,不轻易找到他面前。
他也知道,私底下,师弟们都说他,看起来面若谪仙,心似硬石,春风永远吹不皱他心底的湖。这么多年,他和师父一起,成了无涯峰的两座大山,有他,有师父,无涯峰才是无涯峰。
今天偏偏被裴聿思取笑了一回,他并没有感到羞恼,也不觉得被冒犯作为师兄的威严,只是胸腔之中,有微妙的暖意在流动,似温水,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褚卫想装作无事发生,裴聿思偏偏不放过他。
她笑眯眯地,眸若星子,灿若桃花,戴着的步摇随着她说话,在发鬓间轻轻晃动。
“褚大哥,想笑就笑嘛,我们家明娈才不会那么小气不让你笑呢,明娈,你说是不是?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接得住你话茬的夫婿哦。”
“师姐!”明娈感觉好像全身的血色都涌上脑门,脸上火辣辣的,“你怎么那么坏啊!”
“你这样取笑作弄你师妹,我看你才要找一个受得了你作弄的夫婿呢!”
裴聿思见招拆招:“我找的夫婿,自然要经受得起我的作弄,不然多无趣。”
褚卫再次清嗓,把话题拐回刘老爷身上。
“那刘老爷,听说刘天禄身上有妖气之后,念叨了一句‘那有鬼吗’。”
刘老爷见褚卫对他问出的话感到惊讶,也心知自己问的很奇怪,连忙找补。
“是我儿整日喊着撞鬼,小儿纯稚,想来易被鬼神冲撞。”
裴聿思迅速捉住他话里的漏洞:“那有鬼吗?什么意思,一般人怎么会问出这句话,除非是他早就在心中做了预设。”
褚卫赞同地点头:“还有那位道士,刘老爷也找过他帮忙祛除刘天禄体内的邪物。虽然也是捉邪祟,但是道士和术士,一字之差,本质天差地别。”
“桃方剑。”裴聿思肯定地开口。
这个世界,道士也捉邪祟,但更拿手的还是做一些驱鬼之类的术法和驱鬼的符纸,只有术士,才是修炼术法,真正捉妖的。两者只是业务有交叉,但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结合今天那个道士话里话外的意思,刘家很明确地要方无境祭出桃方剑,说明刘家在我们没来之前,就怀疑刘府里有鬼。可是那位道士,为什么不愿意祭出桃方剑,是真的如他所言,桃方剑认机缘,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刘府有鬼,还能是谁呢?
裴聿思很自然地想到那位诞下怪胎的刘少夫人。十月怀胎何等艰难,落地的却是个怪胎,加之夫家拜高踩低,丈夫花眠柳宿一房一房的婢妾往府里抬,该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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