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怪的世界

“我去李生哥那。”李狗蛋丢下一句话，便迅速起身出了门，把那两人的声音丢在了身后。往日里他每每无法忍受李郎和王芬时便都会去李生家，偷得几分清净，这一次也是，到了李生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吧。

        李狗蛋走得匆忙，却也惦记着牛，离开时特意经过了牛棚，看到牛好好的栓着便放心往村东李生家冲了去

        李家村村风淳朴，白日里家家户户大门都敞开着。到了李生家，李狗蛋便直直往李生的屋子走去。“李生哥！”没等进屋，狗蛋便着急地大喊道，他迫切的想吐槽李郎王芬不正常的行径。

        “狗蛋，怎么这么毛躁，男子举止要文雅些才好。”李生平日里的生活很是枯燥，每次只有李狗蛋来了觉得快活些，因而见是狗蛋瞬间开心起来，忙站起来迎接。却不想刚刚还急冲冲的狗蛋见了自己却是一幅呆愣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怎么，被踢傻了？”

        “你怎么知道？”见了李生，李狗蛋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虽说平日里李生就是斯斯文文的但也没有现在这么奇怪，就好像……好像戏文里的女子，衣着装扮、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现下好容易有了个正常的话题，李狗蛋不由回答道。

        “村里人都传遍了，村东狗蛋放牛被牛踢晕了，昏睡了一天还不醒，额头都破相了。”说到放牛这事李生心里不免为李狗蛋有些不平，好好一个男子生在了那种家庭，起名穿着家里都不上心，还尽干些苦力活儿。但碍于祖父平日里的教导，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我睡了一天了？”李狗蛋之前被李郎和王芬气得不轻，也没问自己昏死后的事，不想自己却睡了一天了。

        “是啊，遭了那么大的罪。”李生还是心疼这个可怜的弟弟，“昨个儿我还去看过你呢，后来村里郎中说不碍事我才放心了。”

        “我没事。”李狗蛋还是想弄清楚，“李生哥你平日里都是这么打扮的吗？”

        “好看吗？”说着李生还在狗蛋跟前转了个身，狗蛋看着觉得别扭极了。但李生转完身后就那么看着狗蛋，似乎一定要从他嘴里得出肯定答案才好。

        “好看。”李狗蛋只好违心回答。李生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后又有些惆怅,“我今年十八了，家里已经定下了亲事，再过几月便要成婚了。我爹爹心疼我怕我到了婆家以后被人轻视了去，特意到镇上给我买了新流行的布料花色，找村里巧婆做了好几身呢。但以后我们可能就没那么好见面了，得空你可一定要去镇上找我玩啊。”

        自李狗蛋醒来，面临的冲击一个比一个大，他很想摇着李生的肩膀告诉他你是个男子，应该娶妻而不是嫁人。而且你以前不是还总和我提起村里小翠，说以后一定要娶小翠那么可爱的姑娘，人生才圆满的吗。

        但李狗蛋看着浑身少女气息的李生，沉默了。

        他爹和王芬不正常，李生哥也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那其他人呢？

        “怎么，难过啦？”李生看狗蛋一言不发的模样，以为是他不舍得与自己这个好兄弟分别，不由劝到，“别担心，以后肯定还能见面的。听说我要嫁的赵游，他母亲曾经和我祖母学过两年书，理应也尊我祖母一声老师，我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的。而且听媒婆说赵游模样生的也好……”

        李狗蛋看着李生说到后面越发娇羞的神情，越发觉得呆不下去了，他想一个人静静。

        “李生哥，我还是有些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李狗蛋找了个借口。

        “是头还疼吗？”狗蛋来得匆忙，说不上几句话又要走，李生心里是有些失落的。突然就要嫁人，他其实存了许多话需要找人倾诉，但又担心着狗蛋的伤势。

        “嗯，有一点，李生哥你不用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狗蛋现下顾不得李生的情绪，他急切的想要去验证一些东西。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李生最近忙于婚事，又见李狗蛋心不在焉，便也不再挽留。

        出了李生家，狗蛋顿时有些茫然，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陌生感。平日的这个时候，他肯定是听起了李生给他讲的故事，再顺带讨论各自喜欢的姑娘，畅想以后自己娶媳妇的得意场景。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村边的一片小树林，这是他和几个小伙伴年幼时的秘密基地，那时候李婆子还没离世，李狗蛋的日子过得还算快乐，他们经常在无人的午后，相约来到这片树林，在树林里穿梭、探险，不亦乐乎。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隔壁王家村的果树林，每到六七月份，他们甚至会大着胆子，溜到最近的枇杷园里，摘几个枇杷解解馋。他们第一次偷摘枇杷就被园主撞见了，但那园主甚是好心，只是告诉他们可以摘来吃，但不可以多拿，也不能损坏果树。

        当时几个小伙伴只懵懂的点了点头，内心更多的是害怕。后来园主见了他们甚至会老远和他们打招呼，待他们走近后便把一把金黄散发着诱人果香的枇杷递给他们，年年如此。次数多了，便常听园主提起自己有个女儿，叫王敏，早早许了人家，园主的妻子已经过世，女儿也不在身边，只能自己一人孤守着这片枇杷园。

        李狗蛋原先不懂，直到王婆去世之后才明白这种孤独的感觉。

        年幼时幽深的森林，原来不过是十几分钟就能穿越的小树林罢了。回忆起年幼时的快乐，李狗蛋突然想到那枇杷园周围转转，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那个好心的园主。

        心情突然就变得急切起来，李狗蛋这几年来包揽了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活儿，干得多，吃得多，身体长得好，力气也大。他大步流星，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林子另一头，在枇杷园外流连着。

        他一圈一圈在枇杷园外徘徊，脑子里消化着昏睡醒来看到的场景。李郎王芬变了，王生要嫁人了，其他人也处处透露着不同。比如，田地里务农的婶子大伯衣服都对调了，锄头挥得更用力的是各位婶子，拿着水壶篮子送饭的变成了大伯，有些相熟的见了他少不了几句家常。村子里到处游晃的调皮鬼多变成了女孩，下水捉鱼，好不自在。那些女孩捉了鱼便献宝似的交给身边的男孩，男孩就兴高采烈的收下装进手里的鱼篓里，表情一脸崇拜。

        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这不是狗蛋吗？”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枇杷园的园主王奕。

        “王伯？”李狗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素雅，头发简单盘起，四十几岁的男子从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走来。他旁边是一个身穿青衣，面部线条干净利落的女子，后面跟了几个手拿农作工具的女人。

        “老远就见你这孩子了。”相较记忆里和蔼的王伯，眼前的人更多了些温柔，“好久没见了，想念我家这枇杷的味道了吧，你其他的伙伴呢？”

        “王伯。”李狗蛋挠了挠头，“王伯家的枇杷吃了一次肯定忘不了，我今天就是想过来转转，碰巧的话找王伯聊聊天。”自从王婆离世，他好像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烦恼，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那帮一起村头村西跑的伙伴他也不记得啥时候就不联系了。只知道有两个离开了村子到镇子里讨生活了，剩下三个也是在帮家里干活吧。

        “好孩子，来，随王伯到园子里坐坐。”王敏的祖父是镇子上的一个小商人，早些年王敏都是住祖父家，说是养在镇子上，也好多见见世面。因而这一年年的，王奕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对待狗蛋这一帮孩子，王奕自然是喜欢的，特别是李狗蛋天生就懂事招人待见。

        这枇杷园四周做了简单的护栏，前面设了一个凉棚供人乘凉休息。王敏先招待了狗蛋在凉棚里坐下，又交代了雇来的女人婆子活计后，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家常。

        “王家小子，多谢你记挂我父亲。”可能是经常与人打交道，王敏身上透露着干练，“前几年我不在父亲跟前，多亏有你陪他讲话解闷”。

        李狗蛋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开始也是眼馋这枇杷，因而忙道，“没有，是王伯人好，经常送枇杷给我们。”

        “狗蛋这孩子我是真中意，不知道王伯家的孙女儿有没有这个福气。”王奕感叹道。

        乍一听到这话，李狗蛋心里一阵窘迫，只不过没等李狗蛋想好要怎么回答时，王敏就先替他解了围，“父亲说的是哪里话，平白无故拿人家男儿的名声开玩笑。”

        狗蛋的窘迫已经爬到了脸上，他还是没法适应这奇怪的世界。

        念着王伯之前说自己以后只能独自守这枇杷园，又碍着这世界早已男女反转，狗蛋委婉道，“那往后，王姐是都待在村里了吗？”

        “对啊，敏儿在镇子里学了些本事，现在是该回来打理这园子了。”说到女儿王敏，王伯一脸满足，“我求的不多，只要我家这园子好好的，敏儿也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看着得偿心愿的王伯，狗蛋突然觉得这样的世界似乎也有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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