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荒唐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对闻夕冲击太大。
窗帘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纯白的被单起了褶皱，月光照在墙壁上。闻夕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感到幸福，却莫名地想要逃。
那人抓住了他。
这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空，很空……只有他们两个于此，
很冷很冷的风从走廊穿过来，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单薄的被褥鼓袍似的灌满了空气，闻夕翻滚下床，眼前却是无尽的过道。
摇晃的窗帘，苍白孤寂。心似被挖掉了一块，他捂着胸口四处寻找，终是遍寻无果。
人去楼空。
闻夕醒了。手机屏幕亮起，仍是夜半时分。
心跳急促，那种骤然坠落深渊一般的感觉还在，梦境的反差过于强烈，上一秒温柔旖旎，下一刻就能跌碎幻想。
寒冰与烈火交替的酷刑。
时夏似有所感，刚睡醒的嗓音在黑暗中沙哑问他：“醒了？”
闻夕很爱睡觉，一旦睡着都会到天光大白。时夏察觉不对，开了灯，坐起来看着他：“做噩梦了？”
“嗯。”灯光刺目，闻夕遮了遮眼睛。
“要不要我陪你？”
“？”
“陪你睡。”
“……”
时夏笑了笑，补充道：“什么也不做，单纯抱着你的那种睡。”
“……哦。”
闻夕在梦里拥有了他，又很快失去了他。这个概念让他懵懂又茫然。
睁开眼活在真实的世界，发现丢失的都还在，还可以摸到，可以抱着，可以听见那人温柔地讲话。
太好了。他想。
“梦见什么了？”时夏扯了一小半被子，遮住后腰，他侧身躺着，将闻夕拢在怀抱里，声音很轻地呢喃：“能让你这么难过。”
“……”
寝室的床有些窄，堪堪能够容下两个人。彼此紧贴着的呼吸声分外清晰，闻夕盯着空白的墙面，回忆着方才的场景。
抽离的剧痛掩盖了欢愉。
他失神地说：“我梦见你不在了。”
时夏愣了愣，有点心疼，将他抱得更紧，“我去哪了？”
“不知道，反正就是走了。”闻夕说，“我找不到你了。”
“……”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闻夕只听得见时夏的呼吸和心跳。那呼吸扑打在他颈侧，心跳贴在他后背，仅隔了薄薄的一层睡衫。
他听见时夏很认真地说：“我在的。”
“我一直在。”
那双手拦在腰间，闻夕忽然有点恍惚，情景与梦境重叠，让人有些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闻夕握住他的手，温热的触感清晰——是真的。
“时夏。”
“嗯？”
“男生之间要怎么做？”
“……”
漫长的沉默。
闻夕似乎并不一定要听到回答，他缓缓把玩着那人的手指，眼神落在纯白无瑕的墙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手指缠绕。
绕着，绕着……一圈又一圈。
他很享受此刻的寂静，腹部随着呼吸在此起彼伏，所有的感官，都能体会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时夏的呼吸似乎粗重了些，他声音有些喑哑：“你还小。”
“……”
闻夕笑了一下，说：“我不小。”
时夏一愣，挠痒痒似的捏了一下他腰，“操……”
“未成年，小孩。”还学会开黄腔了。
闻夕笑着去抓他手，“真的，不信你摸。”
时夏：“……”真搞不懂。
这个人有时候随便逗一逗都会脸红，在黑夜的庇护下，却似一头撒欢的野马，漫无边际地撩拨他。
时夏喉结滑动了一下，轻微的吞咽声这在夜里格外清晰，他觉得有些热，还有点透不过气。
“我知道，上次……”
闻夕吓了一跳，打断他：“靠，你别说了。”
当然，闻夕只是开玩笑的。
他连一部正式的小电影都没看过，毕竟不会真的动手。
至于上次，两人不过是情到浓时难以自控，一切都发生地超乎预料。而且全程都是时夏主动，他半推半就。
在这件事上，闻夕就像一张白纸。
“不怕了？”时夏松开些手，逗他，“那我下去了。”
“我想抱着你睡。”闻夕说。
如果抱着的话，就不会丢失了吧。
“好。”时夏本来也不是真的要走，闭了闭眼睛，准备就这样抱着他睡觉。
半夜三更的，本来就没怎么清醒，明天也还要上课，折腾不起。抱着人的感觉很安心，很快再度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闻夕醒来，发现自己枕在时夏胳膊上，脖子被对方的另一只手臂箍着。
他动了一下腿，似是察觉出什么，然后僵硬着身体，整个背脊几乎绷成一条直线，再慢慢将那人手臂搬开，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床。
然而，闻夕好不容易坐起来，就被身旁的人发现了，对方拽着他的胳膊不让走，好像还没醒，在喃喃地说着梦话。
“……”
闻夕盯着那人的睡颜，像是机械卡住了一样，谨慎地没再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这次很顺利。
身下有点潮湿的冰凉，黏黏的不太舒服，导致他都有点不会走路了。
操……
闻夕想。
太他妈的尴尬了。
这会儿才六点多，但夏日的天亮得很早，阳光已经透过小窗照了进来。
闻夕打开卫生间的门，尽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以免床上的人醒来。
还好，没动静。
时夏抱着被子，嘴角上扬，看起来睡的还很香。
他打开窗，几乎令人羞耻的腥气若有似无，阳光散播了花草香，让气味变淡了些。
水龙头开得幅度很小，他像是在做坏事，生怕惊扰到别人。
闻夕红着脸。
让水声冲去，那些夏夜里不可言说的悸动，还有数不清的，值得深藏的爱意。
荒唐的。虚无缥缈的。
也许这些……都该被埋在深深海底，或者，便由浪花洗尽。
他在害怕。
或许是那个梦的结局，始终让他耿耿于怀。是预示么？还是说……
“夕崽——”
时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闻夕摇摇头，将洗好的内裤晾好，然后打开门出去，结束了自己的清晨emo
“你醒了啊。”他装作没事似的说。
“啊，”时夏翻了个身，睡意朦胧地看着他，有点委屈：“醒了你不在。”又打了个哈欠：“你干嘛去了。”
闻夕看了他一眼，觉得应该没发现什么。“没干嘛。”说完他又有点心虚。
“真的？”
时夏半睁着一只眼睛，瞥见他睡衣一角露出的内裤边，他记得昨晚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的。
“哦——”
突然就懂了。
时夏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不就那点事，看破不说破。果然他们这个年纪，还是不要睡一起比较好。
真的很容易出事。
闻夕：“……”
他看着对方即使是闭着，还仍然带着可疑笑意的眼角，微翘的嘴唇，忍了忍没忍住：“你哦什么？”
时夏闭着眼睛笑，上扬的眉宇和嘴角都像是写着满足，还有幸福。“我没有，你听错了——”
闻夕起来了，经过这么一折腾，也不想睡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就该出门做早操，回笼觉睡不久。
他坐椅子上，随便翻了翻手机。朋友圈有许觅的一条新说说。
最上方是许觅和于甜的照片，两个人笑得很甜蜜，脸贴着脸，一看就是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侣。
配的文案出奇地很励志：“要一起努力！”
闻夕指尖一顿：“……”看来谈恋爱真的给了许觅一些动力。
居然能够让一个曾经立誓要躺平，并且咸鱼一辈子的人，说出了“努力”这两个字眼。
那……他和时夏的未来又会是怎么样的呢？他们也会和寻常的情侣一样，拥有美好的未来吗？
“时夏。”闻夕忽然说，“你想过未来吗？”
“……嗯？”时夏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地看他，“未来？”
“嗯，未来。”闻夕想了想，又说：“就是我们的未来，”他似乎怕时夏理解不了，补充道：“我们两个人的。”
时夏眨了眨眼睛，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未来么……”
“啊，”他看起来挺开心的，虽然半醒着，眼里却闪着流动的光，“我要买一个大房子，和你一起住。”
“嗯，我想想。”时夏说着，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置身于想象中的美好境遇，“到时候，我们再养只猫……啊，你喜欢小猫还是小狗呢？”
闻夕笑了笑说：“不用很大，养什么都好。然后……”
“然后什么？”时夏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然后么……”有你就行。
闻夕觉得这话实在很肉麻，他几次到嘴边，都没能说出口。
最后他飞快地亲了时夏一口，便又坐回椅子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玩手机。
时夏只感觉脸颊上一阵轻柔拂过，他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就像被点了穴，怔在那里。
这是闻夕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吻的是脸。
但他很开心。十分开心。百万分千万分地开心。
他真的很幸运。
才能得所爱之人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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