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盛夏
盛夏烈阳。
七月的暑气弥漫在空气中，热浪推着蝉声阵阵长鸣，阳光自梧桐树枝叶间倾泻而下，光影斑驳，投射在地面，摇摇晃晃。
风暴网咖某一包间内，开着温度极低的空调，桌子上摆放着汽水，不停往外冒着冷气。
屏幕上弹出大而醒目的「victory」
时夏拿着汽水，往嘴里灌了两口，冰凉顺着嗓子流入胃里，非常爽。
透明瓶身上，指腹滑过的地方，雾气散开，留下痕迹。
“冷不冷？”时夏眼神离开电脑屏幕，侧过头问，并且伸出手摸了摸身旁少年的手臂。
冰的。
“还好。”闻夕说。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桌上键盘被推开了，整整齐齐铺着几张纸。
最上面的那张用铅笔画到一半，依稀可以看出来是时夏的侧脸，他头上戴着耳机，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敲着键盘。
时夏从椅子左边抽出个毛巾毯，搭在闻夕身上，说：“披着，温度低，别冻感冒了。”
“我没那么虚弱。”
“是么？”时夏笑，椅子滑过来抵着他额头，鼻尖相触也是冰冷的触感，“这么冰，我可放心不下。”
闻夕：“……”
时夏离开他，目光不经意落在那张纸上。“嗯？”
“在画我？”
闻夕有点不想让他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嗯。”
时夏将那张纸从桌上抽出来，拿在手上，凑近了仔细看起来。
“夕崽画得真好。”他夸道，“我很喜欢。”
闻夕喝了口水，想拿回来继续画，可没能抽的动。
“能送给我么？”时夏故意逗他，“你之前答应过的。”
“……”闻夕沉默看了他一会儿，说：“可以。”
“这张就是给你的。”
时夏曾说，他的梦想是打职业，那么闻夕就为他画一张合影：网吧、游戏、耳机和键盘。
就像夏日翻滚的浪花，少年站在岸边眺望。烈阳为浓重的蓝镶上璀璨的金边。
这对于他来说，也许就是梦的色彩吧。闻夕想画最好的梦给他。
键盘噼里啪啦，不断地响，少年的指间飞舞，行云流水一般，屏幕里的“永夏”走位风骚，一套操作很漂亮。
耳机里响起炸裂的音效，少年嚣张的声音穿透耳膜，无可阻挡地从里面跑出来。
“永远留在夏天吧！”
时夏不知道赢了多少局，他取下耳机看向身旁的闻夕，唇角微微上扬。
“夕崽，画好了吗？”
“快了，”闻夕没看他，仔细地描摹着手中的图画，“还差一点。”
他在填色。
屏幕被推到好远，各种各样的颜料乱七八糟铺散在桌面，弄得手上都是，就连脸上也沾了点。
那模样看起来专注又可怜。
时夏凑近了瞧了会儿，很想帮他擦一擦，但很怕影响他作画。
他垂下眼看着那张纸，不由愣住。已经快完工了，画面生动得几乎令人怀疑那是张照片。
闻夕画完最后一笔，递给他，笑着说：“送你了。”
时夏眼里堆满笑意，看着那人总是低垂的眉眼弯弯，蓄着夏日斑驳的光。
他很轻柔地吻了那眉眼。
闻夕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动着，感受到空调室轰鸣中，唯一的温热。
手中的画纸掉落下去，闻夕一慌，睁开眼，看见时夏接住了。
时夏两指夹着画，十分小心，他垂了垂眸，神情些许黯淡。
“我想去打城市杯。”他突然说。
闻夕怔了一下，有点茫然：“城市杯？”
“嗯，”时夏说，“如果队伍赢了，就能拿到青训的名额。”
“哦，青训的名额。”
时夏点点头，把那张画纸铺在桌上，他坐下来，盯着画中的自己想了很久。
闻夕很少看见他如此深沉的模样，也坐下，打开那瓶开了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那不是很好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想去就去啊。”
他放下矿泉水瓶，舔了舔唇边残留的水渍，椅子很自然地滑过去，“怎么了？说我听听。”
时夏低笑了声，用指腹轻蹭他嘴唇，说：“可是如果去青训的话，大概就不能继续读书了。”
闻夕纳闷，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爱学习？读不读书什么的，对他来说，似乎从来就不重要。
唯一的一次努力，就是想他们能分到一个班，但是挣扎无效，失败了。
虽然有很大的提升，但这么多年丢下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追上来的。
时夏看着闻夕的嘴唇，那处柔软粉嫩，曾经染上他的味道，不知何时飘散的遐想漫无边际，让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我想去，又不太想去。”
闻夕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是什么说法？”
“嗯……”时夏忽然抱住他，语气有点委屈，“如果我去青训，就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了。
闻夕僵了一下，才意识到时夏在对他说着什么，又在纠结和难过什么。
那人的头发蹭着他的颈侧，有点痒。闻夕扯了下嘴角，笑道：“时夏，看不出来，你这么儿女情长。”
没想到时夏把他抱得更紧了，指节扫过后颈，带来一股隐秘的战栗。
“我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夕崽，我……”埋在颈窝里，声音闷闷的，“舍不得你。”
闻夕轻叹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明明平时总是一副天上地下我最拽的样子，撒起娇来却让人心软。
“你喜欢巅峰吗？”
“嗯。”
“喜欢就去追，不要放弃，更不要因为我而犹豫。”
“可是……”
“没有可是，”闻夕扳正他的肩膀，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你会拿奖的，时夏。”
“……”
马上要进入高二，学校通知提前上课。七月是烈阳混着蝉鸣，空调、音乐和他，八月就是闷热的教室、头顶不停运转的风扇和老师催眠的讲课声忽远忽近。
昏昏欲睡。
“啊──”
“真的吗真的吗！？”
“太好了！五十年一次，场面一定很盛大吧！”
“我们赶上好时候了啊。”
什么啊。
闻夕在一片兴奋的喧闹声中抬起了头，同桌告诉他，老师刚才说马上五十周年校庆，准备举行一个大型晚会。
这个大型晚会呢，可以由学生报名表演节目，展示自己。
唱歌跳舞什么的都行。
闻夕没什么兴趣，撑着下巴继续昏昏欲睡──夏天实在太适合睡觉了。
另一间教室内。时夏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日过后，他火速组了一个队伍。除了司舟这个好搭档外，还临时组了当地榜单上比较领先的几个。
打了几场比赛，一路杀到前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进入总决赛。
他会赢。
时夏从未怀疑过。
但比赛一旦赢了，他就会去青训营，封闭训练。
职业选手的训练强度，会让他失去很多时间。放弃学业，无法和爱人见面，甚至每天寥寥几句冰冷的文字，会不会让这段感情冷却？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会一直爱闻夕。那个人就像光，要一直一直前进，直到能够追上他的脚步。
他爱的人，是很优秀的人。
所以时夏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不能停滞不前，机会来了，就要抓住。
闻夕也一直在鼓励他。没有说游戏是不务正业，甚至还画了那幅画送给他，告诉他会拿奖的。
分别很痛，可他必须去努力，去更高的地方，彼此才会更快乐。
而不是此刻像个废物一样，被人嘲笑“儿女情长”。
“校庆晚会么……”时夏看着窗外的树枝摇晃，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暖风，“好想唱歌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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