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讨债
今年过年早,老城区处处挂起了小灯笼,夜晚亮起来一片,很有氛围。
闻夕的母亲改嫁,父亲经常不着家,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刚开始他还管,后面就干脆放任自流,随便吧。
太累了,大人的事他管不着。
闻夕和家里亲戚也没什么感情,所以过年对他来说,只是徒增了年岁。
很安静。
外面有多热闹,这座老屋就有多孤寂。
闻夕戴着耳机在画画。无论走到哪里,绘笔和纸卷永远陪伴着他。
除夕夜爆竹声响,手机提示音也叮咚不停。
他在众多群发消息中,找到了时夏发的那一条:【新年倒计时啦,夕崽】
闻夕轻笑,看了看时间。是啊,还有半个小时,就真正走入新的一年了。
那个人现在……一定和家人坐在一起吧,会开心吗?会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发脾气?
时夏总是说,父母偏爱哥哥,却不在意他不理解他甚至苛责他。
但他不知道,即使这些,也是闻夕所羡慕的。比如说有个哥哥,父母都在身边,家庭完整。
正出神想着,微信语音打了过来,闻夕吓了一跳,几秒后点击了接听。
时夏低沉好听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直击他的耳膜:“夕崽。”
“干嘛?”
“你现在方便不?”时夏压低声音问。
“?”
“我想……”
时夏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外边有人在踹门。闻夕闭了闭眼睛,知道是他爸回来了。
“开门!”
砰砰砰。
闻川敲的非常急躁,“快开门!”
“再不开你老子就死外面了!”
闻夕:“……”
他刚刚起来的好心情瞬间就破灭了,听这个语气,必然是追债的又来了。
闻夕声音冷下来,跟时夏说有事,然后挂了电话。
那敲门声很激烈,喊声也大,时夏听了个差不多,心里有点担心。
闻夕他……家里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闻夕跑去开了门,酒气扑面而来,闻川回身踹了一脚,门被重重关上。
他也不顾疼痛,倒在地上,“你要我死外面才高兴是吧?”
楼道里有脚步,又碎又乱,看样子来的人不少。紧跟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
“闻川!”外面的人大喊,“没有钱就不要借,还不起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一群人在狂笑。嘲笑他的狼狈,嘲笑他的无能。
“跑?”有人大声道:“你跑得掉吗?”
“还不起,拿命来还吧?”
“别忘了,你还有个好儿子!”
“就是,他妈的狗崽子,上次还把我们伤的不轻呢!别让老子再看见他……”
“不然打得他满地找牙!”
“……”
“呵。”闻夕看着地上的闻川,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嗤笑,眼神也意含轻蔑。
闻川眯眼,眉宇间是萦绕不去的颓废,他酒喝得太多了。
“笑什么?你笑什么?”他有点生气,“我是你爸,无论发生什么,你身上都流着我的血!”
闻夕冷冷道:“是啊。”他盯着被敲得晃动的木板门,喃喃低语,“你说的对。”
他们眉眼相似,其实闻川如果不是如今颓然堕落,还能算得上人模狗样。
但自从闻夕的妈妈离开他们,事情就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家里所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东西,都被闻川砸得一干二净。
那木板门单薄又破旧,闻夕简直怀疑如果外面的人坚持不懈的敲下去,那门就会应声而倒,或者只是烂掉一个洞。
但那点空缺,那一点披露,足以吞噬他们。
生活中来之不易的幸福,才刚刚体会到的,一丝丝甜,突然就变得摇摇欲坠。
闻夕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他在空隙中低头一看,已经有十多个未接来电。
想也不用想,都是时夏打的。
很多年前闻川不是这样的。他勤勤恳恳工作,相貌英俊,为人却十分顾家。
他靠画画维持生计。虽然并不能赚很多钱,但也足够家用。随着年龄的增长,灵感也逐渐流失。他的画不再受人喜爱。
渐渐的,闻川的画无人买单,一分钱也卖不出去了。可他内心怀着所谓崇高的梦想,固执的描绘着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他被时代所抛弃了。
在工作上失意的闻川,与妻子矛盾激增,只要一回到家,二人说不过两句话就会演变为争吵。
所以闻夕的童年,都是在父母无止境的争吵声中度过的。在女人的哭喊与歇斯底里中,在数不清的玻璃酒瓶的支离破碎中。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曾经被叫做“家”的地方,面目全非,一片狼籍。
也看着闻川一步一步,沦陷深渊。终日酗酒,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们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要拖人下水,大家一起被淹死了事。
闻夕甚至与上门讨债的人动过手,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他除了反抗,没有其他办法。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明明他已经很听话了,他把什么都做到最好。可他还是要承受这些,他还小,他还太年轻,他没有能力……
闻夕心里很痛苦,如果能逃离这个地方,那该多好……但他不能开门。
可以选择不动手的时候,他都不会动手。
“操。”他在心里骂道,“大过年的,真晦气。”
脚下传来那人的笑声,闻川笑得断断续续,他说:“去开门啊。”
“大家要死一起死好了。”
“反正我也活够了……”
过了好久,门外终于没了声音,木板的摇晃也停止了。
闻夕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屏幕上手机再次闪烁,开门出去,接通了电话。
屋里面传来骂声:“我□□妈!给老子滚回来!!”
闻夕忍无可忍,踹着门,脑袋一偏勉强夹住手机,另一只手急急忙忙摸出钥匙,动作熟练地将门反锁了。
他看着摇摇晃晃的木板门由于受到它本不该承受的重击而掉下来许多碎屑,心里琢磨着这门是该换个结实点儿的了。
屋里人喝了酒不受控制,越来越疯癫,可每次清醒了又会问自己昨晚犯病了吗?有没有伤着人?有时候还会哭着拼命道歉……
对于这一系列操作,闻夕已经麻木了。
“喂?”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没事吧闻夕——闻夕?”
“你在听吗?”
闻夕把听筒重新放回耳边,穿过楼道,借着外边的路灯可以看见邻居们贴着的春联,一片喜庆。
“在呢。”他语气倦懒,又更像是有气无力,“我没事。”
“……”时夏默了默,显然不相信他所说的没事,低低问道:“你在哪?”
闻夕往楼梯处走去,深夜里一片黑暗,他把手机开了免提,用手电筒照着微弱的光,一层一层地走下阶梯。
他听到有几家门户内传来隐隐的电视声,仿佛看见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祥和。
今天可是除夕夜啊。
“去网吧么?”闻夕说。
“好好的大过年你去网吧?”
闻夕:“……”
“那去哪?”
“……”是啊,时夏有点后悔刚刚那句话了,深更半夜的总要有个容身之处,不去网吧难道去开房吗。
他犹豫了两秒,说:“那还是去网吧吧。”
“风暴见。”
闻夕打了个的去风暴。
除夕夜和平时不一样,街上还有不少人,并不显得十分冷清。
网咖内亮着暖融融的灯,时夏着一身黑色棉服站在门口,眼睛很亮,含笑地望着闻夕。
闻夕心下一动,嘴角也勾了些笑,走上前去。说:“怎么站风里等着。”
他拢了拢那人的衣领,有些好笑道:“不冷么?”
“在这迎接你啊。”时夏说。
“哦——”
闻夕抖着肩膀笑,“行,跪安吧。”
“小崽子,”时夏捏他的脸,搂过他的肩膀,手亲昵地搭在他颈侧,“占我便宜是不是?”
两人靠得太近,闻夕能感觉到时夏的呼吸扫在他耳廓,柔软的嘴唇时不时地轻轻触碰在耳尖。
这种若有似无的感觉,让他几乎是立即就起了反应,还好冬天穿得厚……
“别腻歪,”闻夕很轻地推了他一下,“冷死了,进去吧。”
时夏跟他闹着玩,搂得更紧,凑近了一点说:“你冷吗?”
天气本来就冷,冻得脸上都像结了一层薄冰,热气呼出来,撩的闻夕眼皮痒,他眨了眨眼,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你冷吗?”时夏又问。
他看着闻夕眼里的水润,尽可能地让他贴紧自己,以索取身上的暖气。
“不冷了不冷了。”闻夕加快步伐往里边走,有好几个人跟时夏打招呼,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快放开我,啊,要勒死了!”
时夏笑着放开了些。
一个寒假放的,他们太久没见。
想念,忍不住。
“这我好哥们儿,”时夏拍了拍他的肩,跟网管介绍道,“以后要是他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都算我的。”
“听见没?”
网管点头,看着闻夕:“知道了夏哥。”
闻夕:“……”我可能不会来。
时夏走到一个电脑前边,抽开椅子,把左手拿的一袋东西放在桌上,然后给旁边的那个位置也开了机。
“坐一会儿。”他从袋子里拿出几盒东西,在手上晃了晃,看起来像是烟花,“好歹也是过年,意思一下吧?”
“嗯。”闻夕没有什么异议,他对游戏没瘾,来网吧也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
他坐下,发现周围所有的布置,只有时夏那台不一样。
豪华的电竞椅蓝白相间,键盘、鼠标、耳机都是十分炫酷的样子。
“靠,”他吐槽,“少爷玩游戏也要与众不同。”
时夏笑问:“要么我们换个位置?”
“不了,”闻夕往后边仰,调整到一个舒展的姿势,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轻轻地喟叹一声。
“懒得动。”他说。
时夏:“……”
时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用手揉了一下他的头,说:“你心情不太好。”
闻夕闭着眼睛:“没事。”家里面那些破事,他不太想说。
“哦……”时夏见他不想说,也没再问下去,点开了电脑上的音乐,又将耳机温柔地戴在他头上,“不开心的时候,就听听音乐。”
“这些都是我喜欢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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