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吃醋
总之，闻夕是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
那就是他十多年来，干净无瑕的人生中，一个污点。
揍完人他才发现，此时，自己像是坐在那人腰腹部，姿势……不大对劲。
闻夕望进对方一汪深潭似的眸子，隐隐能感觉到，黑色衣料遮盖下，肌肉纹路的流畅感。
正当他怔然无助时，时夏忽然躲避了他的目光，眼神看着旁边的墙壁，说：“闻、闻夕，你画永夏做什么？”话题转移地很生硬，可他颤抖着长而密的睫毛，接着问，“喜欢？”
闻夕一愣，此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并没反应过来时夏在说什么。
说不清是何原因，他有些慌张：“喜欢什么？”
时夏：“……”恍然发觉两个大男人，双双趴在地上谈论喜欢不喜欢这个事儿吧，听起来就觉得挺没面子的。
也挺……奇怪的。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闻夕又补充道：“哦，还行吧。”他问的是永夏啊。
《巅峰》里帅气的男英雄有很多，但永夏，的确是闻夕最喜欢的人物。
他永远年轻热烈，枪桶里喷涌出的火焰，如同人间夏季，燃烧着生生不息的激情。
闻夕动了动，从时夏身上挪开，经过这一打岔，方才举着的那一拳始终是未曾打下去。
时夏从地上爬起来，觉得小腹处麻了一片，清了清嗓子，眉间恢复了平日里的跳跃：“还行？要是看过我的永夏，你就不悔说还行了。”毕竟是我的本命英雄。
闻夕没说话，很轻地嗤了一声，方才耳尖漫上来的绯色，也迅速褪去。
时夏不经意晃过那一抹几乎就要消失无踪的色泽，心头微动，“笑什么？瞧不起我？”
“没。”
闻夕背对着他，神色在昏暗灯光下看不清楚，他收了桌上纸笔，没准备再画了。
时夏还在继续说：“我！一打五你知道吗？”
“哦。”闻夕答的很冷淡，语气没什么音调，他一边爬到上铺，一边懒懒道：“不知道。”
时夏：“……”
秋日渐深，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风有些湿冷，很容易就能穿过单薄的外套。
时夏将窗户拉上，一边心说，想必这风的穿透力一定是点满的，此情此景，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竟然诗兴大发，忍不住想吟诗一首：秋风呀秋风，你真冷。
窗户呀窗户，你真狠！
念叨着念叨着，他觉得这诗还挺押韵，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大作！
这天时夏破天荒地来到了教室，还参与了早读。
同学们很难不认为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频频回首看他的脸。
然而，时夏把自己包裹得跟个明星似的，穿着标配的黑衣黑裤黑鸭舌帽，以及黑色口罩。
相信一旦夜幕降临，他又能轻易地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化身为什么类似于“暗夜使者”之类的东西……
所以只有他的同桌，闻夕，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对此，时夏回以挑眉、媚眼、飞吻三连击。
闻夕：“……”请问可以随地呕吐吗？
上课期间，刘大明的声音如同苍蝇一般，时快时慢，时远时近。
嗡嗡嗡嗡嗡。
时夏百无聊赖趴在课桌上，觉得上课这种事，果然没什么意。所以……下次还是不来了吧。
耳侧贴着手腕，在他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坐在左边的闻夕。
两张课桌像刚开学的那样，拉开着一段距离，像是一条小沟渠。
又或者是学神与学渣之间……某种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人神情专注认真，轻轻向下瞥着的眼睫从侧面看过去，显得更加乌黑浓密。
伴随着空气的流动，一下又一下扑朔着。好像一根琴弦，风吹过，就微不可察地颤动，发出悦耳的回声。
霎那间，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
时夏目光下移，看见了对方的嘴唇。
薄而不柴，此刻却因为专注，安静地紧抿着。
不知道……如果亲上去的话……
滋味如何呢？
“我欠你钱？”
闻夕停了笔尖，转过头问。
时夏本来想得正入迷，被他忽然转过头来吓了一跳。“啊？”还有这回事？
虽然如果有人要“还”他钱，他也绝不会介意。
闻夕抓了抓头发，烦躁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练习册里头的题目冥思苦想。
公式被他列了一排又一排，换了无数种思路，但同时这些解法都在一个地方受到阻塞。
偏偏总感觉旁边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像是黏在他身上，下一刻就要吞吃入腹。
闻夕不由得抖了一地鸡皮疙瘩，认定这题之所以没解出来，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这人捣乱。
于是他盯着乱七八糟的解题过程，没好气地开了口。
“不想听课就滚，再看一眼，你……”
时夏挑眉打断了他：“诶，我可没看你啊，别自作多情。”
“那正好。”
闻夕笑了一声。
时夏：“……”他好像没信。
不过，这人真是白瞎了这张脸，要是脾气别这么臭就好了。
……我在想什么呢？
脾气若是好了，又如何？
他莫名有些耳热，为了转移注意力，从兜里摸出一个手机，点进了首页一个蓝色图标。
【欢迎来到某度贴吧】
想不到，入目竟是满屏的“校霸”“学神”，引起了时夏强烈的兴趣。
仔细一看，字里行间，说的不就是自己和闻夕么？
时夏身子一僵，滑动指尖，开始认真地翻动起来……
卧槽？竟然还有实时直播？
不会是现在吧？？？
时夏吓得赶紧看了看门外，从空无一人的楼道，到斜对面的教导处办公室——并无可疑人物。
又看了看教室内，同学们听课的听课，补觉的补觉。
依然没有可疑人物！
时夏点进去一看，镇楼图是某天他俩做早操的照片。闻夕耷拉着眼睛，一副困得没睡醒的样子，跟自己动作一样，都是懒懒散散的，莫名有些好笑。
时夏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往下翻。
下面好多人评论，说校霸和学神，非常有cp感。
“cp感……”时夏嘀咕道，“什么意思啊。”
闻夕笔尖一顿，再次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招待了时夏。
讲台上刘大明的眼神一直往这边角落里瞟，时夏不敢太过怠慢，于是一直憋到了下课铃响，才一掌排在前边秦超的肩膀上。
秦超转过头：“夏哥干啥？”
时夏：“我问你，cp感是什么意思？”
“夏哥，请问您是山顶洞人吗？”秦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吱——
时夏不耐烦地踹了他椅子一脚，余光瞥见别班的男同学又来找闻夕，在门口熟络地说着什么，手上似乎还拿了东西。
呵，送早饭这么殷勤？
秦超：“夏哥你看啥呢？”他奇怪地往外瞅了瞅，也没见美女啊。
“没。”时夏移回眼神，冷着脸，“啧，我问了你就说，废话什么？”
他此时没戴口罩，一张刀刻般的脸庞线条分明立体，高挺的鼻梁顺着寒潭一般深邃的眸子滑下来，薄唇大概因为心情不太好的缘故紧抿着，周身散发出摄人的冰冷。
秦超有那么一瞬觉得，他夏哥……很像个“年少有为”的□□大佬。
“夏哥你先告诉我，这词在哪里听来的？”秦超凑过去，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八卦的笑意。
时夏听着外面的对话，三眼两语零碎地传进他的耳朵，惹的他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
他听见闻夕说“以后不用给我带早餐……”心里哼了一声。
又听见另一人说什么“你总是不爱吃早餐，这习惯不好，要改。”
“……”时夏有些嫌弃地看着秦超，还没等对方接近，就推了他一把，皱眉道：“你到底说不说？”
秦超看着时夏难得这么着急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玩，没忍住大笑了一阵。
闻夕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方才他在外面，好像听到时夏和秦超在说cp感什么的，两人一来二去半天也没能说清楚，他有点烦。
于是经过时夏旁边时，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就是一对的意思。“
时夏愣住：“……”
看着他同桌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的是汤包之类的东西，还是热乎的，让塑料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不错啊，”时夏挑眉一笑，说不出是玩笑还是什么，“还有人巴巴地给你送早饭呢。”
“……”
闻夕打开塑料袋，趁热吃了一个。
包子皮薄馅足，咬破了汤汁四溅，热乎乎地让人感到十分满足，一吃就知道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家。
时夏见他不搭理自己，心中生气，面上还是凌厉又张扬地笑着，脚下椅子一拉扯，瞬间移动到闻夕面前。
他逼近了闻夕，在那人耳旁哼道：“那你说……”
时夏下巴指了指门外，“你和他，算不算很有cp感。”
一句话甩出去，时夏心道。
今天谁要是敢说算，谁就完了。
闻夕觉得这人问得很奇怪，c什么p感？
哦，送早饭……他说的是许觅？怎么好像对这件事很在意？
许觅的确经常给他带早饭，闻夕心里也清楚，他这个朋友，是知道自己家境不好，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虽然他都说自己不想吃，但许觅还是不信。
经常以求他指导画作为由，给他买早餐。
闻夕当然觉得过意不去，不喜欢平白接受人家的好意，所以也经常照顾许觅。
比如说陪他玩游戏啊，认真提高他的画技啊……诸如此类的。
可以说，他对许觅的容忍度，比别人高很多。
秦超本来都没笑了，听了时夏这句话，又开始嘎嘎大笑。
看起来前仰后合，差点没笑断气，他旁边那小胖子也忍不住笑起来，二人拍着桌子一时没止得住。
只有后面那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时夏不太高兴。
于是他又踹了一下秦超的板凳。
秦超呛咳着转过来，听见时夏冷着嗓音说。“继续笑。”
“……”闻夕瞥了时夏一眼，眼光流动，若有所思地又吃了一个小汤包。
汤包让他的腮帮子略微鼓起来，伴随着咀嚼，一下又一下鼓动着，和他白皙地近乎冷色调的皮肤、还有一张无波无澜面无表情的脸相衬，竟被时夏看出那么一丝诡异的可爱来。
他想……伸出食指，就那么轻轻地，戳一戳那人微微鼓起来的脸。
事实上，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哈哈哈哈，夏哥，你可真……”秦超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要说的话噎在了嘴里。
就像电视里临死要说遗言的人一样，秦超瞪着一对金鱼眼，用手指着时夏……和他的同桌，“你你……你！”
时夏只是轻轻戳了一下，就放下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他略带杀意地看了秦超一眼，那意味几乎能够顷刻间化为实质，“我什么？”
秦超很快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最后的那句话变成了小声地嘀咕。
“你可真是个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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