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行车

刚出门的时候如月还挽着姑姑的手臂安安静静地走着，可是没多一会儿，她就像一只刚从井底跳出来的小青蛙一样四处乱蹦，看看这看看那的，此时的她感到快活极了。

        昨晚还在为偷偷离家而感到自责，眼下看到这热闹非凡的新世界，早已把那些个小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青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道，这个糖人做得好生精致，在县城里从未见过。“店家，我要这个嫦娥奔月的糖人。”

        “好嘞，二十钱，姑娘。”摊主看了一眼井底的小青蛙说。

        “这么贵！”如月惊叹道。心想这里果然是省城，物价都这么高，这要是在我们县城，最多五钱。

        摊主接着迎笑说：“姑娘，你看这嫦娥多美啊，一般手艺可做不来，二十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呀～”

        如月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实好看，刚准备掏钱，这时絮花赶了上来，把她拉到一旁，对着摊主说道，“店家，你刚才说几钱？”

        “姑姑，店家说这个糖人要二十钱。”如月说。

        “这位大姐，若你们是一起的，给十钱就好，十钱就好。来，姑娘，这是您的糖人，您拿好喽。”

        如月给了摊主钱后拿过糖人，问姑姑，她是怎么让店家十钱卖给她的？

        絮花朝如月晃了晃拿在手里的那个绣着福利院标志的布袋。

        “就是因为这个布袋？”如月疑惑。

        “是啊，就是因为这个布袋。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布袋也就没什么了，可它是福利院的。福利院是几十年前一个外国人在省城建的，你知道的，外国人在咱们这儿是很有地位的。所以省城里的人见到福利院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摊主换脸就像翻书一样快。”

        “而且你打出生起就一直在县城生活，那里的人朴实无华，虽有些个别人可能心眼坏些，但大部分都是实心人。但是这里是省城，住着千千万万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的心里想些什么又有谁会晓得呢。就好比刚才的摊主，别看他只是个小小的商贩，可是最会察言观色了。他看你不是本地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家，肯定会坑你一笔，但是当我赶来，他看到我拿的布袋是福利院的，又马上换了幅面孔。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也不能说他有什么错，他卖的是自己的手艺，想高价卖钱也是应该的。人就是这么的复杂，站的角度不同，立场也就不同，所以也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了。这世间的是非曲折，哪能那么容易说得明白清楚呢。”

        听絮花说了这么多，如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鼓起勇气终于把藏在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姑姑，谢谢你对月儿说这些，除了爹娘也就只有你，会对我说这些了。不过，月儿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如果姑姑不愿意说，也没什么。”

        “什么问题，你且先说来听听？”

        “姑姑，你前几年来省城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你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虽然如今这样的姑姑我很喜欢很崇拜很敬重，但总感觉你不再是我以前的姑姑了，虽然你待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好，甚至更好，可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感觉很不一样。”

        一口气说完自己藏在心里的话，如月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月儿，姑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或者到时候无需我告诉你，你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时间是最好的解语花。”

        如月见姑姑依旧不愿说，只好作罢。笑着挽起她的胳膊，朝前走去。

        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传到了如月的耳朵中，是自行车！

        “姑姑，你昨日说安顿好后，让我骑自行车的。你要说话算话，刚好我们现在得空，你带我去租一辆骑吧，好不好？”如月晃着絮花的胳膊撒娇。

        “好好好，今天就称了你的心意。只不过，你总吆喝着骑，你会吗？到时候可别摔着了。”

        “我的好姑姑，我可是骑马长大的好吗？这自行车看着也不像是很难的样子，你就放心吧。”

        絮花带着如月来到租赁自行车的车行，租下了一辆。

        店家接过钱后好心提醒道，“姑娘若是第一次骑的话，得有人扶着后座才行，要不然会摔倒，到时候可别来找我算账，我先把话说前头喽。

        “最好是去前面不远处的湖边大道上骑，那边的路宽敞些。两个时辰后，记得来还车，若是超出规定的时间，押金只退还一半，如果遇上特殊情况，可以例外。”

        如月问，“什么特殊情况？”

        店家说，“比如摔断了胳膊腿儿的，这样的特殊情况。”

        听店家这么一说，絮花是有些担心的，但如月才没有放在心上，她才不怕呢。

        终于如愿以偿的租下了自行车，她现在真想就骑上去驰骋一番。

        可是当她推着自行车往湖边走的时候，发现这和骑马完全是两回事，因为马是活的，自行车是死的。车顺着一条个方向走，根本不听她的话，絮花见状笑了笑，然后说，“月儿，你不要一直盯着自行车的前车轱辘和车把手，你把视线放远些，看着前面的路试试。”

        “姑姑，真的哎，现在果然不走直线了。”

        “你连推着走路都费劲，我看骑上去更是难呢。”

        “我就不信，两个时辰我学不会这个小小的自行车。”

        絮花看着眼前的人，哪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这脾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是从前家里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才让她能有这样天真烂漫的性格。只是不知道这性格对这省城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因为是公休日，湖边的人挺多的，但是大多都坐在草地上玩乐，有几人成群在那里说笑的，有独自一人躺在那里看书的，还有老者在拉二胡的，总之做什么的都有。当然也少不了和如月一样来这里学自行车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如月在自行车上东倒西歪的。

        又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如月依旧东倒西歪的。

        “要不先别练了，歇一会儿。你不累，姑姑都累了。”絮花在后面一直扶着车座，生怕如月摔倒，把她给累够呛。

        如月本想坚持继续练，可是回头看见姑姑额前的汗珠，说好。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眼瞅着身边的自行车说，“真没想到这个自行车这么难学，真是我小看它了。”

        “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还不信。现在自己试了，可算是知道了吧。”

        “可是别人都能学会，我也一定能学会，我又不比别人少胳膊少腿的。”

        “那别人也不是在这两个时辰内就学会的，那些会骑的人不知道学了多久呢。你这可倒好，刚摸到自行车一个时辰，就想骑个来回，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我今日定要学会它，当初学骑马的时候，师傅还说女子不能骑马呢，我还不是照样骑。”

        说着如月就起身继续骑到了自行车上，絮花心想如月这犟脾气到底是随了谁？

        还没等絮花扶着车子后座，如月已经单脚骑着往前走开了。

        然后回头对絮花说，“姑姑，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骑。你若是一直在身后保护我，我怕是一直学不会啦。”

        看着单脚骑车的如月，絮花心想她这个侄女虽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但做事却认真勇敢。或许，这个世界之所以不那么完美，正是因为像她这样的人太少了。

        她朝四周望去，看着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的怜悯。自从她走在真理的道路上，便总会有这样的情绪萦绕在心间，她多想去改变那些走在错误道路上的人，可是她又凭什么去这样做呢？那些人又凭什么要相信她呢？或许别人会以为她才是错误的那一个吧。她如果毁掉了别人的旧世界，不给别人一个新的世界，那她和魔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想到这里时，被“啊”的一声给打断了，是如月的声音！

        絮花回过神来，望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见如月连车带人摔倒在地，连忙起身跑到如月身边。

        “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姑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絮花把如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浑身看了个遍。

        “我没事，就是刚刚想试一下双脚骑上来，可是脚刚离地，就觉得车把好像在乱晃，然后就摔倒了。”

        “都说了别心急，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胳膊和腿破了点皮，等下回家我帮你上药。疼不疼？”

        “不疼，从前骑马从马上摔下来我都没有流眼泪。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月儿，你这次跟着我出来，可不能有什么闪失，要不然我该怎么和你爹娘交代。”

        “姑姑，我真得没事，你看。”如月忍痛起身动了动胳膊腿，“我身体好着呢。”她笑嘻嘻得说。

        来的时候是如月兴高采烈地推着自行车，回去的时候是絮花推着车，如月在旁边慢悠悠地跟着。

        絮花看她这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便安慰道：

        “等到下一个公休日的时候，我再带你来学，直到学会为止。你看成不成，我的小姑奶奶？”

        如月本来觉得自己能学会这看起来轻巧的自行车，可如今学了两个小时败下阵来，也只能同意姑姑的建议。

        两个人到车行的时候，时间还差几分钟到两个时辰，店家退完押金后看着受伤的如月，笑呵呵地说：“像你这样第一次学车的姑娘，磕破皮很正常，多学几次就好了，哪有什么事是一上手就会的，又不是刚生下来的小孩天生就会喝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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