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魇
“你若对弈赢了，朕既往不咎，还会安排太医专门照顾你的母妃，只需要赢一次。”姜复对她说。
姜暮看向他，问：“若输了呢？”
“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说。
王立在旁边捏了把冷汗，他实在不看好这个小公主能赢陛下，除非陛下放水。
“好，希望父皇不要食言。”她点点头，坐到了棋盘边，上面是一片残局，黑子被白子逼迫到了绝路，一看就必输无疑。
她拿起一枚黑棋，放在了棋盘对角处。
姜复看她一眼，执白子跟了上去。
王立见状退至殿外，留这一大一小在殿中对弈。他猜不透姜复的心思，一边觉得他忌惮着公主的灾星命格，一边觉得他对公主倾注心血来培养。比栽培太子还上心，这个想法突然蹦出来，吓了王立自己一跳——姜国历年来不让女子参政从商，陛下不可能不清楚培养公主的意义。
祥宁宫西偏殿。
伊稚被外面混乱的声音吵醒，他穿好衣服打开门一看，望见了一片火海。
东偏殿起火了，姜暮呢？堇妃娘娘呢？他头脑一热就要冲过去，被侍从拦下来：“殿下，您别过去，东偏殿火势正盛，十分危险！”
“放开我！我要去救人，那里面是你们的公主！你们就不在意吗！”伊稚挣脱不开，只好对着侍从大吼道。
“殿下，五公主不在东偏殿，半个时辰前她去御书房找陛下了。”奉夏对他说。
“那堇妃娘娘呢？”伊稚呆呆地问，“堇妃娘娘还在里面，你们为什么不救人？”
“娘娘吩咐了，所有人不许救她。”奉夏哽咽着说。
她任凭伊稚拽着自己，怎么晃都无动于衷。
“母妃！”
姜暮的声音传来，伊稚和奉夏一同回头望过去，她在祥宁宫门口站定，旁边还跟着皇帝。
玉静在火海中起舞，唱着昆兰的歌谣？是外祖母教她的，她说在外的昆兰人，无论身在何方，只要死前唱着这首歌，就可以魂归故里。
姜暮被姜复拽着，就算不被他拽，她也如双腿灌了铅，没法往前一步。
“母妃……”她小声地呼唤着。
她刚才绝处逢生，出其不意，赢了姜复，夺得了让她看太医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从御书房到祥宁宫要不了多久的，为什么……
玉静的身影淹没在火海中，像一只脆弱的纸蝴蝶，被火焰吞噬殆尽。
“王立，派人去救火，务必保存好堇妃的尸体，”姜复松开了拽着姜暮的手，高声道，“堇妃生性至善，温婉贤淑，念育有五公主，追封为堇贵妃，择日下葬。”
姜暮听着他说的话，抬起头恨恨地瞪着他：“不需要你假好心。”
“殿下，不得无礼。”王立小声提醒道。
“你们一对主仆，倒是虚伪得般配。”姜暮冷笑着看了王立一眼，转身跑了进去。
“陛下，这……”
姜复没搭话，皱眉看着姜暮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回过神，转身离开。
姜暮感受着东偏殿扑面而来的灼热温度，在这冰天雪地中，东偏殿独独用火焰融化了冰雪，化作一抔焦土。
焦黑的木头与枝头的雪，就好像她和姜复对弈时的棋子。黑棋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五殿下不要太过伤心，这是娘娘交代奴婢，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里的。”奉夏将一支金钗放到她手上。
“奉夏姑姑，我没有母妃了。”她说。
会在半夜把她喊起来背书的母妃、会在睡不着时给她讲故事的母妃、会在姜复派人杀掉她时挺身而出保护她的母妃……再也见不到了。
“母妃，今天是瑶华的生辰，你不是还要送瑶华礼物吗？”姜暮问，“你一定是在捉迷藏对不对，母妃，瑶华以后好好听话，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伊稚不忍心再听她哭，走到她面前说：“别哭了好不好，你还有我，我还在呢。”
“可是我的母妃，回不来了。”她哽咽着，“东偏殿里所有的东西，和我的母妃，都没有了。”
“姜暮……”他皱着眉想要劝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姜复在拟旨，安排堇妃的追封事宜。
商韶的侍女林薮过来，本来想直接说，被王立拦下了：“祥宁宫的那位今天刚薨逝，陛下现在不知道什么心情，你还想着闯进去触陛下的霉头吗？”
“娘娘今日诊出喜脉，是件喜事。祥宁宫那位关皇后娘娘什么事？她才是触咱们娘娘霉头。”林薮奇怪地看他一眼。
“林薮姑娘慎言。”王立警告道，“你就先回去吧，陛下那里，我会代你禀报的？”
“那就有劳内侍官大人了。”
王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估摸着姜复已经拟完了旨，才推开了门进去告知商韶有孕一事。
“王立，以后若有妃嫔自请收养姜暮，一律回绝。”姜复说，“皇后有孕，挑些燕国上贡的稀罕物件送去永和宫。”
姜暮一个人在主殿坐到了深夜，奉夏劝了很久，她还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奉夏姑姑，您先下去休息吧。”姜暮叹了口气，“我要是想吃了，我会吃的，不要太担心。”
奉夏看她软硬不吃，也没有办法，给她留了些吃食，给她关上了门。转身撞到了伊稚，后者一个没在意被她撞倒在地。
“伊稚殿下，您没事吧？”奉夏着急地把他扶起来，“奴婢不长眼，冲撞了您，还请殿下恕罪。”
“奉夏姑姑，我没事，也是我走路不小心才和您撞上，”伊稚小心翼翼地看着紧闭的殿门，“姜暮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奉夏点点头，伊稚接过她手里拿的食物：“我去碰碰运气吧，奉夏姑姑您早些休息，今日您也辛苦，还有，节哀。”
奉夏不放心地看他一眼，但想了想伊稚和姜暮年龄相近，或许能劝得动她。
“你睡了？”伊稚蹑手蹑脚走进殿内，“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要吃一点吗？”
“我不想吃。”姜暮的声音闷闷的，“你放在那里吧。”
伊稚没听她的话，径直走到床边，掀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把吃的递过去：“我听说皇后娘娘怀孕了。”
“什么？我母妃今天才薨逝，她倒好，忙着告诉各宫她有喜了！”姜暮愤怒地坐起来，“她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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