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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明天道大鹏归位,念旧情王佐得救


话说秦桧见高宗下了诏,要杀岳飞,大喜,急来接诏。忽见高宗双眼冷森森望定自己,心中一懔,便不敢接诏了。跪下说道;“臣这就去办,请圣上安心。”

        高宗道:“你去办吧!明日除夕,辞旧迎新。给岳飞留个全尸吧。”

        秦桧出了宫,急命人召张俊、杨析中、万俊卨、罗汝楫来相府。四人到后,秦桧告知几个,高宗已下诏杀岳飞、张宪、岳云。张、万、罗三人大喜,只杨析中略有迟疑,问道:“丞相,圣上诏书何在?”秦桧不悦,说道:“杨大人,你以为本相矫诏?”长叹一声,说道:“圣上虽宣了诏,我却未敢接诏书。我既自诩忠仆,自当为圣上解忧,千古骂名也只有自担了。”

        几人都知道秦桧久要杀岳飞,倒拿大话来搪塞,都不好说。

        秦桧道:“明日除夕,大理寺狱中只少留几个值守,其余都早些让回去。万俟卨和罗汝楫明日子时去囚室送岳飞上路,圣上要留他全尸,就用酒吧。岳飞尸首且暂草埋于大理寺内。杨析中明曰提张宪、岳云,多带兵士,午时三刻斩二人于市。今年这个年,咱们就别过了。初一,万俟卨、罗汝楫即遣人押送岳飞妻儿去岭南,你二人赶赴岳家江州故居、庐山宅院查没其家财。韩世忠向朝廷上缴钱米无数,岳飞那里若能抄没巨额家财,一则朝廷得利;二则杀岳飞又得着个名目,此事须仔细。”三人领命。

        秦桧又道:“鄂州诸军处,张俊你须用心。料想岳飞死讯传到鄂州,总会起些波澜。鄂州军中,我知你已早做了安排,万不可生出事端。”

        张俊道:“丞相放心,我即刻去操办,料不会生事。”

        次日,杨析中领重兵押解张宪、岳云,斩于市。市井之中,哭声震天。待到子时,万俟卨、罗汝楫带四个力士,备好毒酒,来到岳飞囚室中。是时,天上正下着大雪,寒风凛冽,大理寺狱中,灯火晦暗,寂静无声。几个值守狱卒,早得了吩咐,俱在大门外小屋里呆着。岳飞受酷刑之后,已不能站立,倚墙瘫坐。

        万俟卨进来,说道:“岳飞,我等奉旨,来送你上路。”命将酒瓶、酒盏放在岳飞面前。

        岳飞惨然一笑,说道:“圣上以何罪杀我?”

        万俟卨道:“你好不晓事,君要臣死,还要什么罪?那只是拿来欺瞒世人罢了。圣上让带给你一句话,你且听好了,“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公道在这里,朕的天下也在这里”。”

        岳飞听此话,仰天狂笑,嘶喊道:“该杀,该杀。李成,李成,你好见识。”继之又是大哭,奋声嘶吼。万俟卨、罗汝楫吓得后退,急呼力士上前。正此时,一声霹雳巨响,电闪雷鸣,有人声直入囚室,连呼三遍。万俟卨几个吓得面无人色,虽知有人声呼唤,却听不清是何语。那岳飞却是忽地安静,双目精光一闪,灵光乍现,听得真切,原是“大鹏,此时不归,更待何时!”连唤三遍。岳飞忽地立起,仰天大笑,大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俯身将酒瓶拿起,仰头将酒长饮而尽,又大呼道:“好酒,好酒。”

        万俟卨、罗汝楫和四个力士,早吓得退在墙角。见岳飞饮尽了毒酒,不一刻,便没了声息,兀自屹立不倒。几个壮了胆,进前来看,见岳飞双目不闲,面带笑容,脸上、颈上、手臂上各处伤口都已平复如初,无一分伤痕。万俟卨壮了胆,撩开岳飞囚服,见岳飞胸腹、后背所受刑伤都不见了,皮肤光洁如新,吓得怪叫一声跪下。罗汝楫和四个力士也吓得趴伏于地,几个口中只管念道:“爷爷在天有灵,勿怪小人,勿怪小人。”跪拜之后,四个力士壮了胆,将岳飞尸身抬了,一齐来到大理寺后墙角处。那里早挖好了一坑,坑边停放着一口薄棺,力士将岳飞放入棺中,再将棺木放入坑中,草草掩埋后,顶着大雪,仓惶而去。

        话说大理寺狱中有一狱卒,唤作隗顺,临安人氏。他久闻岳飞大名,好生钦佩,自岳飞入狱后,他知岳飞为奸人所害,得便就来侍候,陪岳飞聊聊天,偷带些酒食给岳飞。岳飞感激他,便将随身戴了多年的玉珮送给了他。后岳飞受刑,也多得隗顺照料。

        且说大年三十,大理寺狱内众卒吏,照例中饭后,都回家过年,狱中仅留几个值守,那隗顺也在值守之列。子时时分,隗顺见万俟卨几个进来,便知岳飞要出事,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借故如厕,从值守室中溜了出来,另几个狱卒自在室内吃酒。隗顺找一暗处藏身,看狱中动静。岳飞被抬出,埋在大理寺后院墙角,都叫隗顺看得个真切。返回值守室,隗顺见几个狱卒都吃了不少酒了,便又来殷勤相劝,再吃了几回,几个便都醉卧了。隗顺出未,拿了铁锹,跑后院墙角处来挖,幸得土填得薄,不一刻便现了棺木,隗顺打开棺盖,将岳飞尸身弄了出来。他原本也不是力大如牛之人,此时却不知何处得来的神力,搬弄岳飞却是毫不费力。当下盖好棺盖,将土填回,背了岳飞,提了铁锹,出大理寺径走钱塘门,到九曲从祠附近北山山麓坡地上。隗顺放下岳飞,挥铲如飞,不消半个时辰,竟挖好一个大坑。将岳飞放在里面,又将岳飞送他的玉珮放在岳飞腰际,把土填上,细细记住了方位,转身便往回跑。一路上大雪纷飞,又逢除夕之夜,一路上无一个人。待隗顺赶回大理寺,天还未亮,几个狱卒都还在睡。

        次日隗顺带两棵橘树苗到埋岳飞处,一左一右种下,此后每年清明和岳飞祭日,隗顺都一人偷跑来祭拜一回,两棵橘苗也渐长成橘树。

        再说万俟卨、罗汝楫回去后惊惧不已,又不敢声张。次日遣送岳飞妻儿去岭南,却不敢再为难岳飞妻儿,反叮嘱差役一路好生对待,送到岭南惠州交地方后即可。岳飞夫人孝娥遂带几个儿子上路,时岳雷十六岁,岳霖九岁,岳震四岁,岳霆仅两岁。岳飞女儿银瓶已在江州嫁为人妇,得知父亲被害,鸣冤无果,悲愤难抑,乃投井而亡。岳飞妻儿到惠州后,地方官吏也知岳飞蒙冤,安排房屋让一家人住下,日常用度虽极简,却得温饱。

        也是天佐岳飞妻儿,那滇南梁王府忽遣人来探望。原来当年小梁王柴桂在东京校场被岳飞所杀,其子柴旭袭了王位,已在滇南做了二十年梁王,闻听岳飞妻儿流配岭南,遂想遣人来害,要为父报仇。其母深明大义,闻知此事大怒,对柴旭说道:“当年你父去夺武状员,原是要握了军权,起兵谋反。娘苦劝他不依,白送了性命。岳飞,国之柱石,万民景仰,蒙冤被害,天下悲泣。你怎的不明大义,要害岳飞妻儿?你敢行此事,为娘即死在你面前。”那柴旭年少丧父,滇南封国内,全靠母亲操持,见母亲发怒,哪里再敢造次。柴王妃遂差人去惠州,打点官吏,请善待岳飞妻儿。众官吏见柴家人出面,哪能不依,岳飞妻儿境遇便得改善。后柴王妃又带柴旭来惠州探望,坚要让柴旭与岳雷拜为异姓兄弟,又为岳家人购置宅院,日常用度,每每接济,岳家人遂得安居惠州无虞。高宗得知此事,也只叹息,并不说话,秦桧便也不敢伸手去管。

        万俊卨等去抄没岳飞家财,原指望大有所获,不想岳飞名下仅水、旱田一千八百余亩,江州、庐山各处房产四百余间,家中余钱只千余贯,值钱的字画、古玩尽是高宗赏赐的。秦桧大失所望。奏与高宗后,高宗叹道:“素闻岳飞节俭,不贪财好利,不想果真如此啊。千亩田地,数百间房,仅收复襄阳六郡后,朕单赐他的两万两白银,购置这些便绰绰有余呀!听闻岳飞军中,但凡将士有难,多得岳挤济,战死将士,除照例抚恤外,岳飞也都再用私银接济其家人,此言不虚也!”叹息不已。

        秦桧也知岳飞这点家财,拿来与各路将帅相比,真九牛一毛。张俊仅在临安城内外,便有良田四万余亩,房宅数千。岳飞京湖、京西宣抚司,每年来往的钱粮如流水一般,岳飞仅这些许家财,秦桧也只有叹息。

        话说张俊,早已派亲信在鄂州分化瓦解岳飞军队。岳飞、岳云、张宪被赐死的消息传到鄂州,虽三军尽哀,却有王贵弹压、劝诱,各军主将多不言声,也未生出什么祸乱。牛皋、张显虽不服,一有王贵压着,二又是独木难支,也未生事,只私底下哭骂。张俊知牛皋宿将,军中声望甚高,他又无甚小辩子让张俊抓到,遂奏请牛皋仍任他的左军统制官外,又加任宁国军承宣使,荆湖南路马步军副总管。张显虽也是宿将,但军职不高,仅为副统制官,张俊便以枢密院行文,调他去川陕吴璘军中任职。张显无奈,又有妻儿苦劝,只得携家小去了川陕。

        且说王贵自在举发岳飞谋反的供状上签字画押后,每曰也是失魂落魄,得了岳飞被害消息后,也只得帮着张俊安抚鄂州诸军。看牛皋去上任了,张显又调去了川陕,黄启年、王佐都被送走,其余各军主将也都观望,王贵便思要离开鄂州。他也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早晚众人都会知道是他举发的岳飞,到时他若还在鄂州,恐性命有忧。遂向朝廷上奏,乞辞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之职。高宗旋即准了王贵辞呈,将其调任为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又授其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的虚衔,同时任命张俊亲信田师中接任王贵都统制职衔,统领鄂州岳飞旧部。

        王贵见自己官衔上有“添差”二字,知按宋之军制,此为实职。他也知朝廷猜忌武将,他又是岳飞旧属,遂再请辞愿为闲官。高宗许他官衔去“添差”二字,成了闲职,王贵合了心意,安心在福建做个闲官,领份高俸。高宗交待张俊道:“此辈处之优稳如此,则现在军中将领有所激励。岳飞部将,能用者则留任,不用者但凡不生事,俱照此例安置。”

        那田师中为张俊亲信,又是他女婿。张俊有一女,夫死寡居,年长于田师中十岁,却相中了他,张俊遂招田师中为婿。田师中贪图富贵,便娶了张俊之女。此次得张俊推荐,到鄂州统驭岳飞军队,那还不效死力?得了张俊指令,到鄂州后将岳飞军中但凡有怨言的兵将都裁撤了,梁兴等人索性带了手下回了太行山。只几个月,岳飞旧部十万之众仅剩了三万余人。田师中便在鄂州募兵,却难募到,乃遣军出去四处“抓丁”,虽凑齐了人数,岳家军的魂魄却没了,那支岳飞禀承着打死打残一代人而熬炼出的一支劲旅,那曾令金人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一支铁军,遂消散于历史长江之中。

        话说之前使金的徽猷阁待制洪皓,在燕京得岳飞死讯,乃上表高宗,言金人皆说:“岳飞在,金亡矣。”既闻岳飞赐死,皆云:“飞死,和议坚矣。”乃大摆酒宴相庆。那高宗却只以“飞死,和议坚矣”为要,倒落得个窃喜,以己圣明。

        其后何铸到金,进誓表,表日:“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敝邑沿边州城。既蒙恩照,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始,每春季搬运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何铸见金熙宗,首请送徽宗、郑后梓宫及韦太后南归。熙宗道:“先朝业已如此,岂可更改。”何铸伏地再三恳请,熙宗乃许归徽宗、郑后梓宫及高宗生母韦氏。遣何铸南归复命。

        何铸出宫,兀术与完颜文龙却在等他,请他到王府一叙。既至兀术王府,兀术说道:“我儿文龙思念故友,想请何大人归国后,奏请你家皇帝,将岳飞军中原参议官王佐留在临安,我大金钦使不日将去宋国册封,回来时可顺路带王佐入金。”那何铸早知兀术在金国一言九鼎,哪敢不依,忙应承不迭。

        何铸回了临安,奏告高宗,金主已答应送还徽宗、郑后梓宫及韦太后,不日将遣使来行册封。高宗大喜。何铸又将完颜文龙欲请王佐入金一事上奏。高宗哪敢不依,急命从浔州将王佐接来临安。

        过些时日,金左宣徽使刘筈以衮冕、圭宝、珮璲、玉册来致册命。其册日:“皇帝若日: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八年于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诞诱尔衷,封奏押至,愿身列于藩辅。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

        刘筈,刘宗彦之子。刘宗彦,河北宋人,初为辽臣,后为金臣,果如岳飞所言,数十年后,北地宋人,再不以己为宋人矣!

        列位,此次金国除册封赵构为江南宋国皇帝外,还册封秦桧为宋国丞相,未得金国同意,宋国不得夺秦桧相位。秦桧数年来被怀疑为金国奸细,突地大白于天下。只那高宗赵构,却似早已心中有数一般,全无惊诧,真两宋三百年间第一大奇事也。

        此次金使来册封,却不比上次。上次高宗以热孝在身为由,叫秦桧领众臣去跪接,又有挞懒等急于在金国夺权,更有岳家军、韩家军、吴家军在,金人便敷衍了一回。此次金使南来,却是毫不通融,必叫高宗亲自领群臣跪接册书。否则,先叫已启程的徽宗和郑后梓宫、韦太后等回转上京,再遣军来责赵构不臣之心。高宗知这次再也逃不脱一跪了,幸得秦桧手快,只几个月,朝中但凡意见相左的大臣,或赶或贬,满朝尽剩些肯跪的了。又幸得张俊也手快,已将韩家军、岳家军拆得稀烂,军人已无跳喊要死战的了。高宗遂抹了脸面,在大殿上领群臣跪于丹墀之下,听金使宣读册书,痛痛快快地跪了一回,再无人在他耳边聒噪。

        那秦桧也会宽慰高宗,说他这一跪,一为父皇、母后而跪,乃人子至孝;二为天下苍生而跪,乃人君至仁。说得高宗倒觉得自己生的伟大,跪的光荣。

        因着合议条约中有一条,宋国需将北地逃往江南的流民遣返。这正是挞懒和秦桧'当年便议定的“北人归北,南人归南”。秦桧依着这条,将些不服的北地人尽赶了回去,还四处宣扬江南之地为南人之江南,不可让北地人在此争利。官吏中但有不满的,尽查其三代,若祖藉在北地的,便强行驱逐出境。一些不愿北返之人,只得贿赂官吏,改藉留存。那孔子第四十八代玄孙孔端友,当年举族南迁,在衢州定居,建孔府孔庙,并建一楼阁,取名思鲁阁。秦桧也不依,定要他将思鲁阁改名,孔端友也不敢不从。一时江南“大治”,无人再敢对秦相爷不满,也无人再敢提“收复”二字。那金国因北地年年战乱,人丁稀少,仗着和议中这条,得秦桧鼎力相助,得了数百万人囗,兀术在北地推行新政,北地始得逐渐恢复。

        话说王佐被流送浔州。他是个身残之人,岳飞被害后,他已彻底心灰意冷,也知浔州烟瘴之地,在五岭之越城岭最南端,此一去,恐怕再不得回湖湘了。当年他随钟相起事,家人或战死或被杀,他孤身一人,投了岳飞,不想竟是这么个结局。

        可也作怪,差役押解他刚到广西境内,忽有急报赶到,命送王佐回临安,且有地方官兵前来护送,沿途格外恭敬,俱称他大人,弄得王佐莫名其妙。问众官兵,也只说是枢密院行文指示,都不知内情。王佐便也不管了,随他们前去临安。不想到了临安,径送他到了枢密院,竟得张俊亲自与他晤谈。

        张俊见了王佐,倒也客气,又令看茶,然后说道:“王大人,你在岳飞军中为参议官,多方谋划,也是对国家有功之人。因有人诬你,本官失查,让王大人受委屈了。后奏明了圣上,圣上让给你官复原职,又加封朝散大夫,命我接你来临安。望王大人不要记恨本官哪。”

        王佐也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答道:“不敢,不敢。”

        张俊又道:“本官听说王大人与金兀术之子完颜文龙私交甚好,不知是否?本官只是道听途事,请王大人给我讲讲,可否?”

        王佐道:“不敢,大人要问,王佐自当详说。”遂将朱仙镇时,完颜文龙连斩宋将,力抵八大锤,挡住了岳飞进兵,后来自己使苦肉计,断臂入金营,欲刺杀完颜文龙,不想探得他身世,劝他归国之事讲给了张俊。

        张俊道:“陆文龙杀张宗元亲兵,又伤了张宗元后逃出军营,听说是王大人送他回的金国,可有此事?”

        王佐道:“此事王佐也不瞒大人。当时我见文龙闯了祸,一则怜他是我大宋忠良之后,自小父母就为国尽了忠,王佐想为陆登夫妇留下这点血脉;二则文龙与兀术有缘,自小得其收养,视若己出,两军阵前,兀术见文龙离去时,泪流满面。王佐想只有兀术才可护得文龙周全,遂送他去了蔡州。”

        张俊道:“原来如此,却也是一段佳话呀!王大人,我朝使金的何铸大人回国,带回金兀术和那文龙小王爷的话,要送你去金国。文龙小王爷甚是牵挂于你。金使这些日便到临安,诸事办完后,王大人便可随他一起去金国,如何?”

        王佐这才明白是陆文龙救了自己,不禁百感交集。他也知宋金和议达成后,宋已是金之藩国,兀术发了话,宋廷哪个敢不依?想到自己确也无处可去,遂答道:“王佐听凭大人安排。”

        张俊说道:“好,王大人愿去,甚好。圣上要我带话给你,望你在金国勿忘母邦,勿行不利母国之事,能为两国和平出力呀!”

        王佐道:“王佐生为宋人,怎敢行不利母国之事。况且文龙与我分手时,我曾叮嘱他不可再与宋国为敌,他也是应承了的。”

        张俊道:“好,好,王大人请先暂就馆驿,我自会差人侍候。金使走时,王大人便可随他一路去金国了。”

        王佐问道:“张大人,下官在临安,能否四处走动走动?临安之盛,下官正想四处看看。”

        张俊笑道:“王大人是朝廷官员,临安城中,如何不能走动。只是王大人是金兀术邀请的客人,本官要差人侍候着,王大人勿要多心啊。”

        王佐忙道:“岂敢,岂敢。”

        张俊遂吩咐送王佐回馆驿歇息,命好生侍候,又亲送王佐到枢密院门囗。王佐回了馆驿,越发觉得造化弄人。忽又想到,若哪天弄个出使宋国的金使做做,那张俊岂不要跪在自己这个上国钦使面前?不觉发笑。又想到这朝廷竟如此自甘下贱,枉费了一众兄弟与金人舍死相争,不觉悲凉。一时间左思右想,百感交集,竟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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