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一场聚会（下）

陶燃本想当个鹌鹑，在一边听过就算了。

        怎奈这里大多数人属于在外头装也要装得人模狗样的“精英人士”“青年才俊”，社交老手了，很会互相照顾，基本不会冷落了谁，更何况凌楚谦不时地给陶燃拿水果和饮料，她存在感高到不行。

        有人就趁着这个间隙，跟陶燃聊两句，也会提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怎么和凌楚谦认识的之类，凌楚谦有时候也偏头过来听一耳朵。顾念着凌楚谦在，那些稍微带点颜色的话题也没人提了。

        直到不知道谁问了句陶燃住在哪里，是凌楚谦替她回答的，“现在住御景花园”。

        问的人只是点头，但坐在凌楚谦正对面的一位女士眼见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其实陶燃有感觉，一般人对朋友带来的、看起来还算上心的女人多少都会卖个面子，但这位女士就很冷淡，当陶燃不存在的那种冷淡。

        “陶小姐，”女士突然出声，她从冰桶里挑出一支香槟，倒满两只笛型杯子，手臂直直地冲着陶燃，“虽然阿谦不让你喝酒，不过她第一次带你见人，总该意思意思吧？”

        陶燃被突然的敌意针对得有些发懵，包房里也安静了一瞬。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原来这位孔女士就是御景花园的开发商，陶燃现在住的复式也自然是她送给凌楚谦的。

        再想想那处处都显出十足用心和对凌楚谦喜好了如指掌的装修成果，陶燃年纪虽小，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明白自己大概是被“殃及池鱼”了。

        凌楚谦皱皱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究也没说什么，只吩咐调酒师，让她调了两杯鸡尾酒：灰姑娘和含羞草。

        她先拿了“灰姑娘”在手里，向着孔迦霈的方向抬手举杯示意，转而递给陶燃，开口道：“给姐姐个面子，意思意思就行了，让她喝这个吧。”

        说完偷偷给陶燃使了个眼色，做个口型：放心喝，没酒精的。

        孔迦霈冷眼看着她，凌楚谦把另一杯“含羞草”推到她面前，“还有你，迦霈，刚才喝了不少了，少喝点吧。”

        而孔迦霈则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杯号称“世上最豪华的柳橙汁”的鸡尾酒，到底是换了手上的香槟，虽然脸色还是悻悻的，但那股别扭气肉眼可见是消下去了不少。

        孔迦霈没有再坚持，这令陶燃舒了口气，她唯一的喝酒经验还是上次凌楚谦灌她的那口红酒，这么一杯香槟，她还真有点发憷。

        手中的杯子里是柠檬黄色的液体，既然凌楚谦说不含酒精，她就放心地以此敬了酒，尝了下，入口是柠檬、柳橙和凤梨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刚好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一小杯鸡尾酒，不过几口就喝完了，凌楚谦掏出手帕准备替陶燃擦擦嘴。

        她的手帕都来自同一个小众品牌，这个牌子的其他商品凌楚谦都不喜欢，唯有这款手帕。冯昔每次都替她一打一打的买，有专门的抽屉放，也不用她洗，脏了回收，就连御景花园都积了好几条。

        小朋友轻抬下颚，因为喝了酒，唇瓣湿润，嘴唇微微张着，舌尖也若隐若现。也许“灰姑娘”的味道很对她的口味，她清亮的眸子里有名为欢喜的光芒浮动，嘴角亦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凌楚谦拿帕子的手，诡异地在半空顿住了。不得了，她们离得这样近，都能看到陶燃鼻头那一点皱起，鬼使神差，甚至想靠上去亲亲那个小小的月牙。

        真奇怪，她和陶燃再亲密的也做过了，亲也亲了那么多次，居然会在这时候生出这样的绮思，还是在外人面前。

        凌楚谦摇摇头，将其归结为和陶燃一起，就总有莫名其妙的轻狂和不合时宜的冲动，年轻人的传染力哈哈。

        最后只借着擦嘴的机会，拇指偷偷扫过下唇，一触即离，还生怕陶燃发现一般，马上坐正了。凌楚谦背过手去，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搓了搓，回味那点柔软的触感。

        接着她故作掩饰，拳头攥起抵在唇边咳了两下，顺理成章地吸引了陶燃的目光。凌楚谦装得跟什么似的正儿八经地问道：“这酒，味道可以吗？”

        陶燃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点头，真是小孩子。

        小小风波暂时翻篇，大家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似乎还有越谈越深的趋势。不知道是否因为刚刚的“插曲”，还是确实找不到什么可问的了，陶燃几乎成了隐形人。

        自己既听不懂什么股份、政策之类的专业问题，又做不到像其他情人一样，乖乖偎在一旁，不时递个水、喂个水果什么的，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持良好的笑容和姿态，这让陶燃深感自己格格不入。

        眼看着别人一对对毫不避讳地你侬我侬，她们两人这边的气氛却略有拘谨，凌楚谦觉得这样下去陶燃大概是会无聊死了。

        于是突兀的，小凌总给小情人示意：“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让人给你做点甜品怎么样？”

        贺林霖马上接上话，“是啊小陶妹妹，今天我做东，想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

        被她这么一说，也有几个人觉得饿，就按铃叫门外守着的服务生进来点宵夜吃，陶燃听他们七嘴八舌报了一堆，自觉闭嘴。

        餐车来得很快，餐点的色香味也是很好的，可惜陶燃既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又对部分海鲜过敏，就只拿金主给她的水果。

        凌楚谦刚想动勺子，发觉陶燃面前空空，自己只捧了片西瓜在手里啃，便开口询问：“嗯，别的不吃吗？都不合胃口？”

        陶燃一秒都没犹豫，脱口而出：“没有，是我不饿。”

        凌楚谦鼻翼微阖，扑出一点气来：“这样啊，可惜，这里的粥味道还是可以的，想让你尝尝来着，那就下次吧。”

        陶燃本欲说点什么，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不好意思地起身致歉，躲到洗手间去接电话。是店长姐姐打来的，她说明天一早有人来突击检查，想让陶燃提前一小时上班。

        陶燃当然是一口答应了。

        她才进洗手间，会所经理就来敲门，说是快要十点了，照惯例来问要不要准备房间，那边随时可以让人过来——其实就是问她们是否需要点人来陪了。

        带伴儿的自然有家要回，做东的贺林霖虽然独身怎奈太上皇是个老古板，一个人来的又没人管的么基本是以凌楚谦为首，她说可以的话，那差不多今晚这局就到这儿了。

        多少年的习惯了，因此就算如今陶燃在场，此时四下里也都转头向凌楚谦，询问她的意思。

        凌楚谦沉吟片刻，自从养了陶燃，一个半月以来，她在这里的长期套房使用频率大幅降低，想到会所里那些成熟/女性的妖娆风姿，确实不妨留宿一晚。

        望向洗手间的方向，“我去同她说一声，得把人送回去。”

        然后自然就可以挑人了。

        贺林霖伸伸懒腰，就要叫人来签单。部分人继续吃，另一部分则是兴奋起来。

        一个男声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地说：“还送什么，我看阿谦你也别找人了，这不现成的，和小情人一块儿享受呗，这新鲜感不是爆表。”说完给自己乐得，仿佛好容易抓住机会，打了把擦边球，释放下压抑整晚的口嗨欲。

        凌楚谦脚步停了停，她有点不悦，陶燃是她的正牌情人，怎么能与轻易就可以打发掉的对象相提并论。

        脸上当即冷淡了几分，张口欲言，可又觉得为了这个事给朋友甩脸子，似乎没必要，胸中如同吃了个闷亏，哽在那里。

        大概是比较急，洗手间的门没关紧，留了缝隙，模模糊糊传来陶燃的声音，“……没问题，我一定提前到……嗯莉姐你放心……”

        透过那道缝隙，从凌楚谦的角度望去，刚好可以看到陶燃拿着手机的左臂，她略微低着头，侧脸的表情认真而郑重，仿佛任何一件小事也值得她付出全部心力。

        凌楚谦不由得去想，她接自己电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然而很快的，她猛然意识到，她们俩连对方的号码都没有，完全是靠冯昔在中间联络。

        凌楚谦的思绪，在这一瞬间跃进得飞快。

        陶燃进门那会儿，高淳偷偷戳她，压着声音问：“我说阿谦，小可怜长相好看归好看，但也太素了，你怎么让她就这样出来了？这屋也罢了，外头去，你就不怕别人轻看她？”

        那时候凌楚谦正盯着陶燃看，一时没顾上听高淳的问题，只好“嗯嗯”两声应付过去。现在想来，高淳都看得出来、都能想到的事，自己却一无所觉，果然还是没经验——两个人都是。

        还有视线中她手里的旧款手机，不知道用了几年的国产杂牌，年纪足以进博物馆的程度。

        凌楚谦眼神暗了暗，怎么办，这金主当得太寒酸了。

        小凌总紧抿着唇，刚才脑海里的旖旎艳色，一下子就淡了。

        这会儿里面没声了，凌楚谦就推门进去，“电话打完了？打完了我们回去了。”

        她拉着陶燃走出来，轻描淡写的，“好了，我们先走了，明天一早还有事情。”毫不在意自己的出尔反尔。

        陶燃从凌楚谦的背后探出脑袋，很听话地同大家告别，然后被凌楚谦一把搂住肩膀，带出门去。

        于是并未注意到沙发上那一圈人，闻言皆瞪大眼睛，表情夸张的难以置信，一脸“发生了什么”的神色在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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