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扭曲佛像
许无尘悚然一惊。长期在生死之间磨炼出来的直觉发出了最强烈的预警，她心跳骤然加快，把血液加速泵至身体的每个角落。不像普通人遇到危险会大脑宕机、四肢僵硬，遇到危险时的身体反应反而让她进入了一种超负荷般的神思清明的状态。
电光石火间，她急忙把双眼闭上，低头视野中的画面停留在那个头颅上面一点的勃颈处，刚刚坐起的身体也维持在一个奇怪的姿态一动不动。
幻阵往往不会存在必死的杀伐机关，尤其是佛修的阵法。之前李小南说很多自杀的人说见过倒吊人，起码说明死亡是延时发生的。再加上短暂的对视中，许无尘注意到了那双眼睛是在观察，那狰狞地凸出的眼珠似乎还保有些善意。
对付这种实力超出自己太多的未知中立存在，最好的行动就是不行动。
“一个交易”
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许无尘没有回应，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阻止鬼母”
声音戛然而止。
良久，许无尘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睁眼看了看四周，倒吊人已经离开了。
“喂，我是不是说了会引发变化，之后你还是听听我的建议为好。”系统刚刚也吓坏了，它发现这个新来的宿主走的剧情波澜太大，让它这条咸鱼都躺不下去。
“这不也没事么，看看这是什么？”
肩膀上滑落下一张有些年代的黄纸，许无尘抬手把它接住。这上面记录着的是——月阳仪式！
月阳仪式和鬼怪的详细资料！
不像上次偶然撞见的低级仪式，这张黄纸上记录的仪式对时间，祭品，主祭者的人格有着更高的要求。依上面所说，之前那次属于“大鬼”，是在鬼界开了神志，并且有些法力修为的鬼物。按照实力排列，在其之下的便是人们常说的在城外游荡的“小鬼”。它们只保留了生前的怨怒，无意识的攻击着所有活物。而在其之上，还有三种鬼物。
“污秽”。这一级的鬼物已拥有行走在阳光下的能力，每一只都拥有其特有的伴生能力，在战斗方面可以压制无数个大鬼，属于鬼物实力的一个分水岭。
“荒芜”。这一级的鬼物已经极少，出现时往往伴随着其统领的军团，有领地意识。他们可以通过对一切恶念的收集不断强化自己，也能展开结界，大幅强化自己的伴生能力。“倒吊人”和
“鬼母”就属于“荒芜”这一等级的。
“恶源”。恶源的存在形式难以捉摸，“倒吊人”也只记录了一个名字,“无面女”。
仔细阅读下去，许无尘对于这个世界“鬼怪”的了解渐渐完善。鬼物就像一些魔兽一般，身体素质极强，要害很少，且往往在心脏处。
不过有些事情很古怪，按照上面对鬼物性子的描述，最低级的小鬼最容易越界而来，但这群东西对活物的杀意万象城是怎么发展成这样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的？
///
通门街东侧，一架高底宽箱的马车缓缓驶过。马车四面丝绸装裹，四方的窗子垂下碧色的纱帘，还缀着不少金质细线，无处不透露着车上之人尊贵的身份。
两匹油光水滑的白马稳稳地并排前行，嘚嘚地踏着石板路面，和车轮声对上了拍节。
“夫人，马上就到朱雀院了。”一个打扮的有些精致的丫鬟软声说道，“这一路耗时不少，您可得好好休息休息。”
“不妨事，”夏夫人面带笑意，“这次出去，可算是了却了妾身这体弱的毛病。”
“哎呀，医生都说了，将养将养身子，生个大胖小子就是一年的事儿。”
那丫鬟也是有些太高兴了，放往常，膝下无子这件事她是万万不会在夏夫人面前提的。嫁进夏家四年了，夫人温柔贤惠，勤俭持家，只可惜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那后进来的两个妾室有了身孕便嚣张跋扈，仗势压人，夏夫人为人又善良，吃了不少亏。
心情郁结再加上本就身子虚弱，夏夫人春天突然一病不起，找了多少医生都无用。后面两年老爷已很少与夫人同房，即使夫人身体有恙，他也只是来看了两次，请了几个医生便不管了。
几个贴身丫头跟了几年，早已生了感情，看着夏夫人一天天消瘦下去，她们也痛在心里。
不过老爷新请的这个方士到是有些手段，调理了几天又开了些药，夫人的病就好了！往常不能下地的夫人现在即使散散步，坐坐马车也毫无弱态了。管家听说江湖上来了个医生，还专门请他瞧了瞧，人家也说已经大好。
这次回来朱雀院小住，终于能过上不用提心吊胆的舒坦日子了。更别说那两房还留在城主区偏南的那个老宅，不会天天来恶心人了。
马蹄声渐渐静了下来，马车已然停在了院门口。几个早已准备好的丫鬟连忙上前垫了个凳子，准备接夫人下车。
“不必了。”元气稍缺但十分精神的声音从车中传来，几人才发现那个美丽温柔的人就像刚来夏府时一般，从容地从马车上走下来，丝毫不显病态。
“夫人，您这是？”老管家有些惊疑，但更多的是欣喜。
“这次夫君请的名士有些手段，”夏夫人言语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身子呀，可算是好了。”
“嗨呀，那可太好啦。满院上下都担心着您呐。”老管家激动地拍了拍大腿，示意了下身边的丫鬟，“夫人痊愈的好消息赶紧给他们说一下。然后让厨子中午做点好的。”
“哎。”几个丫鬟施了一礼，提着裙子快步离开了。
“夫人，您看，”老管家笑的满脸褶子都开了花，“之前听闻城里来了位仙家弟子，我还寻思着找来为您把把脉呢。”
“仙家？”
“是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嗖’一下就飞起来了。”老管家说，“用不用再请人帮您瞧瞧，您这身子再多小心注意下才好啊。”
“嗯，那就一会请上仙来看看吧。”夏夫人道，“人家也在这里呆了几天了，你们没有失礼吧？”
“怎敢怎敢，咱们家的小子丫头们都是个顶个的好人儿，接待那位也都用了最好的客礼。”
老管家对自己是真的上心，即便是自己没有身孕的情况下。一个家丁忠诚至此，夏夫人有些动容。
“记得给人家备一份厚礼。还有，这个月给大家的赏银加一倍吧。”
///
一个丫鬟很快来到许无尘的房间说明了情况，请她去帮夏夫人诊断一下她是否已经痊愈。
许无尘眉梢一挑，有些奇怪。怎么自己还没见着人呢，她的病就突然好了？不过也好，自己也正想找个借口脱离夏家呢。这里古怪颇多，但脉络复杂，不是能简单切入的。
她跟着不知唤做春什么的丫头走过长长的环廊，进了宅子中最大的一个院子。老管家笑着迎过来，寒暄一番后许无尘便进了主屋。
“哎呀，您就是那位仙人吧？快请坐快请坐。”那女子见到自己后显然愣了一下，才热情的过来攀谈。
“春莹，快去上茶。”
“哎，好的。”
许无尘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夫人，眼前这人相貌姣好，身子有些瘦小，到符合王铁他们描述的形象。仔细瞧去，并无与凡人不同之处。即使在有些昏暗的市内，她也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两眼炯炯有神。她的肩颈肌肉有些收紧，应该是见到自己这个“仙人”有些激动。
夏荷其实一开始被惊了一下。主屋的采光一直不好，来人皮肤白皙，猛地一看有些像那白无常一般。仔细一瞧，才看到那幅精致的过分的面孔，相比起来自己和夫君的那几个小妾都平平无奇了。看来仙家之说不是假的。
许无尘和她拉了拉家常，从她嫁入夏家遇到的趣事一直谈到后来夏氏纳了第一个小妾，平静的生活起了些波澜。又说到后来自己久久无法生育，夏氏冷淡了自己，又被那两个妾欺压。
夏荷说到伤心时两行泪直接淌了下来，她擦了擦，抽噎着说，“让仙子见笑了。这本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
许无尘意味不明地问道，“在下听闻夫人春天生了一场怪病，可现在看去已是十分健康。中间可有拜访神怪之物？”
夏荷有些惊讶，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没有，老爷找了个有本领的方士，就按照寻常医家手段疗养一下，开了点药就好了。您的意思是，妾身真的已经好了？不知妾身是否还能怀上孩子？”
她问的有些殷切，可谈了这么久许无尘依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她在夏家这几年就没有感到古怪么？
“医家手段，具体讲讲。有些方子药性过猛，反倒可能伤了你的身子。”
夏荷闻言有些惊慌，“不会吧？让我想想。”
她沉吟着沉吟着，眼神变得迷茫。
“干了什么？什么呢不记得了”
“可是我怎么了？我当时在”
“我的孩子怎么办？”
许无尘见此，心中有了思量。她安慰道，“夫人，莫怕。在下既然来了，便断然不会让夫人出事。”
“再说了，您平时那么虔诚，夫人所供奉的神祇也会庇佑您的。”
这句话突然让夏夫人眼中一亮！“对，菩萨，菩萨在上，我不会出事的。”
许无尘立刻接话，“不如我们一起去拜拜那位吧。到时我再施一些术法，让祂的目光能注视在你身上。”
“真的吗？”夏荷声音听上去激动的有些颤抖。
“自然。”
她们便一道去了拜访神龛的屋子。这屋子四周墙壁画满了黑色的符印，顺着门摆放着一个被黑布罩起来的两米神龛。
“妾身已经拜了这尊送子菩萨半年了。看来大难有大福这话一点不假，把您这位仙人都吹来了。”
夏荷十分开心，随着靠近这间屋子，她的神色就变得有些激动，甚至癫狂。
“在下听说，一尊很小的菩萨像都要很大一笔钱。不知这位是从哪请来的？”
“是夫君专门请大师送来的。”夏荷满脸笑意，嘴角咧到尽头，牙龈都露出了一半，“您瞧啊，她抱着婴儿的样子多温柔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孩子。”
她越说语速越快，声音也越激动。最后她一扬手臂，以这具身躯无法达到的力道一把抓起那块黑布，掀到一边。
许无尘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做出了掐诀施法的样子。
“放心吧，我护着你，那位一定能听到你的祈祷的。”
“扑通”一下，夏荷猛地跪在了佛像面前，双手合十，默念了什么。然后她骤然大张双臂，对着莫须有的存在张开怀抱。
神龛上面屋顶被留出三道缝隙，几缕阳光直直地射在那“佛像”上。这画面构建真是精妙极了，虔诚的女人对着阳光大张怀抱，身躯却隐没在阴影中。
她嘴中的抱着孩子的菩萨，是什么？
许无尘看着那东西冷笑，那分明是一具高达一米的半身雕像，胸部以上全然没有踪迹。断面像是被毒液浸泡了千年后的腐朽淤泥一般恶心，深黑浓重的墨色将本来金光灿烂的表面糊的斑驳模糊。几缕滑下的黑痕将“佛像”表面裂开几个口子，倒像是睁开了几只眼睛，就如同满眼深黑的冬雪。
负阴而抱阳，正如月阳仪式中的“荒芜”九阴尸要求那般。这尸体要求将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的认知和性格扭曲到极点，最后再使其“抱阳”，怪不得她到今日身子大好，还要生孩子。
看她一无所知的样子，那位夏氏老爷恐怕布局已久，心计颇深。但许无尘对另一点心知肚明：如果有修道的新鲜尸体，能产生效果好上几倍的效果。
她并指成刀，拍晕了夏荷，悄悄离开了。
///
午饭时。
“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听说家里有位仙人做客？”夏珏摸了摸下巴，“咱们区长最喜贤才，专门托我带来一封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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