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心之言，身陷其中（1）

　　屋外，小桥流水，碧水寒鸦；屋内，众人聚集，闲话桑麻。

　　这样恬淡的情形，自然不可能出现在此时的将军府内。此刻，将军府的大厅之内，气氛诡异的可怕。

　　那一句“凤羽腹中乃是你的孩儿”，像一个炮弹，瞬间落在了纳兰煜彦的心中，炸开了花。

　　沉静，沉静，死一般地沉静。

　　大殿之内，久久无人说话，众人皆低眉敛目，沉声不语。就连呼吸，都极是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动静大了，触怒了那端坐上首，面容冷峻的男子。

　　脸紧绷，俊眉紧锁，好似来自地府的阎王，让人心中寒意顿生，不敢直视。

　　众人皆在小心翼翼的揣摩着，等待着，期待着。揣摩着纳兰煜彦将会有怎样的行径，等待着上首那人说话，期待着有人身先士卒，打破此刻的诡异。

　　可，谁有那个胆量，敢在老虎面前动土？

　　众人唯一的希望便是端坐首位的老祖宗，可此刻老祖宗却像是没事人儿一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动神色的喝着。，那番悠然的姿态，仿佛此刻并非是在处理着何事，而只不过是平时闲聊。

　　李氏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原以为那日老祖宗的话，原也不过是说说，可今日看来，老祖宗是铁了心，撒手不管，真的将此事交与她了。

　　李氏瞧了瞧纳兰煜彦的神情，有苦难言，直叹息：老祖宗当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知子莫若母”，可真是因为这样，李氏才觉得更加难以处理，只恨自己当初为何默示了凤羽的行为。当真是后悔莫及啊！

　　李氏轻咳几声，声音虽不大，却恰到好处的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李氏沉吟片刻，扫了众人一眼，提声问道：“煜儿，此事，你看将如何处理？先前，你不曾归来，老祖宗做主，先给了凤羽名分，如今，此事还需告知于你，听听你的意见。”

　　“她腹中的，当真是孩儿的孩子吗？”纳兰煜彦斜着眼，冷冽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了凤羽隆起的腹部。

　　话音刚落，好似平地一声雷，炸的众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凤羽的身子，先是一颤，旋即泪水便从眼睛奔流而出，软着身子，便要跪下，却被身边服侍的丫鬟堪堪扶住。

　　“将军，奴婢知您一向不喜奴婢，可你怎能怀疑奴婢的清白？奴婢从小时，便跟在将军身边，一心一意，服侍着将军，奴婢的心意如何，将军难道不明白？将军不喜奴婢也便罢了，可为何要这样冤枉奴婢啊！”

　　凤羽声泪俱下。

　　纳兰煜彦面上有些动容，虽说敌人赐了他‘冷血阎王’这个称呼，可并非是真的冷血如此，如若真的狠心至此，他便不会在乎他人的看法，也便不会理会今日之事！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自古以来，此番情景，早已司空见惯。大户人家，仗势欺人者，亦不在少数，柳潋紫冷眼看着一切，心中虽然不齿纳兰煜彦此番情景，但也知，那哭哭啼啼之人，也未必真如自己所言，那般纯粹！

　　想至那日之事，柳潋紫不禁颇有深意的打量起凤羽的肚子。

　　“是啊，将军怎能如此冤枉女儿家的清白，要知这女儿家的清白，可是比之性命，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怜之瞅准时机，补上一句。

　　沉吟半晌，纳兰牧也插上一句：“煜儿，此事，你确实该慎重考虑，我以为老祖宗的处置很是合理。”

　　一时间，众人议论再起，老祖宗只做冷眼旁观，悠然的喝着茶。

　　“此事，原也就是将军之事，虽说于将军府颜面有关，可妾身以为，此事终归还是交由将军自己处理方好。”喧扰的大殿内，响起女子清冽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语调，平平淡淡地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柳潋紫于此刻说话，又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众人的目光流连于柳潋紫与纳兰煜彦之间，揣摩着两人如今的关系。

　　其中，不乏有人以为柳潋紫怕凤羽的孩儿出世，影响了自己的地位，方才有刚才的那一番话。

　　纳兰煜彦的目光落在殿下那低眉敛目的女子身上，心中有些讶异，他如何也不曾料到，她会向着自己。

　　莫说纳兰煜彦疑惑，就连紫荆的心中都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直以为，她与柳潋紫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如今已然能够揣测出柳潋紫的心思，可就在方才，她忽然发现，眼前的女子，一副淡然，不问世事的模样，可就是这样的一番模样，恐怕自己穷究一生都无法看透！

　　柳潋紫垂首，掩盖住心中的慌乱。那番话，原也不过就是随意说出，未经过深思，实是有些鲁莽。如若，经过深思熟虑，她是决然不会说话，来给自己找麻烦！

　　柳潋紫闭眼，只怕这下，自己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如旧时一般，巍峨地耸立，廊腰幽深，不知来处为何，亦不知通向何处。偌大的皇宫，好似一个迷宫一般，穷极办法，将众人困在里面，直至终老！

　　豆蔻宫女白头妇，万般期望终落空！

　　德宁宫内，此刻，聚集了几位太医，几位宫女守在凤榻前，痴痴的望着，生怕凤榻之上的那人，出现什么不测。

　　正在这焦急万分之时，一等功女玲儿却将同样身为一等功女的复生，唤出了正殿之内，进入了偏殿。

　　清冷的偏殿，长期无人居住，未免有些冷清，在这冬日里，并未点上炉火，清清冷冷的，让人心中生寒。

　　“你来到娘娘身边到底为了什么？”玲儿冷着眼，看着眼前容貌抽不堪言的女子，柳眉紧蹙，面色担忧。

　　只是那般的气势，凌厉的眼神，却不似平时在皇后身边的温柔。

　　复生轻笑，垂首福了一礼：“姐姐，复生并非为了什么而来，原也不过就是瞧着娘娘可怜，故而决定跟在娘娘身边，再有，娘娘乃是皇后，奴婢跟着娘娘自然前途无量，好过呆在冷宫之内，永无出头之日。”一番话，复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说出了身为宫女的悲哀，也道出了所有宫女的心声。

　　凌云国宫内，一向不以年岁来称呼，而是以宫龄称呼，或是以等级来称呼。复生宫龄不若玲儿，称呼一声姐姐，无可厚非！

　　玲儿定定地望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宫女，虽说她说的皆有理，可玲儿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玲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复生的面颊之上。

　　“你的脸——”皇宫之中，筛选严格，即便是一介宫女，亦是严格挑选，定然不会选出如此容貌之人，如若这样，她定然是在入宫之后，容颜被毁。

　　“复生是在入宫之后，无意中被水烫伤，才弄成了如今这番容貌，也因此，复生才会被派直冷宫。”复生垂眉，冷然说道，那般淡然的语气，好似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说着他人的故事。

　　“是吗？”玲儿斜眼看着复生，目露怀疑。

　　“是。”复生平静的说道，“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娘娘若是睁开眼睛，定然是极想见着姐姐的。”

　　玲儿原还想说些什么，可考虑到已然出来许久，最后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复生，转身，走出偏殿。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复生抬起头，望向前方，目光幽幽，深不见底。许久，抬脚跨出了殿内……

　　雒城，镇南王府。

　　“王爷，琴儿已然去京城多日了，不知现下如何了？”镇南王妃面露担忧，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镇南王叹息一声，将王妃揽至怀中，宽慰道：“莫要过于担心，有秦嬷嬷在她身边，无论如何她都会护她周全，你该知道才是！”

　　“臣妾知秦嬷嬷对待琴儿如亲生女儿一般，可终归这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不若，王爷，臣妾也去京城吧！”王妃试着说道。原也不过就是一时冲动而言。

　　“荒唐！”镇南王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身为藩王，怎可随意入京？本王若是不去，怎能安心让你一人前去，万一路上出事，你让本王如何向琴儿交代！”

　　王妃已然有些后悔，垂首不语，偷偷抹着眼泪。她知自己考虑不周，原也不过就是一妇道人家，心中惦念的，无外乎就是孩子与夫君，今日如此，原也不过就是太过惦念，却不想惹来一番震怒，心中着实有些委屈。

　　镇南王瞧了一眼王妃，放低语气：“你莫要担忧，琴儿离去那日，本王便修书一封，送往京城，托皇上与太后娘娘好生照顾。”

　　“嗯。”王妃点点头，“那臣妾便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待镇南王应允，便移步离开。

　　镇南王瞧着王妃悲伤的背影，心中叹息。

　　“王爷，您为何不去安慰王妃？”不知何时，房间内竟多出一人，此人一身黑衣，黑纱掩面，不知其相貌，猜不出其身份。

　　“妇道人家，多愁善感罢了，过段时间便好。”镇南王慨叹道。

　　“那王妃可知王爷所要做之事？”

　　“有些事，无需说太多，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

　　黑衣人一震，只觉镇南王最后那一眼含义深刻，此话表面上是在说着王妃，可却好似在警告自己一般！

　　“是属下多言了！”黑衣人躬身，愈发的恭敬。

　　镇南王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冷冽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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