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剥茧（三）
接下来直到子时，范九都处于震惊之中，他回想汉子的话，发现了许多了纰漏，但他不认为是真的纰漏，而是汉子故意如此说，让他心里好受。
比如在安巡司选择自行了断以试探那两人时，安巡可能已经有了底儿，就算那两人发现，他范九依旧能活着回去，那两人不会管他，只会第一时间就去找林氏一家命案的疑犯，去查探力量为什么变了。
简单来说，自始至终范九连旁观者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虚影罢了。心堵连呼吸都困难，眼里的清澈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逐渐深的夜。
而到了夜下无人的子时，汉子直接开始徒手刨坟。
范九没有帮忙的心情，只是站在身后呆呆的看着，当汉子准备掀开棺材板时，才往前凑了凑。
月光如化，落入棺材，里面没人，空空荡荡连月光都觉得寂寞。
范九身子开始发软，林氏一家的惨像开始急闪。
汉子神色毫无变化，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接下来如法炮制，其他五座坟同样的空荡。
范九只是失神的看着汉子将坟恢复原样。
“有人提前来过。”汉子垂目思考。
“什，什么？”范九下意识接话。
汉子道：“在我们之前，这六座坟已经被人挖过。”
范九甩了下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虽自己都不相信，但还是说了出来：“会不会有是盗墓者所为。”
汉子道：“挖新坟没必要，再者复原坟的泥土埋的十分随意，没有敬畏，挖坟的人兴许早知道里面有什么才会这样。”
范九看向汉子沾染泥土的双手，这才反应汉子徒手挖坟的原因，汉子料到有人会提前来，用徒手挖坟，根据泥土里留下的东西，来推测前人是谁。。
“什么叫早知道里面有什么。”范九心里有一种悸动，似乎要触摸到真相。
“简而言之，除了下葬当天，之后坟可能一直都是空着。”汉子道：“府院说的果然没错，确实晚了。”
言罢起身朝山下走去。
范九彻底回神咬咬牙跟上：“会不会是赵老汉。”
“可能是，可能不是。除了赵老汉，可能还有第四路，第五路，甚至更多的人掺和此事。”汉子尽量放慢脚步。
而这句话也算是认同赵老汉有很大的问题。
“现在去做什么？”范九像个孩子，论年纪他在汉子前确实是孩子。
“把你带给朝雾。”汉子道。
范九一下乱了步子，险些从山坡上摔下去，至此他打心底愿意与汉子多呆一会儿，于是道：“不去找送赵老汉回家的捕快吗？”
“同样晚了。”汉子看穿了范九的心思，道：“你情谊重，并不适合跟着我。放心，朝雾同样能教你很多东西。”
范九有种被扒得一干二净的错觉。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做两件事。”汉子加快了步伐：“得赶快点，如果朝雾丢了疑犯的踪迹就真的晚了。”
事实上此时，朝雾已经跟丢了疑犯。
范九道：“怎可能？”
“到现在还有不可能的事吗？”汉子反问。
范九哑然，稍事问道：“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汉子也未隐瞒：“之前说过疑犯的五行变成了阴阳，如果不是疑犯自己，而是其他人做了手脚呢？”
范九沉眉，汉子有提过甚至更多的人参与其中，而联想到空坟，似有一条线逐渐明了。
汉子则直接说了出来：“推测之一。两方斗法，疑犯是棋子，是不是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范九沉思。
“别听进去了。”汉子道：“也有可能斗法的两方才是棋子，也有可能纯粹是巧合，疑犯只是恰巧被卷了其中，更有可能一切都是疑犯自导自演。”
听到这里，范九索性不去想了。
来时慢，回去则快。
汉子的第一件事是找媒婆讨要疑犯的画像，当然汉子本不是真的想要画像，只是确定是否真有“林云”这号人，答案乃是。
说起画像，范九有过疑惑，早些时候拜坟的小女还既然想起有“林云”此人，为何不如法炮制，令那些都忘记林云的人记起来了，从而确定疑犯的画像呢？
汉子给出了解释，女孩只是记起了“林云”，却说林云死了，记忆明显出现了偏差，而且汉子不止对女孩出了手，其母亲也一样，但母亲就毫无反应。
如果母亲和孩子都中了法失去了关于“林云”的记忆，说明汉子是破不了那法的，而孩子能想起来，还是孩子尚年幼记忆不多。
如果继续贸然出手，重则要孩子的命，轻则也会让孩子变成白痴。
第二件事则是找当日下葬林氏一家的伙夫。
汉子的问题很奇怪，都是围绕着尸体，比如柔软程度以及苍白程度等等。
半夜被扰本就不爽，还尽是对死者不敬的话。若非范九陪同，那些个伙夫早就提刀砍人了。
最后汉子一无所获。
范九倒知道了汉子此举的用意，汉子的推测里，当时林氏一家可能早已被偷梁换柱了，简而言之不是人乃真气所化。
而真气所化与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对此范九已见怪不怪。
之后范九可能要离开青远镇很长一段时间，便去官府报备。
汉子则只身前往林氏一家。
没了活人，林氏一家的院子在短短七日已杂草横生。
汉子并未进院子，仍是那二字“晚了”，该抹去的痕迹早被抹去。
他便回忆着案宗上的记载，把自己当做了赵老汉。
他起身朝赵老汉的家里走去。
这一段是捕快送赵老汉回家。
在半路，赵老汉晕倒，最后被捕快背着回家。
如果赵老汉不是普通人怎会晕倒，做个官府看？不管是否知情都多此一举。
所以赵老汉就是普通人。
为何会晕倒？
劳累过度。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我是老人知道唯一亲近的一家遭灭门，要么当场晕倒，要么就吊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家。
值得一提，安巡司认为赵老汉心力交瘁晕倒，是因为安巡司没有细想，如果深究，安巡司的想法与汉子是一样的。
若心力交瘁在被送走的那一刻就晕倒了，况且赵老汉临走是知道林云还活着，就凭这个也会让他睡不着。
而捕快的说辞里，前半段赵老汉没有任何异常，还与捕快时不时倾述着悲肠。
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赵老汉想到了什么没吊住那口气。
汉子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赵老汉家，同样没有进去。
转身来到赵老汉与疑犯相撞的地方。
汉子举目朝某方看去，眼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背影，而后背影渐渐消失。
府院说那日的大雨是有人所化，如果赵老汉受了大雨的影响，作为普通人确实能看到疑犯的背影。
如此说来赵老汉就没有说谎。
那场雨本是掩盖抹去一切，却偏偏让赵老汉看到了疑犯的背影。
这是为什么？
赵老汉的口录没有认出那背影。
但假如赵老汉认出来了呢？
是一开始就认出来了说谎了，还是...
如果赵老汉就是普通人，安巡司便不会看错，当时赵老汉确实没说谎。
汉子低垂的眉目充满了阴翳。
赵老汉从捕快口中知道了与他相撞的人可能是凶手，假如赵老汉在半路想起了那背影是林云，半路昏迷倒解释得通了。
而清醒之后没有与捕快提及亦合情合理，亲近的一家被杀，剩下的最后一人可能是凶手。换作任何人都不愿相信，也接受不了。
多了一种可能，赵老汉除了被掳走，也可能自己离家出走，且都有第三者参与。而掳走赵老汉是不让其报官，同时用一场大雨让人失了记忆。
其意是故意抹去有关林云的一切，可意义是什么？
月光倾斜，汉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良久，刻板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笑意，却无比的森寒。
很多事依然不解，但自己或者晋安府前来的意义已经找到。
算计到本朝头上，当是好本事。
汉子双手揣进袖口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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