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寝
摇曳的烛光晃动着，而房间里只有她和她的影子在颤抖。
薛楚紧咬唇瓣，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纤细的素指却因为过度用力拉扯衣角而发白。
说实话，答应了沈亦覃是一回事，可眼下这情况却不在她的计划内。
昏黄的烛光，少女的面颊却比之平时多了几分红润，像熟到十分的蜜桃，诱人去咬上一口。
“咳，咳……”
听到动静，薛楚立马坐直了身子，望向来人。
明明今早他还束冠墨衫，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可眼下，却换上了一身霜白亵衣，眉眼朦胧，浑身的戒备之意似乎卸下大半。
“世子爷，这是……梳洗过了！”
薛楚昂着头，一双圆眼里闪过紧张，刚刚还拉扯衣角的手指此刻紧握成拳，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门外，影子摇摇晃晃，这是什么意思，薛楚自然再明白不过，上午被老王妃那边敲打过，这便有了今晚这出戏。
无非，体现世子爷对她的重视。
薛楚轻轻撇过头，视线落在一边，躲过沈亦覃的目光。
沈亦覃倒是不慌不忙地走近，视线一凝，坐到床沿，几乎他坐下的那刻，身边的人身形一僵，虽然只有一下，可还是被他捕捉到。
不说薛楚，其实沈亦覃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从容，进屋子的那刻，体温骤升，此刻他几乎嗓子干得冒烟。
男人的声音比之平时更低沉暗哑，多了几分勾人心魄的意思：“楚楚这时候怕羞了？白天可比这大胆多了。”
他身子向她侧过来，在外人眼里，似是屋内两道影子缠绵地交叠在一起，不过，世子明显不喜这时候还有人蹲守在外，道：“下去。”
几人虽然好奇世子和薛楚姑娘之间的事，规矩却没忘，只是道：“那世子有需要及时传召奴才。”
“下去。”
“是是是。”
外面陆陆续续没了动静，沈亦覃也不用保持一个姿势撑在薛楚身上，他缓缓坐正，只是始终看着她，不曾错开。
薛楚只知道她刚刚紧张到几乎不敢呼吸，尽管沈亦覃连她的衣袖也没有碰到，可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闻到沈亦覃身上的清苦药香。
“溥临哥哥，我以为……”
听到薛楚这么叫他，沈亦覃倒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以为我会假戏真做吗。”
她点头，不过，那明显不是她所愿。
沈亦覃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不过片刻，便垂下眼，声音虽轻却清楚地落在她的耳朵里：“我亦不愿遭人所迫，如今我才回来，府里的人心不齐，一个个打着自己算盘，我岂能如了他们的愿？”
这番解释倒是让薛楚对沈亦覃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她一时竟有些理解他的作为。
“那也不急。”
薛楚不自主地伸手抚上他的眉头，等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后，倒是没立刻收回手，她犹豫了半响，对沈亦覃说：“世子爷的时间多着呢，可以一步步来。”
少女收回手，可冰凉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他眉头，沈亦覃一时无话，薛楚也想着自己的事，房间彻底寂静下来。
细碎的噼里啪啦的火烛声，时而强时而弱的风声，甚至，两人节奏不一的呼吸都成了嘈杂的源头。
最后，还是沈亦覃开口：“等会，我会传召他们进来。”
薛楚一惊，好不容易打发了，怎么这时候还要把人叫回来啊？
也许是薛楚的表现太过明显，沈亦覃又解释道：“上次是我疏忽了，这次自然不能忘掉一些细节……”
这细节，听得薛楚面红耳赤，她支支吾吾打断了沈亦覃：“世子爷，不用和我说这些！”
沈亦覃止住了话题，而薛楚又忍不住望向他，话语里带了几分莫名的酸意：“世子爷这般清楚，可是从哪位姑娘那里学到的？”
不知怎么瞧着薛楚这模样，沈亦覃想到他曾见过的花栗鼠，都是一般圆鼓鼓，他摇摇头：“不曾，只是上次吃了一道亏总该长些记性。”
薛楚眼睛一下亮晶晶的，这份喜悦来得莫名，就跟刚刚的酸涩一般，只是这时候确实不该开口了。
她乖乖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只留着一双圆圆的眼瞧着沈亦覃，而沈亦覃也侧躺下来，两人面面相窥，一时无话。
她面上细细的绒毛看得人心痒痒，沈亦覃索性闭上眼，只是蹙起的眉头出卖了他的心思。
薛楚以为是他哪里不适，刚想关心几句、就被他的手指堵住了，此刻他的眼神清明，哪有半分不适。
他的指腹有一层不薄的茧，糙糙的，只是过分炙热，薛楚眨巴着眼向他示意，自己不开口说话。
可惜沈亦覃的注意力此刻并不在她这里吃，只是对外面的人道：“进来。”
床帘早已掩下，外面的人就是有再多的探究欲，也无法探清里面的情形，更何况还有沈亦覃急不可耐的催促。
他压抑地抽气，逐渐变乱的呼吸声，以及伴随女子传出来弱弱的声音，外面的人满脸通红的退出房间，只留下装好热水的浴盆。
等确定人都走光了，沈亦覃拉开床帘，目光定在那盆水上。
“这？”
薛楚刚刚有样学样，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可面前这桶水倒真的没了法子，总不可能他俩真用吧。
她盯着沈亦覃，却不见他脸上有其他的神色，他只是把房间里的光源熄灭了。
有时候，黑夜比白昼更令人安心。
不知怎么，薛楚就是莫名地相信沈亦覃，他一定有办法处理好这一切的。
“闭上眼睛，睡吧。”
沈亦覃躺在她身侧，薛楚并不能迅速适应漆黑的房间，看不清沈亦覃的脸，不过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亦覃倒没有任何困意，等会自然会有暗卫处理剩下的残局，不过，他望向身边人，她的睡颜倒比他想象的要更安静些，原先还以为会很闹腾。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连睡过去也没有变化，这一夜比沈亦覃以为的要漫长的多，一整夜，他都没有动一下，始终保持着那个平躺的姿势。
卯时，天空已有一片火红的朝霞映照，大公鸡嘹亮的歌声已响遍大半个陵南王府。
更不必说，东院了。
只是薛楚睡得实在沉，她倒是半点不受影响，不过翻了个身，松开了对沈亦覃的桎梏。
沈亦覃瞧了薛楚一眼，嘴角弯弯地离开了房间，只是走的时候对下人嘱咐了许多。
而听到的人连连直叹薛楚的好福气，这定是被世子放在了心尖尖上，不然也不会这般疼宠了。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猜测世子打算什么时候给薛楚名分了。
薛楚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甚至连温度都凉了下来，她心底涌上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过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屋内一大批丫鬟，眼巴巴地看着她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能给她解惑的自然是方妈妈了。
“哎呀，昨日老王妃那边可传话过来，说世子身边有人了，自然院子里不能缺了丫鬟侍奉，昨儿个让老奴先挑了几个来。”
薛楚了然，她一扫底下的丫鬟，个个年纪不大的样子：“方妈妈，这些丫头是从外面采买的还是应召的？”
说起这话，方妈妈就打开了话匣子，她眉飞色舞地说道：“自然都有，本来还有几个家生子，不过被世子的人打发回去了，剩下的都是身世简单的。”
原来是这样啊，薛楚点点头，既然沈亦覃对这些丫头都门清，那她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不过，现在一下来身份进行了转换，由伺候人的变成了被伺候的，这一下子还真让薛楚适应不过来。
“不用不用，你且退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世子嘱咐过我们，万不可让姑娘劳累了！”
说话的丫头是个迂腐的，无论薛楚如何费劲口舌，她都死死抱着世子的话不放，一定要侍奉她更衣用食。
“方妈妈，你替我说说！”
薛楚实在是说不动这些固执的丫头，只好求助于方妈妈，可方妈妈哪里会应她的话，只一个劲安抚她：“楚楚啊，世子多疼你啊，你该习惯的。”
薛楚想去小厨房做些点心，偏偏丫头拦着，说什么要吃不必自己来，几乎把她当成了菩萨供着了，这让她更是深感拘束。
好容易找了个如厕的机会溜出东院来，薛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呢，转眼就碰上了同来后花园散心的沈季瑶。
要命，怎的这么巧，碰上这位主了！这二房的堂小姐只怕会想着法捉弄她吧。
薛楚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边沈季瑶身边的月盈就喊出来了：“薛楚，好大的胆子，见到咱们小姐不行礼，府上的规矩白学了不成！”
月盈仗着势，连忙邀功道：“小姐，您看怎么收拾这人？”
沈季瑶本想借此将薛楚赶出府去，可又立马想到母亲和她说的话，嘴边的话百转千回成：“算了，本小姐心情好不和你这个蠢丫头计较，你就给我在这跪两个时辰吧。”
才跪两个时辰？月盈不满地拱火道：“小姐，像这般不守规矩的人怎可留在咱们王府，外面的人知道了定会耻笑的……”
往常沈季瑶定会听从她的话，可没成想今日不管用了，这把火反而拱到她自己身上。
沈季瑶反身就朝她踹一脚，月盈也不敢躲，泪眼盈盈地望着沈季瑶，奈何沈季瑶只觉得心烦得很：“你也是个不守规矩的，质疑主子的话，既如此，你就和她一起跪在这里吧，跪满两个时辰才可起身。”
月盈如晴天霹雳，薛楚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这还没多久，她就有些坚持不住了，这次可真真是倒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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