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龙与少年
白龙一路尾随，在赤龙面前却只敢叫闹，不敢上来抢人。
“玩儿死了，刚好吃掉。哥，你把他还给我，我都等了好多个鸿蒙日，好不容易养大了，现在吃不老不嫩，不大不小，刚刚好！哥，我就吃最后一个，以后不吃了还不行吗？”白龙真是个碎嘴子，不跟他搭言，自己都能念叨个没完。
“你还背着我偷吃了多少？”赤龙瞪圆了眼睛怒视龙弟。
“就是其它岛上有几个胆子小的，我吼一声他们就自己跌到海里。”前半句招供实在没有底气，可最后这句一定要大声说，才能显得这件事儿不怪自己，“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
白龙自认说得理直气壮，可一见赤龙怒起的龙眼，便立刻熄了气焰。
“我说话你是不是不打算听了？”
“听，听，哥说话怎么能不听呢。”
“那就闭嘴！”
赤龙一声喝斥让白龙闭了嘴，这白龙敢在人前撒野，却不敢在哥哥面前造次。
赤烨甩动龙须将昏厥的少年送回岛上，自己却未曾浮出水面。白龙刚想探头去看，又被赤龙一尾巴抽回海里。
哈哈，这哥儿俩还真有意思。尤其那只白龙，若化身成人一定是个登徒浪子，不务正业那种。
龙在海里的日子自由自在，人在浮岛的日子险中求存。
这些浮岛就像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船，每天面临的是风雨飘摇，随时将至的是葬身海底。可岸上的人们不会知道，在浮岛下面，有一条赤色巨龙正在用自己的力量托着幸存的浮岛将它们送往更大的浮岛。
没有人发现赤烨，除了那个被龙屡次救下的少年。
少年对龙充满了敌意，虽然力别天壤，但他无所畏惧。
这一日，少年偷偷潜入水中，拿着浮岛上看起来最厉害的武器，一把石锥，闭气行游，来到赤烨额间。少年站在龙头上，不及它一根龙牙短长。他以为赤烨睡着了，便使出浑身气力将石锥刺向龙头最薄弱的位置。
赤烨没有躲闪，虽然龙不会笑，但它一定在心里偷笑，这个人族的少年真有胆子，竟敢与神龙一较高下。
石锥根本无法刺透龙身，无论它有多么尖锐。少年用力过猛，被自己的力量弹出水面，赤烨甩起龙须缠住半空中的少年，将他拉回水里。少年呛了两口水，又被龙送回岸上。
那是一个圆月低悬的夜晚，那时候的月亮离世界很近，近到每个人都自认为触手可及。
龙没松开须子，倒是很享受少年在龙须里挣扎的样子。
“你放开我！”
“你想刺杀我，凭什么放开你？”赤烨逗弄着这个不服不忿的少年。
染澈这时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在用灵语讲话，无论是人还是龙说的都是兰屏苑里的灵语。原来，那灵语竟有出处，只不过灵语的文字是冷沦放为我所创。
“你偷偷潜在水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少年质问道。
“你发现了？”赤烨跟少年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弟弟白龙的趣味，“嗯，我送你们去月亮上面，你们敢去吗？”
“胡说，那月亮看着近，实则很远，你根本游不到那里。”少年对赤烨并不友善，九分敌对，最多有一分好奇。
赤烨却像个逗小孩儿的大哥哥，七分挑逗，另外三分藏着欢喜，“你们人游不到，不代表我游不到。你若有胆子去，便自己跳上来，我带你飞过去。”
“你还会飞？”少年对龙多了两分好奇。
“废话，龙不会飞还是龙吗？”赤烨松开少年。
“你的名字叫龙？”可能又多了一分好奇。
“上不上来。”赤烨低下头，摆出一副仆人迎接王子的姿态。
“上！”少年毫不犹豫再次跳上龙头，不得不说，他胆子挺大。
赤烨用龙须将少年与自己的龙角缠在一起，“飞得快，抱紧了，小心别掉下去。”
少年也不知为何敢跟这条随时会张口吃人的红色大龙一起飞向月亮，或许他在想若龙真想吃人，自己也是逃不过吧。
“我们都叫你鳞虫，还有那只白的。”少年找了个很讨打的话题来说。
鳞虫？确实好难听一个名字。
赤烨鼻底喷出两股水浪，很不高兴的样子，“我的名字不叫龙，也不叫鳞虫，我叫赤烨。”
“赤烨？那白的叫什么？”少年问道。
“颢烨，它是我龙弟，我们一颗龙蛋里生出来的。”
赤龙还在水面浮游，没有腾空，但这样的游速已然是凡人不敢想象，不能企及的。震惊之余，少年放下了敌对的愤怒，与赤烨聊起蛋生还是娘生的话题。
“你们是从蛋里生出来的？”少年问道。
“对呀，难道你们不是吗？”赤烨反问。
“不是，我们是母娘生的。”
“母娘是什么？”赤烨先有不解，后立刻反应过来，“啊，就是那个流水的女人？”
“流水？”这又是少年听不大懂的一个词儿，看来人和龙交流起来还有些困难。
赤烨解释道，“许多鸿蒙日以前，我弟抓你的时候，那女人不是流了一脸水吗？”
“哈哈哈哈！那是流泪！你们龙全都是傻子吧，居然不懂什么是流泪？”
赤烨被一个胆大擎天的少年嘲笑了，龙的尊严何在？它一怒之下腾空跃起，蜿蜒着龙身便钻进云里。倒是要让这自以为聪明的人看看龙的威风！
“啊哈！哦吼！”少年畅快地大叫起来，他从没感受过飞的力量，他没想到在天上穿行竟是如此自由的体验。
“你见过哪个傻子会飞？”
“没见过，没见过，你不傻，你又长又大行了吧！”
少年兴奋着，想要站起来，龙须便稍稍松了些，但还是缠在少年身上，以免这个激动的孩子失足掉了下去。
赤烨没有骗少年，它真能飞到月亮附近，只是没办法上去，但龙尾甩起来却能扫到月亮。
少年顺着龙角爬到最前端，他也伸手想要触碰月亮，但对他来说还是太远，够不到。
“你可不可以再往前飞一些？”少年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却被龙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月亮很冷。”龙回答少年。
“冷又如何？”
赤烨随口吐出一条藏在牙缝儿里的海鱼用另一根龙须吊着，送到离月亮很近的地方，眼见着那条鱼就冰冻起来。少年从没见过冰，他看不懂这是什么。等到赤烨把冻起来的鱼送到他手上时，他能感觉到冷，就像自己沉到海里时那种冷。
“你想摸月亮就会跟它一样，吃吧，很好吃，我经常给颢烨抓鱼来月亮这里冻着吃。”
少年将信将疑把冻鱼送到嘴边，咬了下去。凉凉脆脆的感觉在嘴里弥散开来，真的很好吃。
少年咧嘴笑着，龙更加开心，因为他不像自己龙弟一样还嫌弃嘴里吐出来的鱼。这一点点小欢喜便让龙载着少年回去的路上，飞得浪荡许多，放肆许多。
少年，抱着龙角，亦开怀许多。
少年见识到龙的本事，他猜想龙游的快飞得远，一定去过更远的地方，于是，便在归途问了许多问题。
“赤烨，外面的世界好吗？”
“如果你足够强大，就是好，如果不是，那就不好。”龙回答得很真诚，没有一字虚言。
“那怎样才算足够强大？”少年续问道。
“至少，像我一样吧。”
“你是从来都没遇到过敌人吗？”
“有呀，其他浮岛上也有厉害的家伙，但都被我跟颢烨打服了，目前来看，还没有哪个家伙是我俩吃不掉的。”赤烨很自豪地讲着兄弟龙的战绩，当然，这话换成白龙来说，能被吹上天去。
赤烨想起个特别的家伙，接着说道，“倒是有一个，虽然打不过我俩，但鳞却长得比我俩还厚，甩了三尾还不能将它劈开。颢烨嫌硌牙，便不想吃了。可若动起口来，也不一定吃得动，那家伙圆圆滚滚的，不咬碎了，一口还真是吞不下去。这应该是我俩唯一吃不掉的家伙吧，其它一切，所向无敌。”
少年听得兴起，便问道，“那你再说说还跟哪些家伙打过架？捡厉害的说！”
赤烨见少年对自己已经全然没有戒备之心，也乐于将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最厉害的我遇到过两个，虽然能吃掉，但着实要费些力气，也就懒得追了。”
“要追，那一定跑得很快。”少年很聪明，一点即透。
“嗯，一群大蓝鸟，也得有我半个身子大吧。”
“那么大的鸟！”少年很是惊讶。
“刚出生的小鸟也有我一个头大。它们叫什么青凤鸟，那一族鸟无论是飞还是跑，都速度极快，我和颢烨曾跟青凤鸟族的小王子在海面赛过，我俩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海里游，那鸟只是踏着水面都不曾飞，我俩还是追不上。”
“哇，这么厉害。”少年又是一阵惊叹，“那岂不是它们飞向月亮比你还先到达。”
“按理说如此，只是它们好像不大受得了寒冷，颢烨诓过小王子奔月，结果离月亮还老远它一身毛儿就全掉了，秃着回去，被群鸟好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少年越听越觉得有趣，这是他从不曾听闻过的另一个世界，“还有呢，你说另一个厉害的是谁？”
“那是一只狼，整个狼群属它个儿头最大。”
“狼又是什么？”少年显然没见过狼，也不知道狼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在岛上四条腿跑的家伙。这种狼在其他浮岛上很多，也算不得稀奇，颢烨嫌它们毛厚塞牙不爱吃，但偶尔也会叼两只回来。我说那只个头大的，应该是狼王，他与那些小狼崽子可不一样，我跟颢烨都抓不住它。”赤龙很认真地讲着狼王的故事。
“为何？也是因为跑得快吗？”
“不是，它会变身。”
少年瞪大了眼睛听着，这又是他难以理解的事情。
“那只狼王会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我跟颢烨追它的时候，它忽然就在眼前消失了。一开始我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较量了十余次，终于发现它可以转瞬变成一块石头呀，一棵树呀，一只小兔子，总之你想不到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
赤烨虽说得玄妙，可少年立刻便领悟到了。
“变身的力量！哇！这个厉害！”
“我和颢烨虽然无敌，但不能在非海久留。”赤烨又说出一个少年听不懂的词来。
“非海又是什么？”
“就是除了海和浮岛以外的地方都叫非海。”
赤烨发现自己和少年之间果然有代沟，甚至一些惯常的语言交流都会有障碍，但是它并不感到难过，至少这样还可以跟他多说几句。
“那就是说你们龙不能在非海的地方称霸对吗？”少年太聪明了，偶尔有听不懂的词，只要赤烨稍做解释，便立刻会意。
龙继续说道，“可以这样理解，但是颢烨不服，总会去非海挑逗那些同样不服的家伙。我们不能久在岸上，那就把它们引到海里来，反正这个世界海的地盘最大。”
“哈哈，你弟弟可真坏。”从少年的语气来看，他好像对白龙也不那么讨厌了。
“也不是坏，就是贪玩儿，被我惯的，连吃个鱼都要我给他剔刺儿。”
“那他有成功逗过哪些家伙吗？”少年很渴望听到更多有趣的事，便赶紧发问，生怕赤烨讲得累了便不说了。
“当然，他闲不住，几乎每隔两个鸿蒙日就要去非海溜达一圈儿。有一只挺奇怪的，身子跟我们龙挺像，长长的，但是长了三个脑袋，共用一个屁股。”
“哈哈，那岂不是三只嘴一起吃，从一个屁股里拉出来？”少年仰面大笑。
“没见它拉，吃完了还从嘴里吐出来，只不过吐的不是吃的，它无论吃掉什么，吐出来的都是臭气。颢烨最开始跟它打交道，被那三只头喷了一脸臭气，直接晕回海里，脸都变绿了。”
少年继续笑着，想象着白龙脸变绿该用什么来形容，“就像，我们吃到毒鱼一样。”
“毒是什么东西？”
又出现一个人龙之间很难理解的词儿。
“毒，就是会让你感到头晕的东西。”少年强行解释，也不知道龙能不能听懂。
不过，从龙的神情来看是听懂了，但好像又在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此情此景，让染澈想起自己和冥君，许多时候，为了博得君心，他不也同样在装憨嘛。
“大块头。”少年拍着龙角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龙弟出去应战，你怎么好像一直躲在后面看热闹一样。”
这句话问得好，赤烨撇起龙嘴气汹汹地说道，“你不觉得颢烨闯的祸，我能给它收拾干净就已经很累了吗？”
“哈哈哈！我懂，我明白，我弟弟也不让人省心，一样的，咱俩是一样的！”
龙与少年总算找到了共通之处。
赤烨将少年送回浮岛，沉入水下之前，龙告诉少年，“你们现在这些碎掉的浮岛在海里撑不了多久，我会把你们送到更大的浮岛上，但是也许会遇到其他家伙，想要吃掉你们的家伙。”
“不怕，只有去了更大的浮岛，我们才有可能更好地活下去。”
“嗯，不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少年目送赤烨沉回海里，他最后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他多希望自己拥有这世界上所有的力量，这样他就可以保护自己的族人，他就可以给弟弟一个不用每天担心被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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