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怪物都市·异变

在宁涯眯着自己的桃花眼，虚虚地盯着自己的“头发”时，厨房里的周济已经将煎好的火腿和鸡蛋倒进了泡好的方便面上。

        “醒来啦，”周济抬起那已然混杂着暗金的眼眸，两手抄起两碗方便面，向着宁涯所在的卧室喊道：“天都黑啦，快来吃方便面，我还加了鸡蛋和火腿!”说着就将方便面放在桌上，回身又去拿筷子了。

        宁涯还略有些懵，下意识地抱着枕头出来坐在了桌边，那些触肢也老老实实地扮演着头发，乖顺地垂下一动不动。

        周济将筷子递到宁涯手上，招呼他快些吃饭，对于那古怪的头发全无异色。

        “我……”宁涯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周济低头嗦面的姿态给噎了回去，过后想想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周济这才吞下嘴里的面，抬眼看着宁涯，道：“你的好歹还能动，之后说不定还能当手使，我头上这玩意目前就一装饰。”

        说着右手撩开了微卷的黑发，竟露出了两只尚且稚拙的尖锐小黑角。昏黄的灯光映射在这玉质的黑角上，闪出些细碎的金。

        他左手也不停，从桌边拿起一盒牛奶递给宁涯。

        “别想那么多，这世界都这样了，我们就算是统一风格了，还活着就好。”

        说着又低头吃起了金黄的煎蛋。

        说实话，周济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基于从前自身怪异的状况，他对于这种异常状况接受良好，甚至还带了一点终于如此的释然。

        而宁涯在愣了愣之后，哑然失笑，也低头吃起了面。

        在这个危险又疯狂的世界里，能和另一个语言相通的存在，窝在一个安全的小角落嗦面也是十分幸运了。

        但时间并不会因此而停留。

        基于良好教育形成的三观，使得清醒的周济在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后，开始凭借自身的武力全力搜寻城市里幸存的人，并将他们安置到怪物不那么密集的城市外圈，以建设庇护所。

        虽然这时尚且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在宁涯指出了几个很有可能藏有幸存人员的地方后，周济还是搜寻到了二三十个人。并且利用喇叭将庇护所的位置广而告之，相信不久之后，会有其他的幸存者到来。

        而周济作为庇护所最强大的人，也是“庇护”的来源，主动承担了搜寻幸存者和生活必需品，以及驱逐怪物的任务。就连拖着一头诡异头发的宁涯也带着兜帽，管理起了后勤和幸存人员的组织安排。

        在宁涯的管理下，一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或者之前从事治安相关工作的人组建了一支狩猎队和一支安保队，以应对周济分身乏术的情况。

        一些体弱或者有掌握有专项技能的人则是被编成了不同队伍，开始各司其职，为这个庇护所的建立添砖加瓦。

        所有生活在此的人，带着心底的希望，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始建设其他们的家园，就连后院都被撒下了从外面收集到的粮食种子。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早上简陋的食堂里白面馒头的香气让人们开始相信，他们将会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慢慢发展，直到有一天能征服这座城市，或者找到回到现实的路。

        直到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四天清晨，一道破碎的尖叫划过淡紫色的天幕，随后逐渐隐没在充斥全城的淡灰色晨雾里。

        郑宏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一个老实的厨师，除了烧得一手好菜之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在庇护所里，他重操旧业，管理起了这里的小小食堂。

        但现在，郑宏很害怕，非常害怕；又很冷，十分寒冷。

        他有些癫狂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闭着眼撕咬着被褥。

        粘稠的液体渗出了棉被，顺着床脚流到了木制的地板上。

        而他的室友何玉富则是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刚刚的尖叫就是他发出的。任谁在一睁眼看见自己的旁边床上的室友变得如此怪异后都会吓得一塌糊涂。

        “哐！”

        结实的房间门被狠狠地撞在墙上，周济收回踢出的腿，脚下生风地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周济伸着脖子，扫了房间里一眼，转头看向何玉富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何玉富不答，原先看到周济如看到救星般的眼神也变得疑惑起来。

        就连闻声赶来的宁涯也扶着门框僵立不动，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在震惊之余向周济的方向投来了夹杂着焦虑的惊恐眼神。

        不，不对，他不是在看我。

        周济瞬间转头，只看见郑宏将自己整个卷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嘴里还叼着一角被子。虽说这么大声音还不见他起来有些怪异，但一个好好躺在床上的人也不至于让宁涯露出这种眼神。

        “……你看不见吗？快带人离开那里！”

        宁涯微微嘶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周济就下意识地将何玉富一把捞过来，一起带到了门口。

        身后同时传来了掀被子的悉索声。

        一种刺鼻的海腥味仿佛活了一样，向着在场所有人的脑袋里钻去。

        周济只觉得胃部一阵灼热，巨大的空虚感袭击了他。

        这时再定睛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床铺和被子，那分明是软烂泛黑的皮肉油脂还有软化增生的黑色骨头！

        郑宏竟是在他背部增生的骨头的支撑下，将自己一圈一圈地卷在了从自己身体各处不停生长的发黑腐烂的皮肉中，昏黄发黑的油脂淌了一地，只剩下一颗完整的脑袋还麻木空洞地盯着他们。而原本的床铺则是毫不意外地成为了一地碎屑，被增生的柔软血肉包裹着，从外面只能看见很少的一部分。

        “冷……好冷……”

        郑宏像是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样，歪着脑袋嘟囔着，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就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而周济则没有空细想刚刚为什么会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景象，因为他已然在令人头皮发麻的空虚感的驱使下向着郑宏冲去。几乎瞬间被空虚所转化的厮杀欲与饥饿感煮沸的脑花带给周济的是无与伦比的反应速度与无限强盛的攻击欲。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周济已经一跃而起，以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与力度一脚踹中“郑宏”唯一还完好的脸，将他从房间的窗户中踹了出去。紧接着，自己也如同一只矫健的岩羊一般踏着窗沿一跃而下。

        气流将他的衣摆掀起，抽出的长刃在室外紫色的光晕下划出舒展的寒芒。

        等其他人回过神来，视线里就只剩下了周济那尚且飘扬在窗口的风衣下摆，还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怪异的，夜枭般的笑声。

        那是周济的笑声。

        他的狩猎已经开始了！

        “郑宏”落地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叫喊声，只是任由自己肿大的身体将水泥道路撞出数条裂隙。

        直到周济一刀砍在他增生的血肉上，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凄厉而又委屈地嘶声道：“我冷！冷呀！”

        但周济那过热的脑子已经无法去在意这种声音了，眼底浮现暗金的他只是毫不犹豫地抽出苗刀的长刃，在喷溅而出的浑浊液体的掩映下猛踏地面，腰胯一扭，俯身横刀，利落地砍断了“郑宏”用以支撑身体的黑色骨头。

        接下来在宁涯和何玉富眼前上演的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戮。

        横飞的脏液隐没在刀光里，周济每一次挥刀，“郑宏”就必然要失去一部分躯体。

        ……根本无法反抗。紧握在男人蜜色宽大手掌中的凶器如同寒冷的北风，以恒定的速率消磨着怪物的肉身。

        但奇怪的是“郑宏”也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只是乖顺地停留在原地，任由万千刀光临身。

        最终，在刀锋即将吻上脖颈之时，这个被这操蛋的世界磋磨了一辈子的人或者怪物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嗫喏道：“轻点，疼……”

        晨风吹拂过执刀者的刘海，带走一声充满饥饿欲求的粗重喘息。他手腕一旋，刀光一折，并没有切断“郑宏”的脖颈，而是将“郑宏”所有异变的部分切下，只留下他完整的头颅，与尚且还算正常的洁白脊椎。

        周济压抑着内心的饥渴与亢进，左手提起郑宏沉默的头颅，将还滴落着浑浊粘稠液体的脊骨拖拽在地上，向着庇护所内的地窖走去，留下身后一地狼藉。

        ……

        这么大的动静完全无法瞒过庇护所里的其他人。

        但在混乱开始蔓延之前，宁涯就靠着他无往不利的亲和特质以及娴熟的沟通技巧安抚好了所有人，紧接着，他就带着何玉富匆匆赶到了地窖。

        只见郑宏残存的身体部分被周济煞有介事地放在了一张随手拿来的木椅上，上面还缠着手腕粗的铁链，可在缝隙间，已经隐约可见再次生长出来的异化血肉。而周济则站在椅子背后，正将找到的棉被盖在郑宏裸露的脊椎上。

        这样的场面让何玉富一时失语，但宁涯脸色却变都没变，张口问道：“你是打算看看零点的复活对他会不会有效？”

        “嗯，对，”周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他已经戒烟成功很久了，但口袋里还是会习惯性地放上这些小东西：“我觉得他还是有自己的意识，或许很薄弱，但并没有完全死去，我想试试每天的‘状态刷新’对他会不会有效果……你要一颗吗？”

        “不，我有巧克力。”

        宁涯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板锡纸包裹的黑巧克力，随手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顺便递了一小块给在一旁傻傻站着的何玉富。

        接过巧克力的何玉富感谢地看了一眼身边总是戴着兜帽的青年人，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可宁涯接下来的话却令早有准备的他也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你是今天早晨发现郑宏不对劲的吗？昨天晚上有没有异状？”

        “没……没有……”何玉富勉强笑了笑，平息了一下内心翻滚的情绪：“昨天睡前我们还一起聊了聊今天晚上要做些啥吃的，还说着是不是要把牛肉做了，放些葱花炒，给大家解解馋。然后就睡了，我前半夜睡得浅，可也没听到啥动静，等今早一睁眼就看到郑宏成了……成了那种样子……造孽哟，他虽然离婚了，但家里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也不知道之后怎么办……”

        何玉富絮絮叨叨的话传入宁涯耳中，自动过滤掉了没有意义的内容，只留下了【今早】，【昨晚没有异常】这两个信息，可他也没有打断何玉富的话，而是耐心等他说完，然后回了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道：“那你先回屋吧，也别乱跑。对了，你顺带隔着门告诉大家，让他们都待在自己屋子里，我们马上要整个巡查一遍庇护所，这有可能不是单独事件。”

        等何玉富看了看刚刚没说话的周济，得到首肯之后转身离开。宁涯这才一把拉下了他一直戴着的兜帽，转头看向周济。

        已然变得如同白孔雀尾羽一样的长发柔顺地披下，直抵腰间。如果不仔细看那些在空气中微微浮动的细小触肢和数根“羽毛”末端真切生长出的阴冷猩红的眼球，那么无疑是极令人惊艳的。

        可周济只是盯着那新生长出的绯红眼球看了几秒，就徒手捞过来放在掌心里仔细打量了一圈，还顺手揉了揉。别说，这玩意看着诡异，摸起来还挺q弹的。

        很快，他一口咬碎了嘴里的柠檬糖，抬起越来越被暗金色充盈的眼瞳望向宁涯：“刚刚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早的事情，我发现，今早的晨雾，带给我的感觉和我们在边缘看到的黑雾是一样的。”

        “你是对的，这不是单独事件，我们都受到了影响，接下来情况恐怕会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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