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月13

十三

        白驹过隙，苍狗浮云。

        李青萝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心中一时感慨良多。

        王语嫣是不懂这些的，她只顾追着表哥，她眼里从来是有了表哥，就装不下一星半点旁的。

        瞎忙活。

        也继续由了人去。

        复官做事向来极讲究，她还是十分放心的。旁人不知李青萝的些许乐趣，心里还期待着有人能犯点错，给她机会鸡蛋里挑骨头，或睁只眼闭只眼，何苦将自己逼成个不知痛痒的假人模样，偷偷懒又何妨，然而，那便是由不得人的事了。

        哎，再度惋惜，是个天生不会哄人的，这也是李青萝无法理解王语嫣的地方，哪个女人不想听点好听的，让人宠上天去，以她所见，平日里倒是王语嫣嘴甜的抹了蜜，这完全颠倒过来了不是？自家女儿生得多好，但凡复官有了心，哪扛得住，有些时候，李青萝竟不知更应心疼谁了。

        寒天冻地的，打个喷嚏不是稀罕事，还是吓坏了人。

        慕容复急急褪下自己的大氅，为表妹披上。

        然而，打脸来得太快。

        慕容复一怔，面子上挂不住了，表妹身子弱，可他习武之人……

        “进屋来罢！”

        李青萝忍着笑，关心的话也说得冷漠。腹诽，逞强好胜，是病得治。

        王语嫣迫不及待拉拽着人往屋里去，难得妈妈慈母心起，她更不舍得表哥再受罪。

        炉中碳火烧得旺，暖和着呢！

        十指相扣，李青萝只做未见，拦不住，这时候，也没那心思为难了去，李青萝可不是外面那些人，她想了，规矩才是规矩。而这一点，那两个倒霉孩子更是心知肚明。多数时候，反倒是她被臭小子利用了，李青萝也是可觉察的。一贯是实在看不过去了，她才会偏帮一回更亲更近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个，然而帮了后，剧情的发展又很是令她不爽，与愿有违。于是，便把这账双倍记在复官身上，比如此刻，李青萝就觉得十分心累，不见才不至于真气着自己。

        王语嫣才没那心思想妈妈怎么不说他们了，她爱表哥之心，太湖中的水草鱼虾都晓得，何况知女莫若母，她恨不能时时刻刻跟表哥更加亲近，昭告天下。

        拉扯着表哥背对着妈妈，将自己遮了去，便可多一些小动作。

        他们能怎么着，惯着呗！

        彼时，李青萝与慕容复一般心思，一年到头，孩子又能有多少欢愉时刻，此刻都狠不下心的，她们能给的也仅此而已了。

        李青萝也是不能不有几分嫉妒了王语嫣的，虽然多数时候，她的心是冷的硬的，到底还有为人母的自觉，而那个人却半点没有，每每这种时刻，她就恨极了。李青萝又想起另外的人，让她盼着念着，又爱又恨的。

        强行拽回跑远的思绪，再看眼前的两个小皮猴，愈发叫人难过，眼看火势要压不住了，李青萝冷哼一声，震慑了二人，些许收敛。本想再点复官几句，还是作罢，没再多说，起身，拂袖离去，有些想念她的茶花了。

        二人面面相觑，等人走了，才低声探讨起来，哄还是不哄，怎么哄？最后，慕容复被她说服，显然他俩是没有那个本事不遭点罪就哄好人的，大过年的，善待你我，不妨少说多做，不说不错。

        没有了舅妈在，他们倒也不至于多么的肆无忌惮，过犹不及，今日的事务早些忙完了，表哥才能好好陪她。

        劝不住她独自待在屋里，手炉又哪有表哥的身子暖，有些话语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谁也拗不过谁，他也不能给这种小事上犯浑，轻叹，考验他功力的时候到了。

        王语嫣不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至少从表哥的态度上来看，没踩着底线，她又不是傻的，表哥一颦一笑都系在她心上，错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原就是她的表哥不一样的嘛！

        挽着手臂，痴笑连连。

        慕容复催动真气，周身热起来，似个小火炉，表妹也贴的更近，见缝插针着与他说起这半年来的诸多努力。想法是很好，需要更多的实践检验，合计着年后寻些能工巧匠来试试。

        “这等危险之事，表妹不可再任性。”

        “我没有，”王语嫣急忙为自己辩解，她长大了，懂得自我保护，也比表哥更知冷知热，不会叫表哥担心的，“明明是表哥……”那些年更任性些，让人白日黑夜里想着念着担惊受怕。

        江湖中有多凶险，王语嫣不能尽知，人心叵测，她是早早就看多了的。

        王语嫣心中委屈，全染在眉目间了，还没等人来哄，她又尽数敛了去。

        王语嫣主动转了话头，她见不得表哥蹙眉，她希望表哥念起自己都是香甜美好的。慕容复又不是草木石心，虽然未必全然知晓表妹心中所想，也难不动容，其实哪里需要猜的，绕来绕去总归都要回到他身上，一切因果皆因我。若是风雅多情些，他这会儿应说点好听的哄哄小丫头，他没有，还没养好习惯，也实非他所愿者，心中暗叹，于人于己，些许不值！

        小丫头长大了，懂事了，更叫人心疼，慕容复不喜欢这样的人，他逼着人不懂不动，又觉着误了人合该受些罚。

        输便输了罢。

        如此也似不错，暂且心安理得偷些懒，有了台阶便下吧，配合着表妹更换了心情。

        午后，便遣了一行人先回燕子坞，曼陀山庄素来在待客上不甚周到，公子爷都不说什么，哪里轮得着下人们乱嚼舌根。

        太湖之上，谁是主子？眼神当真不好的，也没几个，恰巧都在曼陀山庄。不过，奴大欺主这种事真敢舞到表少爷面前，可没一个长命的。谁人不惜命？活着才有盼头，不能抬头做人的时候就夹起尾巴当不讨嫌的狗。

        二人绕过下人偷偷摸进东厨，猫着腰躲避人，实在藏不住了，便出手点了他们的穴，此番作为很难说没有讨好之意，王语嫣很受用，这样的表哥只属于她一个人。

        君子远庖厨。

        他慕容复是做不成君子了的。

        君子的规矩真多，不做也罢。

        “表哥是凤凰，翱翔九天。”

        “表妹呢？”

        王语嫣似从没想过自己是谁，这又有什么好想的，表哥是她的，她也是表哥的。

        “表哥，我们来做比翼鸟好不好？”

        又要被噎住了。

        “好不好嘛？”

        “好好好，表妹说了算。小心，别烫着……”

        “才不会，有表哥在。”

        王语嫣抱着人不撒手，依旧故我，水珠火星都没机会近得她的身，如她所言，因为有她的亲亲表哥在呢！

        这要命的信赖，当真教人又喜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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