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四

訾潇潇拉着行李箱赶往机场的那天早上，还特地跑到医院里见了祁云温最后一面。

        说是最后一面其实有点奇怪，但是当时的场景确实就很奇怪。訾潇潇抱着祁云温的胳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样子不像是他们就要分开一个多月，倒像是两人要生离死别一样。

        当时两人在医院门口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注视，来往的行人纷纷看着这一对看起来颇为奇怪的男生女生，时不时的还会有人有那种颇为可惜的眼神看一眼祁云温。

        没办法，訾潇潇哭的实在是太惨烈了，总给人一种祁云温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的错觉。

        最后还是祁云温好说歹说的将訾潇潇哄回了车上，然后这事才算完。

        訾潇潇就这样哭哭啼啼的回到了家中，在屋子里坐了没多久后就又随着车跟行李一起到了机场。

        大件的东西已经被父母提前托运过去，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些訾潇潇零散的内衣内裤。訾潇潇本想将想问问送到祁云温那里去的，但是考虑到他平时有多忙，于是訾潇潇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在自己的好友圈里想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将想温温送到了郑瑶那里。

        说起来，訾潇潇跟郑瑶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络过了。自从訾潇潇发现自己身边玩的最好的三个小姐妹都是探子之后，她就退出了群，单方面的向那三人提出了抗议以及决裂。

        然而，訾潇潇终究还是一个心软的人。没有抵住郑瑶她们坚持不懈的求饶，訾潇潇最终还是吃了软。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她再也不会把自己的事放到群里说了。

        飞机上，訾潇潇坐在特等舱的舱房内，看着玻璃外那些仿佛触手可碰的云彩。

        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后，连忙掏出了相机，开始录像。

        訾母在一边看到了女儿的动作后，对着丈夫会心一笑，然后小声道：“她肯定是在给那个男孩子录像。”

        訾父咬牙切齿的：“呵，等开学了，我非要去见见那小子长得什么模样。”

        一对夫妻嘀嘀咕咕的，訾潇潇却完全不知道她的父母此刻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窗外的风景简直美丽的不是人间。

        而她想把自己所有见到的美好的事物都留存下来，让祁云温和她一起欣赏。

        放下相机，訾潇潇想着此刻已经与她相隔数里的少年，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

        ……

        下了飞机后，訾潇潇跟着父母走到机场大厅，一台头便看见了举着一个大大的牌子的外祖父与祖母。

        訾潇潇看了一眼牌子上的字，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深度社死。

        机场人来人往，其中不乏有一些能看懂中文的华人与外国人，訾潇潇实在无法想象，当他们看到牌子上的那几个“我们可爱的潇潇宝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叹了口气，訾潇潇还是硬着头皮跟父母一起走到了外祖父外祖母那里。

        两位老人看着自己又长高了一些的孙女，有些激动的样子。外祖母摸着訾潇潇的头，跟自己比了一下身高，颇为欣慰地道：“我们潇潇又长高了。”

        老人佝偻着身子，笑得和蔼又慈祥，让訾潇潇想到了另一位此刻正躺在病床上，也总是会对着她和蔼微笑的老人。

        “祖母。”訾潇潇露出一个微笑，“我真的好想你呀。”

        “嘿，你怎么只想她，不想我？”一旁的外祖父顿时不乐意了，他一敲手里的拐杖，眉毛都要竖起来的样子，“潇潇怎么跟祖父不亲呢？”

        “怎么可能不亲呀？”訾潇潇当即开口叫道，“祖父，我也好想您呢。”

        外祖父这才有些满意的样子。

        訾潇潇觉得好笑，她上前一步，揽住两位老人的手腕。本来想打算就这么直接走的，然而又想到自己后面的那箱行李，故而只能再次松开了两位老人，伸手拉上了行李。

        “祖父祖母，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訾潇潇吐了吐舌头，“我还有东西没拿呢，就不搀着你们啦。”

        “这有什么？”外祖父一敲拐杖，指着訾父道，“你，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当爹的？都不知道，帮着女儿拿些东西。”

        无故被喊到的訾父一脸茫然。

        老人继续说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帮忙拿行李呀。”

        訾父：“……”

        他认命地接过女儿的小行李箱，然后看着女儿跟两位老人在前面欢欢喜喜地走着，他在后面悲悲戚戚地跟着。

        身旁的妻子笑了一下：“东西也不沉，辛苦你啦，老公。”

        訾父苦笑一声：“不辛苦……但是咱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讨厌我呀？”

        真不是他说，他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婿了，老丈人怎么还没习惯呀。每次见了他都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訾母笑的娇俏，宛如二八少女，然而一举一动带来的风情却又不是小女孩儿能拥有的，“谁让你当初一副不靠谱的样子，所以才不招老丈人喜欢呀。”

        訾父：“……”

        说起来，他当初确实挺不靠谱的。

        訾父小的时候就很聪明，脑子转的也快，学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偏偏他有颗不安分的心，成天不好好学习，就想着怎么玩儿。

        同样的，住在隔壁家的訾母却是个乖巧听话的少女。她学习好，长得漂亮，是整个小区里哪家大人见了都要夸一嘴的存在。

        訾母家的条件也比他家要好，当时在那个破小区没住一年，訾母就跟着他现在的的老丈人跟丈母娘一起搬走了。

        事情本来应该到这里就结束的，年少的暗恋，本来就是又甜又涩、没有结果的。

        要不是后来两人上了同一所高中，有了更多的接触，訾潇潇这会儿还真就不一定能出生了。

        虽然已经搬走很久，但是他老丈人对他这个当初远近闻名的皮猴可是印象深刻的。所以后来，当女儿牵着这个皮小子的手走进家里，说要跟他结婚的时候，他那尚且还算年轻的老丈人两眼一昏，就要晕倒过去。

        后来的事，訾父也就不太清楚了，他就知道老丈人对他十分不满意，觉得他哪儿哪儿都不好。

        其实訾父一直觉得老丈人对他这么苛刻，是因为自己当初年少无知时在某年过年的时候将鞭炮往他身上甩。

        所以他记仇，这才处处针对自己。

        然而这毕竟是猜想，即使他觉得自己猜到的就是真相，他也不敢说。

        一家人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走出了机场，机场外，小姨正开着车等在外面。

        訾母打开车门，埋怨道：“你怎么回事？咱爸咱妈年纪这么大了，你就让他们两个人去机场里接人，你怎么不跟着去？”

        小姨有些委屈：“我说了我要跟着去的，但是咱爸不让。他那脾气你也知道，他都说不让了，还有谁敢跟他犟呀？”

        訾父将行李塞到后背车厢里，然后牵着妻子的手就想坐在后面。

        “等会儿。”哪知，他那神出鬼没的老丈人突然出现在他的旁边，幽声道，“筱梦，你坐前面。”

        筱梦是訾母的名字。

        “你。”老丈人又指了指訾父，“你跟我坐一起。”

        訾父：“……”

        他真的好惨呀，为什么处处都要受到针对呀？

        但是哀嚎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即使在委屈，也只能憋在心里。

        自己当初毕竟是用了好些手段才娶到的媳妇儿，不招老丈人喜欢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这里，訾父强笑着一张脸，说道：“好嘞，我这叫扶您上车。”

        “别。”老丈人一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我身体好着呢，自己就能上去，不用你帮忙。”

        说完，他抬腿一跨，直接迈进了后座。

        訾父：“……”

        他真的好委屈呀，他敢保证，如果刚才自己没有扶那一下，老丈人肯定要说他“一点也不懂得尊重老人，不像他这个岳父放到眼里，连扶他一把都不愿意”。

        别问为什么，他去年就是这么挤兑自己的。

        几人坐好了位置，然后便这样开着车，前往了訾潇潇小姨的家中。

        ……

        m国的房价比国内的房价确实要低许多，小姨在这里买了两栋挨着的独立小别墅，一栋用来自己和父母一起住，一栋用来招待客人。

        两栋房子打扫的都很干净，訾潇潇觉得住哪栋楼无所谓，但是祖父祖母讲究个一家人一定要聚在一起的原则。所以訾潇潇家就跟着住在了小姨这里。

        到了别墅的时候，小姨夫正在家里忙上忙下，他已经将菜都择好洗净，这会儿正搬着凳子站在屋外贴门帘。

        訾潇潇下车的时候，对着小姨夫打了个招呼。

        小姨夫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潇潇，你可算来了。你是不知道，你妹妹有多想你。”

        他口中的妹妹，就是他跟小姨的孩子。

        訾潇潇本来是很讨厌熊孩子的，觉得他们又烦人又无理取闹，偏偏他们身后还站着一堆跟他们一样烦人又无理取闹的熊家长。两者加起来，简直就是双倍的debuff叠加。

        然而她这个妹妹完全不会，懂事的让人心疼，所以是訾潇潇难得会有些喜欢的小孩子，虽然两人之间差了十岁，但是玩起来的时候完全不会有代沟。

        “真的呀？”訾潇潇笑眯眯的，“我也好想她呢，本来留了联系方式，想要没事儿多联系联系的，奈何两个国家之间有时差，经常是她睡着了，我还醒着；她醒着，我又睡着了。时间对不上，所以反而没怎么联系过几次。”

        “这次终于能见到面了，等一会儿要好好聊聊。”

        小姨夫笑着点头，然后道：“那你进去吧，她正在二楼折千纸鹤呢，说是打算送给你。”

        “好嘞。”訾潇潇扶着外祖父外祖母走进屋里坐到沙发上，然后兴冲冲的向二楼跑去。

        到了二楼，她敲了敲小姑娘的门。

        “前进。”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

        訾潇潇推开门，彩带一下子喷洒在四周，她抬着头，看着飞舞在周身的亮片，然后下意识就想去找照相机。

        然而摸了一会儿，才猛然惊觉相机此刻正在楼下的包里。

        “姐，你在找什么呀？”小姑娘看着訾潇潇的动作，好奇地问道。

        訾潇潇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没找什么啦，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对呀。”小姑娘笑眯眯的，“本来我想跟妈妈一起去接你们的，但是妈妈说人去的太多了，等回来的时候，车该坐不下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就没能跟妈妈一起去接你们。”

        “然后我就花了点时间，把屋子打扮了一下，想着给姐姐你一个惊喜。”

        訾潇潇露出了微笑：“确实挺惊喜的……你等等，先别打扫啊，我先去拿照相机拍张照片。”

        说完，她急匆匆地跑下楼去。

        过了一会儿后，少女拿着一个笨重的相机，又再次跑了回来。

        对着屋里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之后，訾潇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小姑娘伸头过来看她的相机：“姐，今年你还带了这个过来呀。”

        “嗯。”訾潇潇道，“因为想多拍一些美好的东西留下来。”

        “那你等一下能不能给我拍一张照呀，拍我们俩个的合照。”小姑娘道，“这样，等你这次再回去以后，我就有东西看了。”

        “当然可以。訾潇潇笑了一下，“你等一下，我们这就能拍照。”

        两人决定好要拍照以后，拿着娃娃在屋内空旷的地方摆了一圈，然后两个人挤在中间，用单反连续拍了几张自拍照。

        照片拍好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因为时差的原因，这会儿正是m国凌晨1点，小姨一家已经吃过晚饭，但是为了他们，仍然特地准备了一顿宵夜。

        訾潇潇坐在桌子旁边，将盘中的牛排一点一点吃完，然后拿着高脚杯，将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

        “潇潇等会儿想住哪个房间？”姨妈看着正拿着纸巾擦嘴的訾潇潇，笑着问道。

        訾潇潇将手里的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道：“还是跟去年一样吧，住在表妹的对门房间。”

        “好耶。”此话一出，还不等小姨有反应，表妹就先高兴起来，她将盘子里的最后一口肉直接塞进嘴里，腮帮子鼓的满满的，费力的从口中吐字道，“我就说嘛，姐姐肯定还是要住的离我近一些的，妈妈就是不听，非说要等你来了以后让你自己选房间。”

        她将一边的果汁喝完，然后不等訾潇潇动手。就急匆匆地跑到一旁拉过行李箱，打算往楼上搬。

        “姐，你的东西前几天都到了，然后我已经帮你搬到我对面的屋子里去了。”她道，“等会儿你直接入住就行，我等一下就把被子也抱到你那里去。”

        訾潇潇看着她这副猴急的样子，不由得嘴角抽搐：“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搬的。”

        小姑娘却完全没有听她话的意思，仍然拉着行李箱，费力地往上搬。

        訾潇潇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干坐着不动了，她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就要去妹妹手里的行李箱。

        “我来就行了。”訾潇潇道，“你应该搬不动这些东西。”

        小姑娘见她过来，本来已经打算松开手了，结果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

        “我搬的动，我怎么可能搬不动呢？”她睁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不开心地强调道，“你前几天送到这里的行李，都是我给你搬上去的。”

        訾潇潇：“……”

        她的那些东西有多沉她自己知道，那里面都是书跟棉服，自家八岁的妹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这么想，她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拖一点走一点，总是能到地方的。”小姨笑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当时都不让她搬了，她非要搬。”

        “结果花了一个上午才将东西搬上去。”

        訾潇潇：“……”

        少女左手一拍脑门，有些无奈：“那当然了，我里面都是书，肯定沉呀。”

        “书？”闻言，外祖父十分欣喜，“我孙女就是爱学习，出国也不忘记带上书好好学习。”

        他摸了摸胡子，脸上的每一个褶子都你们在一起，笑得十分灿烂。

        “就是呢，潇潇这次期末考试还进步了，一下子进步了十几名。”訾母道，“我跟潇潇她爸成天不在家，她天天没人管，没想到这一次一下子进步了那么多。”

        “这说明我们潇潇是块学习的材料。”外祖父笑道。

        訾潇潇看着眼前这副和乐融融的样子，被夸得浑身不自在，她的成绩一直都不怎么好，一直都稳居班级里面的倒数，难得这次考了个好成绩。夸起她来，她倒是崩不住了。

        “我们吃完了，就先上去了。”訾潇潇见状，赶紧扔下这么一句，然后转身拉着自己的行李，对表妹摆了摆手，两人一起朝着楼上跑去。

        一路跑进了二楼走廊，訾潇潇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拉着行李，进了小表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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