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

谌韫鹤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姜汝柠的头发。

        “其实还行吧。”看了一会儿后，他迟疑着说道，“反正你现在呆在医务室里，也见不了几个人。”

        “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姜汝柠翻着一双死鱼眼道，“然后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了。”

        “事实证明，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一天不把头洗干净，就一天不能保证，不会被别人看到。”

        谌韫鹤：“那你洗呀，也没人拦着你不让你洗头啊。”

        “怎么没有？”姜汝柠当即抱怨道，“昨天晚上要不是悦悦拦着我，我现在已经洗过头了。”

        “那她拦的挺对的呀。”

        发着烧呢，没事儿洗什么头？

        姜汝柠瘪瘪嘴，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了。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来医务室了，现在应该是排练的时候啊，悦悦她们呢？”

        谌韫鹤将手中的漫画书摊开，一边看一边回答道：“他们现在应该在班里排练呢，我是偷溜出来的。”

        “……”姜汝柠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吐槽道，“你是节目的总负责人吧，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而且你学会那首谱子了吗？我可告诉你啊，元旦马上就要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在舞台上弹错音了。”

        谌韫鹤一边看着漫画书，一边笑着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他道：“就那么几个音，我早就记住了。该担心的是你吧，成天跑调。”

        “更何况。”他把围巾套在姜汝柠的脖子上，开口说道，“你现在声音哑成这个样子，万一留下点什么后遗症，唱歌的时候又跑调，声音又难听……还是心疼一下咱们学校同学的耳朵吧。”

        他把围巾一圈一圈的绕在姜汝柠的脖子上，将她整个人都裹进毛绒绒的围巾里，然后才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嗯，挺可爱的，我眼光真好。”

        “少开口说些话，别再让嗓子进凉风了。”

        姜汝柠：“不进凉风根本不可能，我现在鼻塞，来回都是用嘴呼吸，怎么可能不进凉风？”

        看了一眼医务室挂着的空调，谌韫鹤伸手指了指：“不是开着空调的吗，怎么还有凉风？”

        “晚上不得回寝室啊。”姜汝柠瞥了他一眼，“天还没有下雪，咱们学校肯定不会开空调的。”

        “说真的，要不你请假回家吧。”谌韫鹤将书放在一旁，抬头看着姜汝柠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与其这样来回折腾着，倒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你也不用担心会耽印象你上课进度，反正你在学校里现在也已经两天没上课了。”

        姜汝柠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往下面拉了拉，露出了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也认真地看着谌韫鹤道：“我觉得不行，来回折腾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想把这点小事弄得父母都知道。”

        她的语气很坚决，谌韫鹤便歇下了再劝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姜汝柠却突然伸手，一把捧住了谌韫鹤的脸。

        “鹤鹤。”她道。

        谌韫鹤习惯了姜汝柠叫他的全名，叫他同桌，但是还是第一次被姜汝柠以如此亲近的昵称相称呼，他一时有些发懵，然后才回道：“怎么了吗？”

        “你怎么那么想让我请假回家啊？”姜汝柠这会儿兴致上来了，突然就演起来了，“我一回家，你就要好久都见不到我了，你不会伤心吗？”

        谌韫鹤：“……”

        姜汝柠这会儿一手插着针，僵硬的宛如被封印住的化石一样，一动也不动。而除此之外，她浑身都活跃的厉害，腿一敲一敲的，另一只手还捏住了谌韫鹤的衣角。

        “宝，你连续高烧两天，不会脑子坏掉了吧？”谌韫鹤的嘴角抽了抽，“你还不如以前那样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姜汝柠浑身就好像被按住了暂停键一样，突然停了下来。

        “啧，你真没意思。”姜汝柠浑身往后面的倚背上一软，说道，“本来想逗逗你的，结果你的反应居然那么冷淡。”

        “……”谌韫鹤心说要不是看你现在发着烧，我早就做点什么了，结果好心当做驴肝肺，你居然觉得我冷淡？

        他突然站起身，然后一手撑在姜汝柠身后的墙上，另一只手掰过了姜汝柠的脸。

        “我怎么冷淡了。”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要不是你现在一幅病恹恹的样子，我早就……”

        “谌韫鹤！”

        突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谌韫鹤的表情骤然一变，就听着来人接着喊道。

        “我就知道你躲到这里来了，你说你去上厕所，结果一节课都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你还不回来。果然是跑来找我姐了。”

        “你现在干嘛呢？手往哪里放呢？谁准你捏我姐的脸的？”

        谌韫鹤：“……”

        他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难得有些心虚，默默的地转过身，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一堆人，谌韫鹤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门口处，姜时轩、玉子宸、常诗悦、傅和瑜还有訾潇潇几个人把门严严实实地挡住，不留一丝空隙。

        “……”谌韫鹤站起身，道，“我承认，我刚才确实是想做些什么来着的。”

        姜时轩：“？！”

        他突然就蹦起来，然后气势汹汹的朝谌韫鹤走了过去。

        看他一脸的来者不善的样子，谌韫鹤默默地朝后面退了几步，然后道：“但是这不是还没成功吗？你来得比较及时，我什么也没干成呀。”

        “呵。”姜时轩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在怪我打扰了你的好事喽。”

        “没没没，你别随便曲解我的意思啊。”谌韫鹤连忙摆摆手，“我就是……就是……哎呀这里是医务室，你别随便乱动手啊喂，不小心砸坏了什么东西可是要赔的。”

        闻言，姜时轩脚步一顿。

        姜汝柠在一旁啼笑皆非的地看着这一幕，见场面安静下来了，便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你们现在不应该在排练吗？”

        “还不是因为谌韫鹤。”常诗悦往里面走了几步，然后蹲在姜汝柠旁边，将她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他说他去厕所一趟，结果半天都没回来。姜时轩觉得不对劲，非拉着我们一起来医务室……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在医务室里。”

        “这人昨天跟我说不能打扰你休息，所以我才没来看姐姐。”姜时轩有点委屈的跟姜汝柠告状，“没想到他今天直接把所有人丢在操场上，自己一个人跑来了。”

        姜汝柠抓住了重点：“等等……操场？”

        姜时轩点点头：“他说自己要去卫生间，让我们先去楼上排练，但是我们跟陆骋直接的情况你也清楚，见一面浑身不自在一天。所以我们就商量着在楼下等着，能晚一会儿上去就晚一会儿上去，没想到等啊等，等啊等，一等等了几十分钟。”

        姜汝柠：“……”

        谌韫鹤也没想到这群人居然站在寒风中等了他几十分钟，顿时更加心虚了，他道：“你们好歹找个避风的地方啊……不会就一直傻站在操场上等吧。”

        他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几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样子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一样。

        谌韫鹤：“……”

        好家伙，看来这几个人居然真的就这么傻呆呆地站在操场上等他。

        “所以也就是说。”姜汝柠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们都没有去排练喽？”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心虚。

        姜汝柠当场就绷不住了，她咬牙切齿道：“你们都不去排练，这节目是打算直接摆烂吗？”

        ……

        空气里一片沉默。

        “还有啊。”姜汝柠转头看向訾潇潇和玉子宸，“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潇潇，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还有旁边那个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訾潇潇张了张口，解释道：“不是，我今天本来是打算请假回家，然后顺道过来看看你。”

        “我不是来看你的。”玉子宸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只是跟着和瑜走罢了，她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两个人的话都很有槽点，姜汝柠一时不知道应该先会哪个，于是干脆道：“你俩先等等，我想想我该说什么。”

        “咱们先一个一个来啊，首先。”姜汝柠看着訾潇潇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请假回家？”

        “不会是因为食物中毒的事吧？”姜汝柠猜测到。

        訾潇潇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太多了，先是手机被收走，再是因为乱传谣言，被喊到校长办公室。”

        “不算是谣言吧？”姜汝柠安慰道，“确实就是食物中毒啊，只不过不是卫生方面的。”

        訾潇潇露出了一个苦笑：“但是我心里很乱啊，你都不知道，我去跟班主任请假的时候，他那个表情。”

        “就有一种，惹事的人终于走了那种感觉。”

        姜汝柠皱皱眉头。

        “然后我还顺便跟老师把手机给要走了。”訾潇潇道，“放心吧，我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

        “……”姜汝柠道，“要不然就多在家里休息几天吧，反正离元旦也没几天了，干脆就在家里和父母一起过一个元旦。”

        訾潇潇笑笑：“那可不行，你忘了？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到时候记得去校门口领苹果啊。”

        “圣诞节。”姜汝柠喃喃道。说实话，她不是很注重这些外国的节日，所以到还真没怎么在意。

        现在一听訾潇潇的话，她才想起这个节日。

        姜汝柠拍了拍脑袋，道：“可惜我没有苹果能送你。”

        “苹果不苹果的不重要。”玉子宸站在一边被无视了这么久，终于决定开口为自己找一些存在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将门关上，玉子宸十分自然地拉着傅和瑜的袖子将她拽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玉子宸又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傅和瑜的身边。

        姜汝柠目瞪口呆地从头看到尾。

        “你们两个……？”姜汝柠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复合了？”

        复合这个词用的很有趣，傅和瑜跟玉子宸的表情瞬间出现了不同的反应，玉子宸得意洋洋的道：“没错，和瑜跟我说，只要她今年能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学，就考虑将我列入男朋友的备选名单里。”

        姜汝柠：“……”

        考虑？备选名单？

        所以这人到底在得意洋洋个什么劲儿啊？

        他说的一脸自信，傅和瑜却有些羞恼地道：“你也说了，只是备选名单，到时候说不定就有更好看的男孩子出现了呢，你现在瞎高兴个什么劲儿？”

        “虽然但是。”玉子宸被她这么一打击，瞬间蔫了下来，“我在你的备选名单里，难道不是排第一的吗？”

        傅和瑜脸更红了，不再搭理他。

        姜汝柠疑惑地看着这两人，心说估计这几天在自己躺在医务室的时候发生了不少的事。她其实不太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和瑜跟玉子宸冷硬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就融化了，但她也不慌，没有急着开口询问。

        “好的，我没什么问题了。”姜汝柠道，“反正大家既然来都来了，再让你们回去排练也没几分钟时间了，那干脆就在这里聊聊天吧。”

        “大家都坐。”姜汝柠在医务室里待了两天，这会对身边的摆设已经十分的熟悉了，“那边有床，你们可以坐在床边上，还有沙发，沙发上也能坐。”

        几个人顺着她的指引找到地方坐下，姜汝柠看着众人都坐下了，突然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干脆给你们唱个歌吧。”

        屋子里的人：“……”

        “是这样的。”姜汝柠解释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元旦晚会了吗，其实我在医务室里也有偷偷练习来着，所以现在想给你们听一下我练习的成果怎么样。”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谌韫鹤不忍心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于是开口劝道，“你现在正发着烧呢，嗓子也是哑着的，就算唱的在好听我们也听不出来呀。”

        可惜，姜汝柠丝毫不领他这份情，而是坚持道：“不是让你们听声音的，你们就听听曲调在不在谱子上。”

        “相信我。”姜汝柠信誓旦旦的，“我觉得自己唱的挺不错的。”

        谌韫鹤/姜时轩/常诗悦/傅和瑜：“……”

        聪明的人对此保持沉默，而毫不知情的訾潇潇却道：“好呀，那就唱吧。”

        她没有见过姜汝柠在排练教室时唱的歌有多么难听，不知道她魔音贯耳的能力有多么的强大，因此十分天真地道：“这曲子那么简单，在跑调能跑到哪里去？大胆地唱，加油，我相信柠柠！”

        谌韫鹤/姜时轩/常诗悦/傅和瑜：“……”

        你快闭嘴吧，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相信她呀？

        一片的玉子宸也拱火道：“唱唱呗，正好大家都在这儿呢，你唱的有哪里不好也方便我们指出来。”

        他跟在场的几人都不同，玉子宸不知道姜汝柠唱歌跑调的事，这会儿撺掇着姜汝柠唱歌也不过是图一个挑刺，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儿无论姜汝柠唱的怎么样，他都要表演一个鸡蛋里挑骨头。

        见大家要么是沉默，要么就是开口支持，总之在场的除了自己之外的六个人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于是姜汝柠信心大增，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听我唱歌，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饮开瓶盖，轻轻的名额一小口水，然后开始唱起了歌词。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她的歌声一出，在座的几人顿时都虎躯一震，玉子宸的脑仁突突地跳，此时，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这哪用得着鸡蛋里挑骨头啊，这tmd到处都是骨头。

        五楼的排练教室里，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生拉起衣摆，狠狠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说道：“骋哥，咱们今天搬的这三个音响是不是白拿了？”

        没错，三个音响。

        或许是因为不服气上一次的闷亏，陆骋这次直接跟体育队的人借来了三个音响，打算好好给地让谌韫鹤他们吃一下苦头。

        结果……

        看着空荡荡的另一半教室，陆骋沉默了。

        “骋哥。”那男生笑嘻嘻的，“你说他们是不是怕我们了，所以这一次才不来跟我们争教室了。”

        “……”陆骋启唇，“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唔。”男生用手揉了揉鼻子，然后喃喃道，“为什么不信呢，就算谌韫鹤再不好惹，他现在也不敢再跟我们硬碰硬了吧？”

        谌韫鹤这人的可以算得上是传奇了，高一那会儿混得不行，成天就是逃课乱跑。他是托人找关系花择校费进的一高，因此老师一开始也没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只觉得这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所以从来没有管过他。

        要不是高二的那场考试，谁能知道自己是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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