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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史稞郎一看自己两手空空,竟然这么两个人一个也拽不动。拽不动乌子昆,他倒是还能在心里挽回些颜面,毕竟好歹是那么高一个人。拽不动季青,史稞郎在心里十分懊恼——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不等他继续懊悔,乌子昆抄起桌上的黑布袋子,一把拉上史稞郎,往二楼上面冲。果不其然,二楼还真是个风水宝地,冷风阴风吹也吹不着。

        而且最关键的是,一旦上了二楼,那些鬼似乎就没有再来追究的意思。它们好像都是冲着一楼去的。

        一楼有什么啊?乌子昆禁不住去想。

        想了想,一楼有账本、有吃的、有桌椅板凳——这些对于怨鬼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没有半点用处。

        那么一楼还有……季青。

        奔着小绿去的?乌子昆眉头凝住。他是知道小绿姑娘非同凡响,花见花开也就罢了,鬼见鬼爱——这可不兴啊,太危险了点。

        史稞郎被带上了二楼,一脸忠贞不屈地朝季青喊道:“小绿姑娘!你别逞能啊,你上来我们一起跑路!”

        躲在二楼的散修和昨夜的围观群众用一副稀奇古怪的神色看着他。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史稞郎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道,我又俊了许多?

        季青可不理会史稞郎在二楼上面的那副忠贞模样,右手一挥,白光乍起,银镖登时脱离腰间的红绳,隔空贴入她的手掌。

        那没有皮的女人很茫然地站在窗外,似乎在久久思索着什么。那场景就像是尚在熟睡中的人,被什么东西吸引到了这里来。

        但很显然,这个早已死去的女人并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吸引了过来。

        她只是站在窗外,露出半个没有皮的身子,定定不动。凭借身形可以辨出是个女子。这就是她死前的样子,能够行走的一具血尸。

        那女人似乎久久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就这么立在窗前。良久,她自喉间挤出极其怪异的声响,但很快那女人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便怒火攻心似的伸出两个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去掐脖子,若是仔细看,那白骨上还连带着星星零零的血肉。

        阴风短暂地停了,须臾又更为哀怨地刮了起来。那女人看向酒楼里,两行浓稠的血泪流下来,从没有皮的脸颊上,缓缓流到露出血管的脖颈、血肉模糊的前胸。一直就这么淌到地上,汇聚成一小滩血水。很浓稠,而且鲜红得像胭脂,季青杀过很多人,自然也见过很多血。

        什么样的血都有,但唯独没见过这种红如胭脂一般鲜艳的血水。

        非常诡谲,就好像在什么东西里浸泡了很久一样,这不是正常的血水。哪怕她已经是一具血尸,但血尸流下的血泪,与生前的死状是一致的。

        那女人的喉间发出极度凄厉的“呱吱咯啦”声,如泣如诉,如哀如怨。

        季青已经准备出手了,那银镖在手掌上翻转了一个来回,却不成想那没皮女人淌着血泪走了,而且走得很快,几乎无影无踪。众人都沉浸在那阴森诡谲的氛围里,那怪僻的声响好似在停滞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消散。

        浓稠的血腥味飘散开来,窗外那一摊血泪咕噜咕噜响着,证明这里确实曾站了一具血尸。

        可那没皮女人为什么走了?她有什么苦衷?

        这和长眉城里闹花灾以后的阴魂不同,那些阴魂直取人命脉,一线生机不留,就好像它们出现只是为了带走更多人的性命,越多越好。

        大部分鬼魂都是这个心态——我死了你也得死,反正就是得拉个垫背的陪葬。

        但刚才那一幕显然过分怪异。

        老板娘他们还心惊胆战地站在二楼上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季青早习惯了和鬼魂走尸还有死人打交道,捏着飞镖往外探了探身,见没有人也没有鬼,只是天色慢慢暗淡下来,墨色如汁。

        夜晚到了。

        季青指尖凝起一抹白光,就地画了一道符箓,整个酒楼都被罩入其中。众人见结界生效,放下心来,胆子大的已经下到一楼,老板娘哆哆嗦嗦从柜子里翻出几张符箓,没命似的猛吸了一口——

        “天不亡我!”老板娘颤颤巍巍说了一句,猛地把宝贝符箓塞进怀里,一阵怜惜一样的爱抚。

        就像她怀里揣着自己的小命一样。

        乌子昆背着黑布袋子下楼,史稞郎也长处一口气,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下来。

        史稞郎道:“花灾还真是越闹越凶了,竟然闹出来个血尸,好可怕。”

        季青不置可否。

        乌子昆亮出他的两颗小虎牙,笑道:“史兄弟还是格局小了,依我看,这血尸不一定非得和花灾挂钩。也许二者有联系,但看起来,联系并没有那么大。”

        听了乌子昆的话,季青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个中缘由他们犯不着和史稞郎解释,也不必和这些围观群众解释。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百姓知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益处,反而会更加人心惶惶。

        史稞郎很是困惑。

        推测花灾和血尸不一定有关,是因为花灾看起来就是鬼魂袭击,而这血尸是一具走尸。魂魄未入轮回,大抵是受到什么感应才破土而出,未必死在花灾手下。

        昨夜见识到了花灾,他们知道花灾闹起来是很凶的,并非走尸,是鬼魂作祟。证明背后的邪祟生前大概是个有修为的人,可以抽出死在自己手下的魂魄,因此不入轮回,而且杀机明显。

        血尸,显然是另一种灾祸。其中必定还有别的缘由,那没皮的女人死于非命,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了。

        另外那女人身上没有皮,看得出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显然是有人费尽心思剥去了她的人皮,还损坏了她的喉咙或是舌头,让她无法发声。

        仅从他们看见的这些线索中,只能确定这女人死于非命,至于到底是死于怎样的非命,现在无法下定结论。

        长眉城里诡异的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花灾、剥了皮的女尸。还有一件事是众人不知道的,那就是季青遇到的死尸老虎。那些客官都慢慢回了房间,夜深露重,没人愿意再待在外面。

        季青坐在酒楼大堂里,森森的冷气冒出,她倒不觉得冷,因为有金丹。乌子昆也是,史稞郎百聊无赖地看看周围,觉得冷得要得风寒了,可这两人都没有回屋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露怯。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乌子昆没穿外衫,季青穿了,史稞郎自认为想到了一件不露怯又能避免第二天冷了热了的好主意:“我好冷,小绿姑娘,我看你这外衫很暖和,可不可以借我穿穿?”

        乌子昆面色古怪,端着茶碗的手一顿,冲史稞郎道:“你要扒一个姑娘家的衣服?你不会是色狼充傻想占便宜吧?”

        季青觉得,说他充傻有点高看他了。因为史稞郎显然真的不聪明。

        史稞郎一拍脑门:“对、对,是我考虑不周。”又垂头丧气道,“以前我爹娘老说我粗心大意,不细心,说我以后讨不到媳妇,唉,他们说的真对啊。”

        乌子昆忍不住了,手里画了个符箓,一把贴到史稞郎脑瓜门子上。史稞郎吓得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乌子昆会画符。

        怎么回事,这两人一个会画符,一个有灵力,他是被这个充满奇遇的世界屏蔽了吗?

        不过很快史稞郎就敢动了,因为他感受到浑身上下充满了温暖。这是一道让人浑身变得温暖的符咒,史稞郎欣慰地感到:小铜兄弟人真好,就是倍心善!

        乌子昆要是知道他现在的想法,肯定要相敬如宾地回一句:承让承让,只是省的你扒人家衣服而已。

        好歹小绿仙女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哪能眼睁睁看她受这种委屈!

        季青的大拇指又开始摩挲茶碗的边沿,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没有头绪,没法破开,没法找到一条更为正确的道路。

        乌子昆气定神闲地陪着季青坐在这里,他去哪儿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没有家了,偶然遇见个长得像仙女似的姐姐,跟着到处跑也不错。

        史稞郎不一样,他就是个肉体凡胎,和仙风道骨沾边的他一个都不占。他坐在大堂里,不觉得有什么惬意的,反而觉得阴森森的。尤其是没人说话,显得更森冷了。

        于是没话找话:“小绿姑娘,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么一手灵力操控飞镖,太佩服了!不过如果你遇难了,喊我就行,我肯定第一个冲出来!”

        乌子昆抽了抽嘴角,看来史稞郎还是没遭受过飞镖的毒打,不知道个中滋味。季青抿嘴一笑,倒也不拒绝他的好心。

        不过——乌子昆心想——他倒很想看看等史稞郎见识了季青凶悍的打法,会是个什么反应。

        昔日美女姐姐化身凶神恶煞?还是柔弱的姑娘华丽变身杀鬼大师?

        不不不,乌子昆以往浸淫城中风流事多年,深谙如何吸引人的注意力。他私以为,应当是:

        震惊!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姑娘其实可以一打八十八个!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请收看:小绿姑娘她能拔山举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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