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柔茎
女人的声音满腹惶恐，隔着耳机清晰地传入简衣耳中。
小警察实习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要案”，手忙脚乱地从凳子上窜起身，胳膊肘碰倒了桌上的手机架，发出“咚”一声脆响。
“你别急，先进来说吧，我们会救你的！”
小警察把脸色青白的女人请进了里间，又招呼前辈过来问询，自己忙前忙后地跑去倒茶。
窃听器质量有限，听不清更进一步的对话，不过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女人手上的证据只有简衣发出去的那两张照片，她既不知道跟踪狂的目的，也没法窥探对方的长相。这种线索寥寥的案件，最后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已经可以预见。
临了，女人走出派出所的时候，那个小警察还在尽职尽责地安慰她：“您说的这件事我们已经了解了，要是以后再遇到危险，随时打电话报警，我们会第一时间派人保护你的。”
女人有气无力地感谢了几句，听那语气像是带着几分失落。她走下派出所阶梯，细长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了最后的回声。
“最近的跟踪狂真是越来越猖獗了。”
耳机里，那些警察的对话还在继续。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官走到小警察身边，嘴上发出了悠长的感叹：“附近辖区已经接到好几起这样的案子了，闹得各地警力不足，结果最后愣是一个都没抓着，你说这事离不离谱！”
小警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那老警官乐得逗这新来的，拍了把他的肩，笑呵呵地说：“要是这次的受害人有危险，指不定连你们这些实习生也得上去顶包啊！”
“前辈，我……”
他欲言又止了片刻，随即坚定地注视着老警官的双眼，像要马上鞠躬尽瘁了似的，喉咙里带着隐隐的哽咽：
“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一定不辱使命，拼死保护她的安全！”
简衣正站在派出所附近一栋建筑的阴影下，背靠红色的砖墙，头颅微垂，双手插兜，仿佛就地睡着了。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侧目观望，看得多的还是简衣那张格外出众的脸。
他就像镜头里那些行走街头的时尚模特，无论从哪种角度看，都像渡了光，和佛祖唯一的区别就是能否参拜许愿。
这样万众瞩目的人，和跟踪狂有什么关系呢？
他闭着眼，耳边是派出所聒噪的声音。那小警察说完以后被前辈调侃了几句，又变成了垂眉耷眼的狗崽子。女人现下不知所踪，也许回去上班了，也许害怕得不敢在外面露面，提前回了家。
“请玩家打开录音文件，将监听录音发送给目标npc。”
mode依旧没有感情地出现在脑海中，督促他进行下一项任务。
要不是这真的是个游戏，简衣甚至怀疑别人在他大脑里装了芯片。
虽然超出现实的游戏更加离奇。
简衣依照mode的话打开文件夹，果然看见了一段不知被什么黑科技塞进去的录音文件。
他打开社交app，将文件原模原样地发了出去，连里面录的什么都不清楚。
过了半分钟，女人的质问再一次穿透屏幕，糊了简衣一脸。
“你到底想怎样！”
“我既没钱也没势，你就算跟踪我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你现在无法无天，等警察找到你，就准备蹲大牢去吧！”
“滚啊！”
被迫“蹲大牢”的简衣沉漠地看着对方比枪子儿还快的回复，心里默问道：“这黑锅怎么算，我是不是应该管你要点精神损失费？”
mode装聋水平一流，非常自然地忽略了简衣的抱怨，开始向他汇报任务进展：“玩家已顺利完成现阶段任务，为避免意外，请尽快返回休息区。”
简衣没打算跟这死系统计较，抬起眼佯作无事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把他当变态后，迈步朝车站走去。
等他返回面粉厂，季询已经坐在那张用来睡觉的沙发上了。
他正在摆弄没什么用的手机，听见动静，微微抬起头，正对上简衣冷淡的目光。
“这么快，今天干什么了？”
简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季询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在……生气？
季询将手机揣回兜里，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简衣让出一个舒服的位置。
“听指令行事，装了窃听器，还跟踪了一个女人。”
季询一五一十地汇报完工作，又偷偷觑了眼简衣的神色。
简衣点点头，靠在沙发背上，半死不活地说了声：“一样。”
一样令人操蛋。
“系统一直局限着玩家的行动，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在这个世界里进行探索。”
简衣转过头，目光懒懒散散地扫过季询，停在他打着旋儿的发顶上。
“如果活动范围很大，那我们必然会面临更加艰难的任务，但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说明了一件事……”
他刻意停顿下来，等着季询发话。
然而季询这颗榆木脑袋和mode不相上下，如果简衣不说，他这辈子都问不出一个“什么”来。
简衣心里嘀咕着没劲，嘴上还得继续和他讨论：“系统没打算让咱们在整个城市里展开追逐战，也许我们最后要去的，只是一个能力范围内很小的地方。”
“甚至，就是我们熟悉的某处。”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偌大的厂房，清晨透过窗玻璃洒下的光已经西移，落在了厂房另一侧停摆的机器上。
那些机器已经在经年累月的静止中渐渐腐蚀，生了锈的齿轮和发条躺在夕阳下，与残光一同泛着血样的猩红。
眼下，厂房中只有他和季询占据了狭窄的旧沙发，其余人还在外面流浪。
他们俩悠闲得像是卧在午后阳光下的小猫小狗，一个闭着眼睡觉，另一个支起胳膊，望着高耸的厂顶出神。
就是没人愿意张口说话。
过了一个小时，外面那些人下班回来，就看见头一天闹得天翻地覆的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埋伏在黑暗中，仿佛准备出手刺杀。
他们登时吓得挤成一团，靠边儿站在门口的空地上。
“请各位玩家打开电子设备里新增的监控app，查阅监控是否完好。”
假设mode真实存在，简衣相信他一定是资本家转世。
那些刚回来就被支使起来干活的人有苦不敢说，只好在黑暗里打开手机屏幕，查看那个新增的app。
一个个惨白的大脸漂浮在厂房中，偶尔能在上面看到一抹诡异的笑。
简衣面色一冷，立即明白了mode的用意。
什么“查阅监控”，都是它引诱别人犯罪的借口！游戏做出来的摄像头能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给了玩家一个偷窥的理由，让他们以“正当”之名行不正之事。
“请玩家打开监控app。”
mode见他不为所动，又在脑海中提醒了一遍。
简衣叹着长气，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手指像在大热天冻僵了似的，慢悠悠地在屏幕上滑动。
那个监控app就安装在社交app旁边——反正这个手机也没什么实际功能，里面的软件全靠系统“自动更新”。
简衣一食指戳开那个紫色的摄像头图标，女人半裸着的身体立即出现在镜头中央。
她似乎刚洗完澡，脸上还带着热气蒸出的红晕。湿漉漉的头发包在毛巾里，底下是一条白色的浴巾，将年轻女孩曼妙的曲线充分推挤了出来。
这样的场面，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但简衣不是普通男人。
他是一名医生。
面对眼前这片令人鼻血欲喷的春色，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对mode说：“监控没问题。”
mode：“……”
“请玩家确认完毕后，将监控链接公开至指定网址。”
社交app上多了一个新的对话框，对方的头像是一个用毛笔写的占满了整张图片的“m”。
“m”给每位玩家发了一个蓝字链接，打开后显示出某个直播网站，看上去还是不怎么正规的那类。
简衣将监控下方的链接复制在剪贴板上，然后用mode提供的账号，发布了一条新的直播。
直播间一经开启，立即涌入了成百上千的观看者。
很难说其中有没有系统做推手，但“年轻单身女性”这句话，哪个拎出来都是博人眼球的存在。
尤其这东西还是偷拍的。
人们总是对窥人隐私抱有极大的兴趣，无论是花边新闻还是生活碎片，好像不经他人同意传播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
此时，女人已经回到卧室，靠在床头上刷手机视频。
她还不知道自己正被无数人围观着，一举一动都成了别人的主角。
她睁着眼刷得津津有味，手机里不时传出夸张的音效，那些土嗨歌曲在类似的视频中反复播放，听到后来几乎让人耳朵生茧，不自觉地跟着一起哼哼。
屏幕内外的人各自被不同的东西吸引着，一起享受生活带来的乐趣。
“接下来，我将为各位宣布今天最后一项任务。”
mode的声音出其不意地插/入其中，打破了屏幕前诸位的幻想。
“请玩家点击右上角‘分享’按钮，将直播间分享给目标npc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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