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后面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时钟的时针指向数字“10”的时候，池煜没有继续多待，起身向苏也告别后离开。
客厅的落地窗正对来时的路，她静静站在窗前，目送对方离去。
下了一整个白天的雨，到了晚间，月亮又爬起来，从云头弹出身影，竟是个晴朗的夜。
苏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像是此时的天气一样。
多变，但终点是晴朗的好天气。
掏出手机，看到纪梦仙发来的连环消息，她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对方报平安了。
苏也窝在沙发里，那片区域池煜方才坐过，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她给纪梦仙报了个平安，简单解释了一下，想了想，又额外去了条消息。
[高中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纪梦仙原本还在数落她没心没肺平白害她担心，消息一条条来得飞快，数落的间隙，她回了一句：[不怎么记得了，咋了？]
紧接着她又奇怪：[不是，我跟你高中又不在一块，你问我干啥。]
苏也抿唇笑了笑，回了对方一句：[没事。]
她也只是想着这件事情，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又想起池煜方才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陷入了对于屈指可数的高中生涯往事的回忆。
-
一中的琴房缩在校园一角，窗外就是四季都被落叶或是细碎阳光铺就的小径。
苏也曾经透过那扇玻璃窗，看见过小径尽头喂猫的池煜。
苏也恍然间想起池煜家里两只猫咪，似乎花色跟那两只流浪猫相同。
她有点儿惊讶，旋即释然。
但是弹琴这件事？
她又想起许多小细节。
譬如还未和对方在大学校园里谋面，对方就一己之力力荐她的节目；
譬如他对她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额外关注，和叫她都感到惊讶的了解；
再譬如他曾经问过她一句：“有很多观众的感觉怎么样？”
脑海中隐约有些一闪而过的灵光，苏也正要捕捉到它们时，手上握着忘记放下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
苏也下意识低头，看见有人发来微信消息。
是贺北词。
自从上次的告别后，贺北词跟她就鲜少有交流。
此时他突然发来消息，还叫苏也小小地意外了片刻。
贺北词：[心态怎么样？]
苏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应当是也得知了她初赛就失利的消息。
心态怎么样？
此时她倒是缓过劲儿来了，甚至感觉某些心结被慢慢打开，人也格外轻松。
虽然失利的失落感仍旧伴随她就是了，但这一分失落感少了原本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压抑情绪。
苏也想了想，回复：[还行。]
贺北词消息回得很快：[那就行。]
发完这一句后，对话框上他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苏也今日难得放空自己，便耐心等待着对方的消息。
过了两分钟。
贺北词：[我给你的信，拆了看了没？]
苏也“啊”了一声。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这一茬事情来。
当时贺北词叫她赢了比赛再看，就当作祝贺。
想来很多人当时都觉得她能一举拿下比赛，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苏也抿了抿唇。
[还没有看。你不是说叫我赢了比赛再看吗？]
贺北词那边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苏也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合上手机，对方又问：[这一届肖赛快到了。你报名吗？]
苏也看着这条消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才从大赛上失利，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自己是否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迎接另一场大赛。
但肖赛五年一次，错过便是实打实的错过了。
只是自己是否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呢？
苏也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形状漂亮，有着锋锐的线条和深邃却柔和的眼瞳，看向她的时候，里面有很多内容，有他曾经宣之于口的喜爱，也有更深的她还看不懂的内容，更有包容、赞赏与鼓励。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虔诚又向往。
自己是一个值得向往的人吗？
从前的苏也不敢肯定。
但现在的她突然生出无限的勇气。
跳动的心脏也在告诉她，她想要成为一个值得被人向往的人。
指尖轻触屏幕，苏也回过去一个简短的字符。
[嗯。]
有的时候下定决心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瞬间。
-
苏也洗漱完回到卧房，想起贺北词提到的那封信。
信件原本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苏也将它拿出来，看了看。
依旧是平平无奇的模样，摸上去薄薄一封，实在想不透是什么东西，值得贺北词反复提及。
她重新将信封放回去，合上抽屉。
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参加肖赛，那便干脆等比赛结束再去看。
也不算违背贺北词的意愿——叫她赢了比赛再看。
毕竟当初他将信递给自己，用的名目是“贺礼”。
躺进柔软的被窝，苏也握着手机调明早的闹钟。
池煜的“晚安”如期而至。
苏也心中顿时一片柔软，甚至生出一点儿心疼和愧疚。
毕竟在她没有搭理对方的那两日，对方的晚安也从来不曾缺席。
她抿唇回过去一个“晚安”，意料之中地收到对方的表情包。
还是最初她用的那只可爱小兔子，只不过表情包的作者推出了新款，而池煜竟然第一时间更新到了第二代。
小细节总是容易填满年轻的心脏，让它的跳动都变得平稳而和缓。
那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柔情和安定感。
苏也又想起今晚临走前，池煜曾对她说过另外一些话。
临告别前，池煜看着她良久，漂亮的唇微抿，即使不笑，左颊那一处酒窝也微微下陷。
对方的神色过于认真，以至于她不敢开口去打扰。
长久的对视里，池煜终于开口。
“苏也。”他这样喊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不是冷的清的，而是温和又无奈，他说，“你本不该怀疑我的动心。”
苏也闻言，一颗心都似乎被吊到了嗓子眼。
也许下一句便是责怪，她想。
可池煜继续开口，却道：“但你既然怀疑了，那证明我没有做好。”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继续道：“苏也，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和你谈恋爱，一直都想。”
“无关你风光或失意，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
“我想参与你的人生，你的喜怒哀乐，和与你相关的每一寸时光。”
最后，他似乎是有点儿自嘲地笑了笑，补充了一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这哪里是仅此而已。
这是一颗满满当当写满真挚热爱的少年的心呀。
苏也在这样的想法里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是一只小兔子，可可爱爱的漫画风，和宇宙里万物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在梦里看上了一颗星星。
那颗星星比其他任何星星都要亮，散发出来的光晕落在身上，也比其他所有星星都要清冷。
她梦见自己伸出手，想要摘下那颗星星。
-
苏也生物钟良好，向来起得早。
她准时在闹钟响起的两分钟前睁开眼睛，关掉还未来得及响起的闹铃。
今天周一，早九有课。
苏也起床洗漱，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做两个三明治，带一个给纪梦仙。
一边忙碌，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震动。
苏也擦干净手凑过去看，是池煜的消息。
池煜：[我在你家楼下。]
苏也有点儿惊讶。
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又道：[来接你上课。]
苏也笑弯了眼睛。
她回了一个[好！]，又从冰箱里掏出新一份食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十分钟后。
苏也拿着食盒下楼，看见池煜等在单元楼道外面。
早春的树刚起了新芽，微风拂过轻轻地颤。
苏也的心下意识也微微地发痒。
“早呀，”她将食盒递过去，动作自然到连她自己都吃惊，“吃过早饭了吗？”
池煜微微抿唇笑，回了一声“早”，摇摇头接过她的三明治，“谢谢。”
两人并肩到了停车场。
池煜如往常一样替她打开车门后，自己才从另一侧上了车。
苏也看着对方专注的侧脸，下颌线轮廓利落又干净，鼻梁高挺，是她一直以来暗恋的少年的模样，只不过比之高中记忆里那个少年，显得更加锋芒内敛，带着沉稳的气度。
苏也眨了眨眼。
一句话也到了嘴边。
纵使她是一个有点迟钝的人，对于所谓仪式感也没有过度的关注和在意；但她仍然知道，有些话似乎得挑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场所去讲，那样才不会后悔，才显得圆满。
可真正话到了嘴边，苏也才知道——
那些真正涌动在心尖恨不得无时无刻往外冒的喜爱，从来都不挑时间和场合。
就在她细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这几秒里，车辆缓缓启动。
池煜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似乎对方才察觉到她不同以往的注视，将视线分出一些，看了她一眼。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将他整个人衬得既有矜贵孤高的锋芒，又有内敛温润的气度。
是多么好的年纪呀。
苏也这样想着。
她发现自己看着他的时候，思绪格外容易发散；但同时，她的注意力又是那么敏锐，能清晰捕捉到对方微不可见的吞咽动作下，喉结轻微的上下滑动。
漂亮、英俊，又性感。
而这样耀眼的男孩子，又是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男孩子，昨晚被雨沾湿了头发与睫毛，用湿漉漉的眼神望向她，对她说：他喜欢她，很喜欢她。
苏也突然有点儿唾弃之前那个犹豫又胆小的自己。
她再次抿着嘴唇笑了一下。
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现在这个笑容，就连嘴角的弧度，也一定和对方很像。
苏也的思绪仍旧在发散般地走神。
但走神并不影响她顺利地说出心里话；
甚至有的时候，心里话需要一些散漫与走神，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显得格外真挚，不经任何修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先于大脑作出反应。
她听见自己说：“池煜，我也喜欢你呀。”
对方放慢了动作，缓缓偏过头来看向她。
苏也将对方的头摆正，示意他注意路况。
心里话却一鼓作气继续往外冒——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恋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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