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喜欢你
秦端明走向他，在他身侧停下，也靠着这块鸳鸯石。
粗糙微凉的质感透过衣料，方南天脊背挺直，身后紧贴石壁的指尖微微发颤。
风吹淡了秦端明身上冷冽的熟悉味味，要靠得很近才能闻到。
方南天又往旁边走了两步，他靠近秦端明，近到滚烫的肌肤相贴。
海平面的那头，橘霞褪去大半，灰蓝渗透天际。
“你要说什么？”秦端明低声问他。
耳边是愈来愈大的风声，似要把人的声音都吞没。
说什么？
说喜欢你。
依赖你。
离不开了。
方南天笑了下，身子向右微微倾斜，头抵在秦端明肩上，感受有力的臂膀，体温透过薄衣物传过来，他只贴了一会，又站直了，缓慢道：“遇到你很开心，这段时间。”突兀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秦端明似“嗯”了一声，方南天听得不真切，又轻轻喊了一声“哥”。
秦端明应道：“嗯。”
这次方南天听到了，感受到秦端明的手臂动了动。
方南天仍望着那片海。
夜色覆盖下的海面黑沉沉的，看不清楚水面蔓延到哪里，耳边只剩风声，潮涨潮落声，浪声，和心跳声。
“说完了吗？”秦端明又问。
“还有，”方南天立即道，他思忖着如何开口，片刻后，才又道出来一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秦端明忽然笑了一声。
霎时间，方南天难堪地咬紧唇，听起来的确矫情，一个男人一直对着另个男人说着些情义话。
真正想说的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却像是被扼住了嗓子，如何也说不出。
方南天张了张嘴，他听见秦端明道：“嗯，我知道，不用谢。”秦端明认真地回答。
“所以。”方南天转头看向他。秦端明望着海面，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回头看他。
秦端明嘴角微扬，冲他歪了歪头，似是在等他说话。
眼前的人太温柔了，海风，浪声，海面，浪漫的地方，专属于告白的胜地。
秦端明问他：“所以什么？”
所以——
你会喜欢男人吗？知道后会感到厌烦吗？
接下来的鲁莽和不知礼貌，会不会破坏现在平静？
正是因为重视这份感情，才不敢不愿意随便开口。
像一杆秤，哪怕任何一边稍微重了一点，都会让平静的关系变得紧张。
方南天静静地看着秦端明，眉头不自觉蹙紧，嘴唇紧抿。
秦端明突然伸手，眉间一热，方南天愣了一下。
手指点了点方南天眉心，秦端明平淡道：“是很烦的事？”
他笑了下，眉毛半挑，“说吧。”同以往一样，好脾气等他开口，很好的倾听者。
方南天垂眸，眼睫颤了颤，片刻后，说：“哥，”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十分老套的说辞。
方南天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指尖陷入肉里。
但也不过是换一种委婉的方式将“我喜欢的是你”说出口。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将自己暴露在问题之下，等着对方提问。
最后等对方察觉异样，发现自己问题的根源，就来自对方。
秦端明在他眉间的手顿了顿，接着放下。
低沉的声音略带疑惑，秦端明似在思忖，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吗？”
方南天盯着脚下的鹅卵石，心用力地撞向胸膛，“嗯。”
果然，秦端明问道：“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方南天放在身后的手松开，又用力握紧，他眸子垂下，控制着呼吸放缓语气，接着缓慢道：“我觉得，应该，是，遇到了。”一字一顿，又不太连贯。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方南天胸腔像被攥紧。
风突然吹得厉害，后面又传来人声，应该是新一批的旅客，而鸳鸯石前的气氛，却压的人快要喘不过气。
沉默得太久，方南天都不太敢去看秦端明，不敢看他的表情，甚至突然有些害怕秦端明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南天，”秦端明突然
叫他，声音依旧温柔，“那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方南天一怔，他抬头看向秦端明，问题又抛到他这边了。
秦端明的笑似乎收敛了些，眼神深沉。
方南天伫立在原地，他被风声包裹，四肢发凉，风卷着他，像在空中，又带着他狠狠下坠。
“我不知道，”他时而看着秦端明的眼睛，又时而望向海面，近来一直缠绕着他情绪的那感情，像一团乱麻，特别是在秦端明问起这些的时候。他只道：“很乱。”太多话，想不清楚，说不完整。
局促不安的情绪太显眼，也将方南天暴露得太明显。
“以前喜欢过吗？”秦端明忽然问，“喜欢过别的人？”
男人突然像个考官，问出的问题咄咄逼人，让他答不上来。
“喜欢过吧。”方南天低头，无意识地踩了踩脚下的石子，石块撞击后发出一阵“咯咯”声。
“什么时候？”
“初中？”方南天看着秦端明，他不太确定。
青春期，荷尔蒙萌动的时候，在众人的起哄下，他接下漂亮女孩的礼物，女孩很好，能相处得舒服，并不像别的女生，令他生厌。
后来，他们很快就分开，原因他不太记得了，的确是不太重要的事，女孩的脸都已经模糊。但那段短暂的时间——他并不漫长的过往中的一段与陌生人的关系——是唯一能勉强被定义为“喜欢”的。
“初中？”秦端明忽然笑了一声，“你能懂什么叫喜欢吗？”
语气里透着若有似无的嘲弄，方南天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这句话又令他不快，他皱眉看向秦端明。
那也不能嘲笑他。
虽然年轻，稚气，是荷尔蒙作祟。
但那也不能。
仿佛在嘲笑现在的他，偷偷摸摸的，遮遮掩掩的感情。
他懂的。
“你呢？你又知道了？”方南天质问秦端明。
秦端明看着眼前的人，少年眼里透出少年人独有的稚气与不甘，还有些愤怒。他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不知道。”
方南天诧异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愣了一下，发现无法接下去，只能看着秦端明。
“南天，”秦端明忽然道，“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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