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茶品鉴师
“这里是？”胡安看着网球场上刚刚入场的两队球员，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圣鲁道夫和银华的比赛？
球场上，圣鲁道夫经理兼正选球员的观月初作为球队代表，正和银华高中的队长开始赛前惯例的礼节握手。
“我很期待银华这次的表现，让我们一起完成一场合格的比赛吧。”观月松开握着银华部长向井的手，环臂曲起一只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他不甚在意地说着，怠慢与挑衅就差写在脸上。
银华部长向井是个端正有余气性不足的人，即便被人这样当面贬损，也只是憋红了一张脸强迫自己不在意地回到队伍里去。
观月颇为得意，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转身，不经意间看见了此时坐在观赛区旁观的冰帝众人。和青春学园一样，冰帝作为此次大赛的种子队，首轮同样轮空。
观月稍稍嘱咐了队伍里的不二裕太，让他代替自己坐在教练席上，自己却直接走到观众席这边，一副全然不将银华放进眼里的姿态。
“好久不见，迹部君。”观月走向冰帝众人，目标明确地先同迹部打了声招呼。
看见胡安面有不解的样子，忍足体贴地解释道:“其实圣鲁道夫的观月和迹部一直来往密切，据说他俩经常在一起品鉴红茶。”
品鉴红茶？听上去确实会是迹部会干的事。
正在胡安暗暗点头的时候，观月却忽然将目光投向她。其实在观月第一眼看见冰帝众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位从来都没见过的女生，在先前安排两校的友谊赛的时候，他就微微领教了这位冰帝新经理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
“这位就是武藤经理吧？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呢。”观月含笑看着胡安，在胡安也要以同样客套的笑容来回应的时候，他的眸色一暗，意有所指地看了迹部一眼，“当初看见友谊赛邀请邮件署名不是二宫，而是不认识的名字的时候我还有些意外呢！”
这颇具暗示意味的一眼在胡安看来就如同他方才对银华部长所做的那样，是一种卖弄的挑衅。观月初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但意外地很热衷于制造矛盾，抑或是，他本人对于激怒他人这件事有着特殊的癖好。
“那看来观月同学的情报更新得是有些慢了。”胡安悠悠地开口说道。观月不认识她，但她却对观月有一些了解，例如这位也是情报网球的忠实爱好者。
“踢到钢板了哈哈……”在向日和日吉的窃窃私语里，观月的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我听说观月君除了担任网球部经理之外还身兼教练一职，不过比赛时你却不在场内指导部员这样真的好吗？”胡安继续说道。
“不必挂心。按照我的剧本来看，这场比赛很快就会结束，不需要我指点什么。”观月边说边看向球场上，短短一会儿第一局就已经结束了。
“剧本？”胡安来了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观月闻言志得意满地笑了声，“意思是，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场比赛，一切都会依照我设定好的方向前进。”
“好的比赛就犹如一杯红茶。”观月看着场上木更津和柳泽，悠闲又得意地继续说道，“为了让红茶香气馥郁、汤色红亮，就必须严格把握好水质的软硬、温度，冲泡的时间以及红茶的品质，好比这场比赛，节奏和气氛，比赛双方的状态及实力如何，这些都将直接影响到一场比赛的观赏性。未经雕琢的事物总是不可避免地留有缺陷，而我的任务恰是打磨补全这缺陷，将极致的完美呈现出来。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为何不能由我来让这过程发挥它更大的美学价值呢？”
胡安闻言看了一眼迹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群打网球的事还真多啊……”回过头来，再度面对自己眼前这位日本高中生网球界的莎士比亚，胡安原先那种被冒犯的不适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槽点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惆怅。
见胡安不再说话，观月默认她这是被自己的这番别有天地的精彩发言与精神境界所折服，洋洋得意过后，转而同迹部聊了起来。
场上的比赛依旧在进行，如果是此刻的银华是猎物的话，圣鲁道夫看上去则是一只幼猫——而幼猫要比成猫可怕得多。如果说成猫的猎捕是一瞬促就的生死，那幼猫则是天真而不带有任何道德观念的把玩凌虐。
圣鲁道夫此刻不正是如此。
木更津和柳泽此刻扮演的便是那性格顽劣的幼猫，他们时而只专注防御，似乎毫无进攻之意，却又在对方松懈庆幸之余伸出利爪，不施展过多技巧，只从心理上就能彻底击垮作为弱小猎物的银华。
说起这种强调从精神上击垮对手的网球风格就不得不提迹部景吾。但要胡安来说，球场上的迹部，虽有着同样令人惧怕的控制欲，却远不至于如圣鲁道夫这般恶劣，前者是要从生理和心理层面都要战胜对手，后者却似乎沉溺于病态的凌虐乐趣中——赢还不够，还想看见对手的惨状——毫不客气地评价，安排这出戏剧的观月已经拥有了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的基本心理要素。
圣鲁道夫vs银华的第二双打以6:2的大比分胜利作为结束。胡安目送着观月离开观众席，重新回到场内的教练席席位，面色极为难看。
“世津子似乎格外不喜欢观月。”察觉到笼罩在身旁女孩身上的低气压，忍足不由开口说道。
“说实话，不仅是武藤，连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自大又阴险，让人非常不快。”向日双手抄在胸前，皱眉说道。
“这对向日前辈来说才是正常的吧。”日吉冷冰冰地说道，“前辈这么挑剔，真的会有看的顺眼的人吗？”内讧小能手日吉若从来都不教人失望。
“没事吧武藤，你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大太好。”凤移到胡安身边，弯下腰轻声说道。
一侧坐着的迹部闻言也看了过来，前段时间积压在胡安身上的事物确实有些多，无论是社团补习，友谊赛安排，甚至是后来的社团选举提案，每一项都是由胡安独立负责，也正是因为有胡安在身后妥善地处理完这些与网球练习关系不大的事项，迹部他也才能够全身心地带领冰帝投入到东京地区预选赛的赛前准备中。
胡安刚来日本没多久，除去学校事务外，她还要定期去京都武藤家祖宅，跟在武藤崇子后面学习诸多礼仪。武藤家对胡安的看重也超出了人们一开始的想象。
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千金小姐，她身上所带有的过去的印记过于鲜明，想要抹去重新塑造一个完全符合武藤家要求的千金已是不可能，更何况用崇子的话来说胡安“会成为这一代最优秀的女孩”。
越是期待，投入的心血越多，直至目前，胡安都尚未以武藤世津子的身份答应过上流圈的任何一场社交邀请，而据德子所说，“这是武藤家为了将世津子最出色的亮相留到武藤家和迹部家的订婚宴上”。这种被家族打磨作品一样的安排，恐怕也是胡安对观月的做法如此嫌恶的症结。
想到这里，迹部不免期待起来。凭他对胡安的了解，胡安是一个擅长权衡利弊的人，即便最初对武藤家的安排那样不满，却还是在静下心思索过后决定再静观发展，对武藤家这些日子的教养全盘接受，怕也只是因为这些对她而言远远不到承受不了的程度。
那么，胡安承受压力的阙值究竟在哪呢？虽然仍未清楚这一点，但迹部却觉得，对他人意志的忽略和掠夺大概就是胡安的雷区，彼时的武藤诚一郎和此时的观月初都在印证他的这一猜想。
正在迹部思索之际，胡安却在他这长久的注视中终于忍不下去，警告地瞪了迹部一眼。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丝丝怒气与审视，于这电光火石间，迹部福至心灵，忽然想到或许在胡安看来，自己要求她全身心地信赖自己的这一行为，也正是对她个人意志的强迫与掠夺。
这叫什么？这算什么？被自己的女朋友当做十恶不赦的敌人什么的，他迹部景吾居然也会有这一天。
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气温也高了起来，就连睡得正甜的慈郎也被这温度蒸得从梦中蔫了吧唧地醒来。胡安见状，便自告奋勇地去给众人买水，向日因看不下去观月对银华的施虐，拉着一旁不情不愿的日吉跟了上去。
“观月那家伙也未免太过分了些！”一边走着，向日一边抱怨道。
胡安一言不发地走在一边，严肃着一张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日吉看了眼身旁胡安的发顶，若无其事般地说:“其实经理比向日前辈还要讨厌观月吧。”
“欸？真的那么严重吗？武藤看起来似乎还算平静啊？”向日闻言凑近打量着胡安的脸，然后被胡安狠狠地瞪了一眼，“真的看不出来嘛！因为武藤一直给人很可靠稳重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给人理性又客观的感觉，总之就是不会轻易因为别人那么生气的感觉。”
“经理其实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吧，”日吉走在胡安身边继续说道，他眼角余光看着听见这句话瞳孔不经意间微微缩小的胡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老实说，这样拙劣的表演，迹部那家伙还能当做没看见……那家伙对你还真是宠溺呢？”
“……”
“……”
胡安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头疼地说:“你这三句话不离迹部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迹部迹部的，怎么成天到晚所有人都跟她提迹部。
“我说了那么多，经理就只听到了迹部？”日吉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看来得找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这小子。
看着胡安脸色越来越难看，向日用臂弯戳了戳日吉，小声提醒道:“别说了，武藤都快要被你打击得消极了。”
“有吗？经理还有消极的时候啊？真的是想不到呢。”日吉依旧不依不挠，依这家伙的毒舌刻薄程度，只能说幸好他至今未能赢过迹部，不然很难想象毫无自觉的日吉若究竟能人神共愤到什么程度，“我想前辈应该搞错了，经理不仅不消极，兴许还很——”
“小心啊！！”远处传来人的呼喊声，三人看过去，只见迎面飞来一颗网球。
日吉和向日下意识地就想挡在走在最外侧的胡安面前，可还未等他俩做出行动，胡安就已经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这迅速破风而来的一球。
许是因为胡安这一伸手动作干净利落得漂亮，许是因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还是如刚才一样，总而言之，胡安表现得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因为我毕竟是经理啊。”胡安随手将球抛了回去，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了下来，“在完成本职工作的时候克制一下私人感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们决定好要喝什么了吗？”胡安回头问道。
日吉看着胡安一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样子忽然说不出什么话了。
“树莓汁。阿若你呢？”向日问道。
“我也一样。”日吉说道。
“欸？阿若不是不喜欢树莓汁的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那个——”正当三个人还在纠结要买什么的时候，先前差点打球失误砸到胡安的两个男生凑了上来，“刚才真的非常抱歉，同学你没有受伤吧？”
胡安抬头看向站得很近的两人，原本只是怀有歉意的两人在这一眼中忽然踌躇不安了起来，还未等胡安的这句“没关系”说出口，其中一个便已鼓足勇气抢先开口道:“可以问同学你要一个联系方式吗？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
只是接了一球能有什么问题？这种程度的球接了能出问题才怪。
胡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向日和日吉却已经看出对方的意图，善后是假要联系方式是真，敢当着自己的面向自家经理出手，看来是不把冰帝放到眼里了。
“不需要。这种程度的球，我们经理三岁的时候就能空手接住。”
“嗯，平时都是同时接十个的。”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一眼，同时给胡安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们造次了。”
胡安心累地看着面前四个傻子，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岁会接球一连接十个的冰帝经理武藤世津子抱着几瓶饮料，面无表情地往回走，身后的左右护法一身清闲，只拿着自己的饮料，对来自周围的谴责目光毫无知觉。
胡安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两个人大概凑不出一个能用的大脑。
“经理怎么接住那球的？”日吉后知后觉地问道。
“天生神力。我平时一般都接十个。”胡安面无表情地回答。
“是锻炼出来的吧。”向日知道内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当初武藤刚担任经理那会儿，每天都会被一年级失误打飞的网球砸进医务室。吉田说，因为这件事武藤你还威胁过他，说如果他再把球打飞就没收之前送给他的几何笔记本。”
“为什么吉田能收到笔记本而我就没有？”日吉盯着胡安的后脑认真地询问道。
“拜托，我怎么可能会有英语笔记？”
“可同样是这样，经理却去立海大给慈郎前辈找了丸井的国文笔记。”日吉依旧紧追不放。
“既然你这么要求，我就去问迹部要他的英语笔记给你好了。”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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